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身黑袍,双手背后,笔直站在姜恩生余怀之面前,冷眸横扫过他们二人。
瞧他们两个跪在地上,趴得实在赤城。
男子鼻腔发出一阵闷哼,“起来吧。”
姜恩生和余怀之几乎同时同手同脚站起来。
男子又哼了一声。
姜恩生下意识看向余怀之,余大人面色从容冲她浅浅笑了笑。
男子继而又哼了一声,还格外生硬地从两人中间挤过去。
停在两人中间的刹那,皇上瞪了余怀之一眼,“如今是在你的地盘了啊,让起就起,不把‘臣不敢’挂嘴边了?”
余怀之垂眸轻笑了下,没说那仨字。
姜恩生一头雾水看着他们两个打哑谜。
皇上走过去,“我都挨了一石子,还不沏壶好茶来赔罪?”
一听赔罪,姜恩生两只耳朵瞬间支楞起来。
她凑近余怀之耳边,小声说:“茶在哪儿?”
余怀之眉心紧皱了下,“被耗子啃了。”
不明真相的皇上回头就见他们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的模样,“磨蹭什么呢?”
“夜里喝茶不好,要不我给皇上煮点鸡汤?”姜恩生怯怯道。
初次面见圣上,她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拿石头砸人家,得亏随手捡的那颗石子比较小,这要是块大的,直接把人砸蒙了,估计连她爹都认不全的九族都要被连累吧。
余怀之看出姜恩生的用意,摆手叫她离开。
姜恩生接收到余怀之的手势,立马逃命般地溜了。
万民之上的皇上愣住,“……她难道不知道,谁位高听谁的话吗?”
余怀之垂眸轻笑,不慌不忙走过去。
“皇上深夜造访,又是看折子看得头疼?”余怀之转身给他倒茶。
皇上扭头看余怀之走路步子缓慢,从后头看去,他好像老了不少,心中不免有些心疼。
皇上叹了口气,坐在凳子上,非常自然地接过余怀之递上来的茶水。
茶杯底座搁在掌心,是热乎的,他眯着眼睛看向余怀之,“余大人可知欺君之罪是何下场?”
余怀之又把今日白天马桥拎来的苹果撂在桌上,“用过晚膳出来的?”
皇上飞舞的眉毛瞬间耷拉下来,拿起苹果就开啃,“所以我劝你去跟那位熬鸡汤的说一声,让她手脚快点。”
余怀之缓缓坐下,坐下功夫也不忘叹气。
“怎么?嫌我喝你家鸡汤了?”皇上不满地白了余怀之一眼,“除了朝廷给你的俸禄,我自个也没少填补你,别说喝碗鸡汤,就是百十只鸡鸭,你也不该有这副脸色。”
“鸡汤你还是不要期待了,就算真的做出来你也不一定愿意喝。”
皇上一个劲的问为什么,余怀之不想他好不容易从憋的人喘不过气来的城墙里出来一会还不高兴,就松口说那就期待一下吧。
正在伙房烧柴把鸡放进锅里的姜恩生忙的不亦乐乎,一边感慨自己今日的柴烧的好,一边无比感激余怀之让她有机会溜出来。
会客厅__
皇上脸色不太好看,握着茶杯的手几乎要把茶杯捏碎,“商华要娶赵国公之女,此事你可知道?”
余怀之点点头。
从今早马桥跑来告诉他,他就已经打算进宫见皇上,没想到皇上先他一步。
“商华身为皇城司总统令,私下却与赵丞相走得格外近,即便如此,可赵丞相竟还不满足,多次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今年上元节居然也不露面。”皇上一把拍在桌上,震得茶盘都晃了两下,“可他身体明明一点问题都没有,如今看来,是想骑在我脖子上了。”
余怀之静静听着他的发泄。
“我这个皇帝,当的可真是窝囊。”皇上无奈摇头叹息。
余怀之起身给他添了盏茶。
皇上看余怀之起身再落座的动作格外缓慢,打心底不舍得平日里在他左右出谋划策的人如此放低姿态,于是伸手一把夺过余怀之手边的茶壶,转身撂在自己右手边。
“我身边可不缺添茶布菜的人。”他满眼嫌弃地上下打量了余怀之一圈,“安生坐着,别在我眼前来回晃,晃得我头晕。”
余怀之无奈笑笑,“我若怠慢了你,赶明儿你一觉醒来又后悔了,随便安一个什么欺君的罪名……”余怀之摸摸自己后颈,“我这脑袋还能安然无恙吗?”
“你手里那块免死金牌是干什么用的?”
皇上喝了口茶,又想起刚才砸自己那丫头说晚上喝茶不好,于是撂在一边,不喝了。
余怀之不知道自家茶水哪里让他不舒服了,也跟着把茶杯放下。
这两日不知是不是自己和姜恩生都受了伤,大病未愈,说话行事都透露着一种他自己都能感觉到的淡然,连同今夜的月光都感觉有一种小酌两杯的微醺。
他轻笑,“免死金牌好生放着,可将来若真有用到这个的时候,恐怕十个也不够吧?”
“十个不够二十个,二十个再不够……”皇上摆摆手,“若真可以,这皇位让给你都成,反正我早坐烦了。”
就算他跟皇上的关系再亲密,可皇上从来没说过这种毫无下限的话,惊得余怀之两腿一软,起身迅速跪倒在他面前。
“此话说不得!”
