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玉绝照常来公司上班,刚乘坐电梯来到三楼,便被守在门边焦急等待的赵雪一个飞扑,抱住了手臂。
“秋玉绝,昨天那是怎么回事,解释一下?”赵雪笑眯眯。
秋玉绝瞥她一眼,径直往自己工位走去:“没什么好解释的。”
今天公司的人还是很少。
稀稀拉拉的,熟悉的面孔不多见。
赵雪把王慧卉拉到一边,假装凶道:“你和她怎么是一起来的呀?”
王慧卉吸了吸鼻子:“今天早上,我给秋秋打了电话,她去我家接我来着。”
“秋秋?好啊王慧卉,抱大腿这个计划是我先提出来的,是我先啊!”赵雪盯了王慧卉几秒钟,开玩笑地说道。
人少,工作量也少。
秋玉绝坐在电脑前,胳膊肘撑着下巴,眯眼眯了半晌,有些困了,显得无所事事。过一阵,睁开眼,左顾右盼,领导依旧请着病假,不来上班,新的工作任务迟迟没有。
手指头轻点桌边盆栽绿植,又拿出小本子写写画画,权作打发时间。
为什么非得来公司?
打卡的时候,秋玉绝不禁这样问自己。
冥冥中,她有种并不明朗的直觉,暗示自己接触到怪异事件的源头,就是在公司。
手背无意摩擦着腕部的金黄色倒三角。
秋玉绝终于想起她是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这个三角形图案,自她很喜欢的那个独立工作室制作的开荒游戏最近一次更新后,她就一直生不起打开笔记本电脑去玩的念头。
幸好她有把笔记本电脑带到公司,从抽屉里拿出来,摆在桌面上。
趁四下无人监督,秋玉绝插上电源线,屏幕一亮。
倒立的黄金三角形,取代了游戏原有的图标。
同她手腕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挪动鼠标,点击游戏图标,一个粗粗圆圆的小人头顶一个愤怒的表情符号,在电脑屏幕上滚来滚去,开场动画也和记忆中最初吸引秋玉绝来玩的版本截然不同。
秋玉绝手指轻敲木桌。
倏地眼前一暗。
——没电了。
办公用电脑的主机和液晶屏、灯、暖气都因为中央电路系统突然短路,而停止使用。
而秋玉绝的笔记本电脑,因为之前充满了电,依然在运行中。
游戏加载中。
粗粗的白边方框占据了屏幕的正中央,一行硕大黑体字在方框内闪跃。
[你想成为神明的代言人吗?]
[想&不想]
秋玉绝冷静地举起水杯,灌了一口花茶。
淡定选择[想]。
倒三角纹身开始发烫,她所感受到的炙热温度,产生了一种那一小块儿皮肤已经烧烂掉了的错觉。
[你自认为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好人&坏人]
秋玉绝挪动鼠标的手,顿了顿。
作为一个拥护社会主义和谐价值观的有爱女青年,她能说自己是个坏人吗?不能。
秋玉绝嘴角一勾。
[好人。]
[如果你面对电车难题的考验,你是选择救下一个人,还是救下五个人?]
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第二个,救助五个人吧,毕竟救助的人数更多,往深了想,五个人的生命,还会与五个家庭的未来挂钩,五条命总比一条命牵涉到更多不幸。可选择第二个,就意味着放弃第一个,救人的同时,也是在杀人,而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在杀人制药。
在没有更多前提条件可供参考下,秋玉绝沉默了两分钟,毅然点击了第二个选项。
[同样是电车难题,如果有机会放弃选择不当司机,而是充当一个无动于衷的旁观者角色,把一切都交给命运,你会选择放弃吗?如果你不愿意,是否意味着,比起成为无需受到伦理道德的拷问,无需为此事负责的路人,无需杀一救五,你还是更愿意当做出决策的司机呢?]
[放弃&不放弃]
秋玉绝起身,来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大量的水涌入喉咙,秋玉绝静静站立,试图抚平急速加快的心跳。
回到桌前,按住鼠标的手轻颤。
[不放弃。]
你认可最多数人之最大幸福原则吗?
啊……换做是在场的其他人,王慧卉也好,马涵也好,这一连串问题认真答下来,大概会觉得越来越迷茫,根本不知道这些奇怪的选项和问题是什么意思吧。幸好秋玉绝青春期时大量阅读哲学类书籍,以消解心头困惑。
最多数人之最大幸福的提出者认为,拥有多余需求的人,应该将多出来的那一部分赠予比他需求缺乏的人。
秋玉绝选择了认可。
[自然的价值观并非善与恶,而是健康与孱弱。你觉得呢?]
[是&不是]
这个问题旨在强调一种基于事实的理论,掌握权力的人无需对弱势阶层产生愧疚的心理,自然世界中,强者代表正义,弱者代表非正义,那些被强者欺虐压迫的人,如果无法站起来反抗,就应该老老实实臣服。被强者威慑的弱者,不应该为自身的弱小,产生道德上的优越感。
问秋玉绝怎么想,会怎么做?
呵。
[不是。]
……
一道道选择题做下来。
感觉好像比参加完高考还要筋疲力竭。
这些选择题有什么意义?
秋玉绝捂住脸,耳垂**辣的,很疼。
神明的代言人?
这算什么?大概中二小学生会喜欢?
