年似锦无神的抬头望着变老婆。
他茫然的站立,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苍白,近乎透明。漂亮的双眸垂下,浓密的睫毛下是深不见底的眼眸,他张开微薄的唇。
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勉强清醒的思维已经被另一种感觉强势占据。
——饥饿。
消失已久的饥饿再次进入他的脑海,凶猛的酒精让他构筑的理智消失的一干二净。
在他的还没被认回年家的时候,他生活在一个闭塞的小山村,双目看去只有一眼望不到的山峰。
比起生活困苦,他只能穿着别人不要的旧衣服,更让他恐惧的是吃不饱。
那时候的他并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会对自己那么苛刻。
每次在饭桌上自己只要多吃一口饭就会被骂“讨债鬼”最后被强硬的抢走碗。
所以吃饭的时候他连一粒米都不舍得落下。
那时候他正在长身体,这点食物自然不够他吃,就算能从山上摸些吃的,但是他不是每次都有时间上山。
饥饿不断折磨着他,让他想起了一件事。
那天他饿得实在受不了,看到刚刚出炉的番薯实在忍不住偷偷拿了一个手指大小的。
母亲发现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将滚烫的番薯往嘴巴里塞,随即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尖锐的指甲使劲掐着着他瘦弱的胳膊,父亲不顾年似锦的哭喊将他锁在狭小柜子里。
黑暗的世界里让他忘记了时间和空间,遗留在身上的触感却越发明显,不管是浸入骨头的寒冷还是从里到外的饥饿。
直到要往柜子里放东西母亲才大发慈悲的放他出来。
所以年似锦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学校。
不单单是因为只要学习他就可以离开这个逼仄狭小的山村,还有在学校是他唯一能吃饱的时候。
——就这样以饥饿度过他十五岁的时候,年家找来了。
那时候的他才恍然大悟。
为什么他“父母”不喜欢他,因为他从始至终不是他们的血脉,只是当时担心没有孩子绝了后买来的小孩。
随着年似锦越长越大,任谁看都知道那两夫妻生不出那么漂亮的娃娃。
村里人路过都得讥讽这对夫妻几句,更何况年似锦就不是他们的种,还不如对姑姑家的男孩好呢,新仇旧恨,于是两人在生活上苛刻虐待年似锦。
多给几分都觉得亏了。
山村经历自然会对年似锦产生一定影响,但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摆脱深渊,迎接新的生活。
那时候他天真的以为,只要回到原来的家庭,他就可以过上吃饱穿暖的生活。
只是,他回到了另一个不欢迎他的家庭。
生恩养恩,他一个不占,多讽刺啊。
那天发生的事他印象很深刻。
初来乍到的他第一次看到桌上那么多足够吃饱的鱼肉。
他狠狠地夹了一大块肉,还没放在口中,就听见妹妹说——
“怎么跟个饿死鬼一样?真丢脸。”
口中红烧滋味,调味适当的红烧肉瞬间变得油腻恶心。
那时候他才意识到,他不该留在那里,也不该回来。
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年家二好友,他必须压抑自己的**,直至最后他对所有食物都没有了**,进食成了维持生命的一种方式。
可是从年少起就刻在灵魂上的饥饿仍旧让他无法摆脱。
要是能够吃饱就好了。
年似锦冷漠的看着变老婆,牙齿咬着下唇,只要吃了这个东西,自己应该就不会饿了吧。
变老婆恐惧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年似锦身上的气势已经超越了它见过的很多鬼差,如同即将迎面而来的大海。
会将它吞噬得一干二净。
……他会怎么对付自己,他会使用什么符咒,自己该怎么躲避。
就在变老婆思索的时候,自己的手臂骤然被啃掉一半,原本凝固的黑气立刻四散。
变老婆:“???”
那深不见底的饥饿终于得到了一点满足。
年似锦眼里尽是愉悦,他伸出殷红的舌尖舔舐嘴角的黑气,如同刚刚诱惑完书生餍足的狐狸一般,妖冶而残忍。
变老婆:“!”
咱们之间谁是鬼啊!