鸡已经在锅里炖着,但姜恩生找了一圈没找到盐巴,于是就急冲冲跑去会客厅,打算问问余怀之。
结果还没靠近,就看到余怀之如同大难来临一般,惊慌起身下跪,吓得她脑门不自觉生出一层细微汗珠。
皇上见他又动不动就下跪,叹了口气起身把人扶起来,“那位置本就孤独,你我自小一同长大,我什么脾性你还不清楚?我既说过在宫里你只需做到言行得当不被有心人挑剔,在你府上你最大的话,就没想过拿这点来做你文章。”
“你瞧瞧,儿时先生罚我们二人,你抓着小鸟让它在先生书上拉屎,事后还栽赃给我,结果现在一句话就能让你动不动就下跪。”皇上说,“你就说这皇位害人深不深?”
姜恩生从院里冲进会客厅,刚刹住脚步,就见余怀之与皇上二人面面相笑。
她愣住。
余怀之不明所以看过去,“发生了何事?”
姜恩生尴尬摸摸头,又小心翼翼扫了眼一旁的皇上,“大抵是我眼花了。”
少言寡语的余爱卿身边突然多了这么一个眼力价不怎么样,但却出奇活脱的丫头,皇上忍不住想逗逗她。
于是板着脸清清嗓子,“你可知圣上与重臣议事之时闯入现场是何罪名?”
姜恩生扑通跪下,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余怀之一眼就瞧出皇上的用意,可又不想姜恩生被吓到。近日以来,她因他已经身心俱惫,不该再被这无妄调侃揶揄吓得劳心费神。
余怀之也跟着跪下,和姜恩生一个姿势,额头抵着地面。
皇上被他突如其来的莫名举止愣住,狠狠瞪了眼余怀之,低声嘀咕:无趣!
“你那鸡汤可炖好了?”皇上说:“抬起头来回话。”
姜恩生直起身板,“回皇上,还没有。”
余怀之也跟着挺直身板,他偏头看着软声回话的姑娘,眼底的不卑不亢如清澈泉水泛起的光斑,美丽却坚硬。
他轻声询问:“可是什么东西没找到?”
姜恩生点头,“盐巴,罐子里没有了。”
“鸡已经下锅了?”余怀之又问。
姜恩生说:“嗯。”
余怀之眼角流露出几分笑意。
那只鸡是他交代伙夫明日晌午炖的,没成想今夜皇上突然造访,他一句支开她的话,却被她当了真。
皇上干咳了两声,这才把两人注意力从对方是身上引回自己身上,“你俩……是当我不存在吗?”
“伙房那边离不开人。”余怀之说。
“锅里的鸡还等着喂盐巴。”姜恩生说。
皇上挑眉,“所以呢?”
不一会儿,余怀之走在前头,姜恩生紧随其后,皇上在他俩一人引路一人掌灯照明的开路下,来到了四面透风的伙房。
灶火里的柴火已经燃烧过头,姜恩生又添了两根,火焰瞬间重生,红光茂盛,没一点呛人的浓烟。
她坐在灶火口,担起烧火丫头的任务,“屋里清冷,守在灶火旁边不光能烤火,还能照明。”
余怀之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盐巴,于是就此作罢。
但姜恩生说没有盐巴就没有味道,正好墙上挂着一串晒看的干红辣椒,她拽下来两个,掀开锅盖就扔进锅里。
皇上看着,一言不发。
这要是在宫里,御膳房端上来的汤菜佳肴,哪一道他用膳的时候只夹一筷子就作罢,膳后当日掌勺的伙夫必定要挨板子。
此时他不吱声,一是因为这是余怀之府上,他得遵守两人的约定,谁的地盘谁最大;二则这是余怀之的府上,他最大,方才他已经体会到被人无视冷落后的感觉,可不想再一回被这两人无视。毕竟,单枪匹马的感受不好受。
只是,就算如此,可小丫头没一点规矩不说,余怀之竟还一脸骄纵般侧目望着她笑。
皇上憋了片刻,实在没忍住,冒着被人排挤的风险勇敢发言,“怀之,你府上的丫头,会不会太没规矩了些?”
姜恩生余怀之双双看向他。
皇上感脊背一阵发凉,“若实在没有嬷嬷管教,倒是可以送到宫里,给嬷嬷教段时日再送回来。”
余怀之笑了。
姜恩生懵了。
她在余怀之面前一向如此,都不曾听余怀之说过什么,怎么今日这多管闲事的皇上来了,二话不说就乱给人安罪名。
姜恩生求助般地看向余怀之。
半晌,余怀之看着姜恩生,话却是说给皇上听的。
他说:“今日这鸡汤若炖的好,指不定赶明皇上就要你到御膳房上任去了。”
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余怀之发觉,自己只要对上姜恩生清澈的双眸,纵使皇上在场,他也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视线,“恩生手巧,什么都做得来。”
皇上不以为意,“手巧的人我见多了,她除了会炖鸡汤,还会做什么啊?”
姜恩生望着余怀之深邃的眼睛,灶火忽明忽暗,她浮躁的心也不自觉跟着平静下来。
她回想着余怀之刚说过的话,转过身来回话。
“回皇上,草民除了会炖鸡汤,还会缝补尸体。”姜恩生补充说:“不管碎成什么样的尸体,草民都能给他缝补的如同原样。”
皇上惊得立马站起来,目光不受控制地望向冒着腾腾热气的铁锅,“这鸡……?”
姜恩生一脸认真:“鸡必须得死了才能下锅。”
皇上被她气无语了,深呼吸一番才得以继续说道,“这鸡……你是用手丢进锅的?”
“我抓鸡之前,净过双手的。”
姜恩生老实巴交把两手伸到皇上面前,还不忘正正反反展示一番。
皇上面露纠结,连连后退。
二月开心~^_^~ ,粗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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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恩生手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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