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理想中的爱,是通过爱来获取巨大的快乐,那为了得到这种快乐所需付出的代价越小,相应地这份爱的浓度和纯洁性就越高。占有欲则是另一回事,它考验人甘愿付出的成本,给得越多,占有欲就越强,假如失去意味着之前所给予的都不再作数,那么,失去将变得可怕。
秋玉绝未必不明白这些爱和占有欲相关的弯弯绕绕,也许只是她的偏执在作祟,让她无法忘记贺莲。如同一个阴魂不散的鬼魂,始终在她的精神世界徘徊。
即使是在阳光明媚的天气,照在身上的太阳温暖的让人头脑昏胀,她的心还是会毫无缘由地泛起一阵阴冷,仿佛身体内部被凿开一个大洞。
贺莲似乎在很久之前,他们年纪都还很小的时候,就明白,给得越多,无法继续拥有的时候就要越难过。他有时会望着秋玉绝的眼睛,似乎在请求她一般,温声说道:“你不要太喜欢我了。”
“谁很喜欢你啊。”秋玉绝会立刻反驳。
“我很喜欢你。”贺莲的笑,使她稍微变得有些紧张的心情和缓起来。
某天,秋玉绝的生理期到了,难得一次,下腹疼得要命,她一时间找不到止痛药,便打电话叫贺莲去给她买药和卫生巾送到家里。在疼得不禁咬牙切齿时,她抱着枕头,她拿出冰箱里冷藏的啤酒,一口气喝完后,竟然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变成了一个男人。因为那个梦是如此真切,她醒来后,忍不住唾弃自己在梦中代入的那个软弱自私的对象。
那个梦讲了什么呢。
-
从她双腿流下的鲜血,顺着脚踝落地。这一幕让他皱起眉头,脸上有种一瞬即逝的惊恐。
她行走的摇摇晃晃,两条细白的腿像是狂风中颤动的树枝,看起来弱不禁风极了。但这份柔弱他早已习惯,只是那蜿蜒爬过皮肤的血痕,使他深感不适。
不管那是月经,还是别的,只要是从人身体流出来的血都很恶心。
尤其是她现在没有穿衣服,全身光洁。
换做是平时,还可以视为是某种情趣,用不着寸缕的身体勾引他的手段。
可此刻的她,状况明显不对劲。
潮红异常的脸,失神的双目伴随额角两侧暴起的青筋,再加上那两条不停剧烈颤抖的腿。他脑海中不禁闪现过极为色情又阴暗的画面,但这扰动理智神经的性|欲,只存在了一瞬。
因为她看起来身体很不舒服。
她的痛苦是那样直白地外露,不容他继续遐想**缠绵的画面,这是不对的。
“……怎么回事?喂……”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到她身体失去重心,猛地倒在地上,如同一条刚刚被打捞上岸的鱼,四肢抽搐,脖颈僵硬地向上抬起。
血继续从她的腿间渗出,流淌一地。
他从床上起身,顾不得玩手机,打开衣柜门,翻弄她的裙子,随手抽出一条白色长裙,想给她套上,但想到她正在流血,便想找条红裙子,可红裙子一时半会儿没找到,只翻出一件红色的短上衣,他捡起落在地上的最开始拿出衣柜的白裙子。
走向她,费劲地摆弄她的身体,为她穿上衣服,遮蔽住身体。
将她揽腰抱起,匆匆跑出这栋住了快三年的破败小楼,也许他应该叫一辆救护车,可他所生活的这个时代一切东西都很贵,一次紧急呼救所需的医疗费用,能让他待在家里悠闲平静地过半个多月的时间。
当然并不是说呼叫救护车的费用他承担不起,而是她被送到医院后,万一被诊断出什么大病,他是不可能不管她的,那样要花很多钱。
之前听朋友说在他住的这一片区,住着一位黑医,是个很有名气的人,多少算是个不能得罪的人物。这么说是因为黑医的医术高明,作风诡异,他不一定收病人很多钱,治疗手段也不走寻常路。有几位地下世界的大人物寻遍名医,也无法疏解的病情,在头戴古怪面具的黑医那里,得到了根治。
他想,自己运气还算不错。
住的廉价楼房,家里没人弄饭时就吃最便宜的快餐,而女友生病时,需要一位治疗费用不高的医生,同一条街便恰巧有一位符合要求的医生。
他抱着失去意识仍在抽搐的她,跑向黑医所在的诊所。
跑进光线昏暗的巷道,明明是白天,却有种已经迈入黑夜的感觉。诊所在巷子尽头开了一扇后门,据说这扇窄窄的布满铁锈的门,是专门留给不想花太多钱的病人的。
只要是从这扇门走入诊所,黑医便会用最低廉的价格提供服务。
她身体内部流出的血蹭到他的衣服上,将她放在病床上,他仰起头,看了一眼戴着古怪面具的医生,应该就是这个人,白大褂,个头很高,黑色的短发下是一张制作粗劣的人皮面具,黑色的胡须卷曲浓密,粗大笨重的眼镜框,将眼睛遮住,脸颊两侧泛着坨红,毛孔十分粗大。
这真是一张丑陋的让人看了不舒服的面具。
汗水从下巴滑落至胸膛,他用手背擦了把脸上的汗,腥味窜入鼻孔,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沾满了她的血。
“不把面具摘下来吗?”他问。
医生将食指放在唇边,“嘘——”
他最后看了一眼她的身体,目光飞快扫过她青筋暴涨的太阳穴和苍白失血的嘴唇,她的脸,不知怎的,使他联想起缺水干瘪的水果,正散发出轻微的腐烂气息。
他背过身,走到外面候诊室。
椅子冰冷光滑,他坐下去时,冷意从大腿窜上胸口,有那么一两秒钟时间,他感到些许不安,来这里似乎是个错误的选择。
不远处,她的惨叫声,突然响起。
连续不断的高音,凄惨刺耳,他不想听,低着头看自己裤子上的搭扣。
她在叫什么?