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秋玉绝虽然能自由地活动身体,她的内心世界,却仿佛套上了一具枷锁,仿佛有人一直在耳边警告她,不遵循本心做出选择的话,会有非常恐怖的事情发生。
选择题做完后。
办公楼来电了。
炽白的光线,微微有些刺眼。
“秋秋,你这是在玩游戏吗?”王慧卉站在身后,轻声问。
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画面,是长着兽耳的小人站在空旷原野上,手拿狼牙棒做武器,周围有大片的花草树木,酒红色的天空,泥土地上散落着一些根茎植物的,等着小人去采摘。
“嗯,没事做。”秋玉绝猛地合拢笔记本电脑。
“你说其他人什么时候才会来上班啊?”王慧卉问。
秋玉绝摇头表示不知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的音量高得足以震翻大楼。
缺了三分之二员工的办公楼,空荡荡的,寂静无声,缺失了点鲜活热闹的人气。
听到尖叫声,秋玉绝的耳朵和手腕烫得更厉害了。她抬起头,似乎是觉察到空气中弥漫的异样且叫人感到不安的气息,抬眼看向东南方向,离她这里不远。
只见平日没人会去走的紧急逃生通道的入口处,有一个长发女人,面色青紫,从逃生通道里跑出来。
她的手中捧着一面镜子。
“啊啊啊啊啊!”
女人一边奔跑,一边尖叫,镜子始终小心地被她护在胸前。
秋玉绝怔了怔。
随后,陌生的长发女人后面,钻出来全公司职工都认可的金牌销售马涵的身影,马涵长相帅气,嗓音有些细弱阴柔,此刻,他一脸慌张追在长发女人身后,嘴巴张开,连声嚎叫。
“嗷嗷嗷见鬼了!喂,你们,都听着,小心那面镜子——”
说实话,他这样看起来有些搞笑。
疯疯癫癫的。
秋玉绝注意到马涵手里也拿着东西,是一个公司颁发给年度最佳销售的小木人,仿造电影节小金人制作的,实心实木,很有质感。
马涵十分狼狈地喊道:“人……人都被那扇镜子吃掉了!诅咒,镜子被诅咒了!”他高举着小木人,距离长发女人只有不到半米远时,眼捷手快地重击女人后脑勺,敲晕了她。
女人倒地不起。
马涵跑到秋玉绝跟前。
见此情形,秋玉绝眉头轻蹙:“镜子到底怎么了?说明白点。”
“中途不是有段时间停电了嘛,来电后,那个女人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她护在胸前的镜子里,突然就飞出了无数个半透明的影子,我亲眼看见这些影子群拥而上,将一个停电前还在和我诉苦,说老婆天天在耳边叨念想要他涨月薪的同事杀死了——”
“我也怀疑我看错了,也希望是我看错了。”
“你知道吗?老李被影子杀掉后,他自己也变成了影子。我不忍心看老李的尸体,躺在地上,就悄悄跟在那个女的后面,万一她又想害人,我还可以警告别人注意提防她。”
短短两日,秋玉绝感觉自己经历了太多离奇的事情。
“老李的尸体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秋玉绝望着马涵的眼神,像一只暴走边缘的野兽。她控制不住地感到心烦,躁动的情绪,如同电流穿刺全身。
这一幕幕诡异的画面,似乎在宣告某种恐怖的东西,潜伏进入了她的生活。
究竟是为什么?
秋玉绝的眸底如沉底的潭水,深幽漠然。
只有观察最细微的人,才能瞥见她眼中的异样波动,不同于表面的平静,秋玉绝的内心并不安定,强烈的危机感悬在心上,像有人拿粗节鞭子狠抽狠打一样拷问着她一贯保持的理智。
肾上腺素大量分泌,压制了使人焦虑不安的皮质醇。
心跳得很快。
脑袋里紧绷的一根弦骤然断裂。
-
“怎么了你们这是……”
赵雪恰好和李高吉待在一块儿,李高吉的脸上透着种睡眠不足的疲惫,想必从昨晚起,他不曾睡好。
看见秋玉绝脸上的表情,赵雪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秋玉绝和马涵,竟然两人合力拖着一具尸体。
“能解释一下这是在做什么吗?”李高吉摘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眼眶。
不等秋玉绝说话。
王慧卉突然双手捂住眼睛,崩溃地大吼起来:“它在动!你们看见了吗?手指头在动。”
那具被人拖拽的尸体,合上的眼睛,睁开了。
“哈?”
李高吉咽了口口水,紧张得要命。
尸体睁开的眼睛,布满血丝,浑浊的眼球似要跳出眼眶,喝得稀里糊涂的醉鬼都比他视线清明。
“这是老李,也是干销售的,你认识吗?”秋玉绝问。
李高吉和赵雪想了想,齐齐摇头。
“不要怕,我们都在这儿呢。”秋玉绝轻抚王慧卉的后背。
感受到秋玉绝发自真心的关切,王慧卉强打起勇气睁开眼。
只见,老李的尸体,不仅在心跳停止半个小时后,动了手指,还猛地张开嘴,吐出一口黏浊的鲜血。
血液溅射到王慧卉前胸的衣服处。
晕开一朵红花。
“天啊……”王慧卉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赵雪弯下腰,捂着嘴,喉管挤出干呕的声音。
大伙儿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你们都看见了吗?”秋玉绝询问的目光,扫过在场围着尸体站的几人。
马涵点点头:“看见了。”
李高吉沉默半晌,问道:“那些半透明的影子,好像长着人脸?”
昨晚的事,又一次在秋玉绝眼前上演。
这次,她终于能够确定不是自己一个人能看见。
所以,她没有疯掉。
而是这个世界正在走向混乱和疯狂。
“我有一个请求,我想请你们都去玩一个游戏。”秋玉绝一脸正色地说道。
马涵压下一脸的苦涩,艰难露出笑容:“游戏名称是什么?下班回家,我就下载来玩玩看。”
“一个可以联机,也可以单机的开荒游戏。”
秋玉绝不打算将倒三角形的纹身秀给他们看,她心中怀抱着一种期望,需要其他人去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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