年似锦不仅觉得饱腹并且发现身体里缺失的一部分终于得到满足。
他低声呢喃:【还不够呢】
段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师父追着将两尺长的变老婆啃得只剩一个篮球大小的模样,呆愣片刻后惊恐的看向江寒:
【老,老大,救一下啊!】
江寒神神道道:【嗯……以后他问我怎么处理鬼,我告诉他就是这样简单粗暴】本来就该那么简单。
段七:【……求你清醒一点】
看一下情况啊!
江寒飘来飘去的宽慰段七:【没事啦,那鬼吃了很多人类,所以你师父吃了它没有任何问题】
就算有问题,它也能解决,它也不怕鬼差。
唯一有问题的是消化。
【不不不,这不是问题,】段七才不管师父吃不吃鬼,他瞄了一眼瑟瑟发抖的两兄弟,头疼道,【吓到别人了】
还有另外两人是谁啊!
段七威胁道:【回头师父清醒了,他训斥你我可不会帮老大说话哦】
江寒一脸莫名的看着他:【你师父从来都没有训斥过我】
段七:“……”
没有吗,似乎的确没有。
……原来只有自己才是会被凶的那个人吗???
江寒收回视线,旋即皱眉起来,所谓外人惊恐的视线,江寒是完全不在乎,毕竟他认为凶才有威慑力。
但是年似锦现在的身体还不能完全承变老鬼的全部啊。
虽然被年似锦追得跟老鼠一样,但毕竟是个有实力的大鬼。
吃东西循序渐进啊。
不能再让年似锦吃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老大终于要出手,段七不想细究,只是欣慰的点头。
——但是问题也随之而来。
江寒皱眉:【……我没有身体怎么阻止他呢】
【老大不是可以用师父的身体吗】
反正两人经常上来上去的,毫不在乎旁边人呢。
【唔】
要是能抢得回来刚刚就不会被年似锦夺回去了,现在就是抢不过啊,随后他瞄向一旁傻乎乎的段七,喃喃自语,【既然是师徒的话,勉强可以用一下吧】
用?
没等段七反应过来,江寒突然微笑出声:【徒弟啊,你的身体给我用一下吧】
【哦……】
段七下意识的应完后就感觉自己身体突然变轻,就像是脱去身上累赘的衣服,一身轻松,又像是被断了线的风筝,不知归路。
他茫然的望着自己透明的手掌和没有脚的灵魂。
江寒适应自己新的身体,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原本有些畏畏缩缩的颓丧脸瞬间变得吊儿郎当。他漫不经心的理了一下衣角,痞帅而肆意潇洒。
看着已经察觉到危险放开变老婆的年似锦,他露出了游刃有余的微笑。
段七:“……”可恶,明明都是一张脸,为什么这家伙那么帅啊。
江寒还没动手,满脸阴郁的年似锦突然猛地往前往前冲,手肘从侧边冒出,直击江寒的太阳穴。
他眼疾手快的将手掌挡在太阳穴,随即伸出一只手揽住年似锦纤细的腰肢。
年似锦不甘心,他整个人的身体往后退,伸出长腿勾在江寒的小腿上,猛地使力,江寒重心不稳,“轰”的一声摔在地下。
江寒伸手拉住年似锦的领子,他也被带着摔下来
年似锦跨坐在江寒身上,冷漠的揪住他的领子,拳头就要落下。
年似锦从小到大都会打架。
毕竟一个瘦弱又来历不明的小孩最容易变成其他人的玩具。
捉弄他,殴打他,把他关在空无一人的废屋里是他们最喜欢的事,做出这件事的时候嘴巴里还说着各种难听的污言秽语。
长相漂亮的年似锦成了他们发泄的对象。
所以年似锦学会最多的就是打架的手段,回到年家之后,更是学习了系统的武术。
江寒虽然不会什么武术,但他可有一身蛮力,他双手放在年似锦腰上,猛地一使力就将年似锦抱起来。
见年似锦还想要挣扎,江寒一手护在年似锦的后腰,脚带着身体快速往前冲,猛地将年似锦抵在桌上。
年似锦双腿被强硬的分开,双手被牢牢禁锢住压在桌面上,无法动作的他只能用双腿使劲夹住江寒的腰。
江寒只感觉自己的手背磕在了桌面上,桌子不堪重负的撞坏一个角。
他面色不改的用另一只手掌想要抓住年似锦挣脱开不断挥舞的手。
年似锦力气比不过江寒,挣扎几下彻底脱力,就在江寒以为他会消停会后——
他却趁着江寒警惕性降低,挣脱后一把抓住江寒的手掌,随即一口咬上他的食指。
江寒茫然的看着他,黏腻温热的触感从食指指尖处蔓延到心口,年似锦不甘心用牙齿叼着,随后伸出舌尖轻舔。
身上的躁动瞬间平息。
虽然感觉奇怪,但是江寒可以理解年似锦。
毕竟缺失灵魂的年似锦会固执地寻找灵魂,比起变老婆这种小虾米,还是自己的灵魂更加的强悍和浓缩。