有那么难受吗?
别叫了,行吗,求你别叫了。
他感到一阵疲惫,深吸一口气,用双手撑住脸。
这会儿,没有别的人待在附近,看着他。
他捂住耳朵又松开,目光平直地落在对面的白墙上。
女友凄惨的叫声停了下来。
他却并未因此松口气。
朋友说,这是位医术了得的怪医,有能力,不缺钱,要是走投无路可以来医生这里试试运气,可他还没有走投无路,她的身体不舒服,而他担心花的钱会太多。
省下来的钱,可以带她出去玩。
这次看完病后,等她身体恢复了,就问她想吃什么,想去哪儿玩什么,他会很乐意陪她。
他站起身,很想再看她一眼。
走近了却发现医生拿着手术刀在她的胸口处比划,刀尖贴着皮肉划过隆起的弧度,姿态轻佻,让他突然升起一股怒意。
“需要开刀?”他冷冷问道。
“当然,我才是医生。”
他看见她的眼皮被戴着手套的手撩起,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球,随后,眼球中的黑色下沉,仅有一片浑浊发腻的白。
医生拿起一支注射管,往她脖侧的血管注射入某种药剂。
他不明白这样做对不对,他对医学一窍不通。
可直觉叫他惊慌不安,仿佛蚁虫啃噬着他的心脏。
尤其是当他看见她下腹部的所有血管明显的凸起,像一根根纵横盘结的电线,他做过电工,有次险些直接触碰到外漏的高压电,如果不是被人拉了把,倒向一边,那次他兴许就稀里糊涂死了。
他控制不住想要呕吐,他不是嫌弃她恶心。
这只是他的身体条件反射。
眼中见到的让他不忍直视,他又坐回了不久前坐过的那把椅子。
他眼睛一闭,等待结果。
很快她就能恢复原状,一个稍显柔弱但健康的她。
他在椅子上睡了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也躺在了病床上,而她不在身边。他想要翻身下床,却站立不稳,滚在了地上。
双腿无法使用!他艰难地支起上半身,等等,不仅仅是腿部神经和大脑中枢神经系统失去了联系,他的腰腹往下部位,都失去了知觉。
带动腰和手臂的肌肉,他撑起上半身,贴近地面扭曲地爬动。
他爬出自己醒来所在的房间,眼前一片光明。
“什么声音……有人在看片?”
断断续续的娇声喊叫传入他的耳中,他继续向前爬,心里想着或许会有人救他,他已经开始后悔,之所以会这样,肯定和那个戴着恶心的人皮面具的男人有关。
娇滴滴的似曾相识的小声喊叫被他有意忽视。
现在不是想那种事的时候。
“噢,你醒了。”
他咬紧牙关,用上半截身体的力量撑起整副身躯,一点点向前爬去。
斜前方有张皮沙发,沙发上坐着的人,将腿放平抬高,舒展地落在身前的桌子上。容许他爬过的路径,必须从这个人的腿弯间穿过。
“大导演,你的作品很好看。”那人戴着和黑医一样的面具,但看身段要稍微矮小一些。
他仰起头,发现那人拿着的是他的手机。
只看型号相同,手机壳左下方的裂纹一模一样,就知道是他的。
“我不记得我有当过导演。”他望着手机壳的裂纹。
突然,手机频幕被举到与他视线齐平的眼睛前方,距离近到刚好让他看清屏幕上的画面,躺在男人身下哭泣的她。
她将手挡在脸前。
“不要拍了……”
她羞窘极了,那副脆弱而小心翼翼的神态,是他早就看习惯了的。
睫毛沾湿泪水,脸颊两侧都挂着湿痕。
她舒展开身体,将她的全部展露给他看,毫无保留。
“她一定很喜欢你。除非视频里的另一个人不是你,要是每个人都用这种表情看我,我一定会死在她们的床上。”
“她很喜欢我。”
“哇,你用不着这么感动吧。”那人戏谑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室内。
他发觉自己没力气往前爬了。
失去知觉的分明只有下半身,但此时此刻,他四肢僵硬地躺在地上,心脏不断往下沉,他知道那只是他的想象,人的心脏是不可能真的往下落的,除非他心脏移位快要死了。
就当作是自己整副身躯都被注射了麻药,动弹不得。
所以,才会被困在这里,连弯曲手指都做不到。
-
非常恶心的梦境。她一厢情愿地认定她是那个男生,而不是更加无能为力的女孩。
也许梦境和现实并没有关联。
毕竟,老好人在梦里也有可能是杀人狂。
但是,自那以后,她总是在睡梦里与残忍相遇。
直到她与贺莲分手,她不再做这类恶心的梦,她以为是频频做噩梦的那段时间,自己隐约感受到了即将失去贺莲。一种不祥的直觉。
几年时光过去,她以为自己忘了贺莲,却忽然的,又开始做那种邪恶而让人痛苦的梦。
湿漉漉的皮肤,总是让她兴致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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