段七在一旁惊恐:【我被师父咬了!!!】
要不要打狂犬疫苗啊,好像要花很多钱啊。
【……别叫,没咬破】江寒头疼,尽管他已经轻声哄着年似锦,又贡献出自己的灵魂,但是年似锦并没有放松下来,毕竟他还无法进入年似锦的身体。
用着段七的身体可不舒服了。
段七:“……”被嫌弃了只能微笑,毕竟他惹不起。
变老婆见狂暴的年似锦萎靡安静,已经变成篮球大小史莱姆般的它犹豫着要不要溜走,这个状态被鬼差看见就完了,它完全打不过。
要不趁着那家伙冷静吃了他。
似乎这个屋子里已经没有厉害的家伙了。
江寒余光看见一点点蛄蛹向自己的变老婆,恍然大悟:“还有你这个家伙呢。”
变老婆悚然一惊,恐惧的看着他。
如果说它害怕年似锦是因为年似锦咬他疼得受不了,那么害怕江寒则是因为骨子里的恐惧。
那双眼里没有一丝感情,只是居高临下的望着它,仿佛人类看着一只蝼蚁,漫不经心,毫不在意。
那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蔑视。
江寒将变老婆揪起,不顾它的哭喊塞进已经空着的红酒瓶里,随后又将塞子塞了回去,保证它无法溜出。
搞定。
吃饱喝足的年似锦终于安稳起来。
江寒手掌搭在他后脑勺,抽出沾满年似锦黏腻口水的手指,勉强将已经昏迷的年似锦扶住,让柔弱无骨的他靠在自己胸膛上。
自己转脸笑眯眯的看着两人:“……你们,刚刚什么都没看到,是吧。”
白安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那双笑眯眯的眼里没有一点感情,他感觉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残暴的野兽,只要自己回答错误就会被一口吞下。
连皮带骨。
就在他瑟瑟发抖想要回答的时候,林州淡定的应了一声:“当然。”
白安不住感叹,真不愧是高人,自然他没注意到林州眼里的狂热。
江寒心满意足的收回视线,看向兴奋地飘来飘去的段七。
段七堪堪止住行动,他和老大对视一眼就知道自己的身体要还回来。
江寒:【我说三二一】
段七:【嗯嗯嗯】
【三二……】
“啪——”
段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瞬间变成一块僵直的木头,直挺挺的一头栽倒在地上。
白安、林州:“……”这是怎么了?
江寒顶着年似锦的身体,谴责的看了一眼段七,怎么连这点默契都没有呢。
段七委屈,段七不敢说。
他忍辱负重的在白安想要上手搀扶一把的时候眼疾手快的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捂住疼痛的后脑勺,勉强挤出笑容:
“没,没事,力竭而已。”
站起来后他环视了一圈似乎刚刚被狂风席卷过境的客厅,无语的看了一眼江寒。
若不是他喝了酒还分享给师父,也不会造成这个局面。
江寒丝毫不愧疚,甚至还想再来一瓶。
白安愣愣的看着他,迷茫了一瞬,不安的手指擦过裤子侧缝,他走到年似锦面前,轻声问道:“还记得我吗,年似锦。”
“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哦。”
“现在你过得好吗?”
江寒:“……”完全不知道这是谁。
段七:“……”完!蛋!了!
人生悲剧之一——他乡遇故知。
年似锦/师父不在这,谁知道面前这家伙是谁啊!
江寒知道段七靠不住,于是立刻装出年似锦脸上常常挂着的那种虚伪笑容,他刚想开口糊弄,结果自己的手掌突然被人抓住。
林州强硬的挤开白安,笑眯眯的说:
“请问你想要加入我们九星宗吗?”
多年以后,江湖上流传着段七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大佬传说。
段七: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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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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