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沈之翻看着关于肖明宇的剪辑画本的时候,忽然想到了薛文在某次几人吃饭的时候,喝大了曾经这么描述过肖明宇。
“...肖明宇刚开始打联赛的时候,你们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形容他的吗?”
“...笑他是个呆子,背后蛐蛐他不爱说话,是个只会打球的疯子。嘲笑他有强迫症,有时候还会捉弄他,故意不给他新的球,让他用旧球打球。因为旧球的速度要比新球慢一点,他们故意的...他们私下聚餐聊天从来不喊他,说他也不会应酬也不会说话,背后笑他像个傻子一样。”
薛文顿了顿,眨了一下眼睛,“等他打出名气来了,你知道那些人背后说什么吗?”
沈之当时好奇死了,“说什么啊,你快说啊,卖什么关子啊。”
“说他话少,有城府,能容人,是个各方面全面发展的天才!”
沈之觉得,喝完酒后的薛文要比正常状态下的薛文可爱多了。
至少他会透露很多自己不知道信息给大家。
这一点,甚得沈之欢心。
“人嘴两张皮,反过来说覆过去说都是他们的道理。那肖明宇从来都是那个样子。他们让肖明宇坐在角落里,守着饮水机冷落他的时候,他也那样;人们疯狂吹捧他的时候,他还是那样。他身上的那些品质,一直都是一样的,但是旁人听到的效果可太不一样了...”
沈之觉得酒后薛文说话可太有水平了。
她又想到那次,薛文和栾晓伟分享他的艺术心得。
“...其实任何行业都是这样,能出名的多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什么一脱衣服就成名的女神...tmd瞅着那断臂女神维纳斯,一个个也跟着模仿,欺负人呐。”
“她脱她们的,欺负谁了?”沈之拿了一块生菜包肉塞嘴里。
“欺负我们男人,明摆着瞧不起我们呢。随便来个女人脱光了那都是艺术灵感维纳斯,欺负我们没见过女人不穿衣服是不是?”薛文怒而把手上的就被狠狠的放在桌子上。
“我说一句不符合现在节奏的话。那维纳斯放在现在,那也就一普通果女。是创作它的那个时代背景造就了她的名声,一群疯疯癫癫的女人整天觉得自己也圣洁的要命,一脱就是维纳斯。谁tmd没个胸啊...维纳斯可以引发很多人对美的念想和执着,她们只能勾起别人的□□,那算个毛艺术啊。真是丢脸。”
“我觉得你有点厌女。”沈之嘟囔。
“不是,我不厌女,我看《马背上的Godiva夫人》就觉得很圣洁啊,她为天下请命,很美的,那副画一点都不会勾起别人的遐想。那群脱来脱去的女人只会引发别人的遐想。一群老色胚,打着艺术的旗号找了一群暴露狂,一拍即合拍了一堆果照,美其名曰是艺术。”
“...一群色情狂,把持着艺术圈子,整天玩一些擦边的玩意,说是艺术。他们最牛逼的技能不是玩艺术,是玩人,两张嘴皮子一碰,把死人都能说活了,那tmd叫为艺术赋能,为艺术插上想象的翅膀。”
栾晓伟在一旁啧啧有声,“薛文,你果然是懂圈子文化的。”
薛文一脸傲娇,“小爷我啥场面没见过。不过我也见过真的艺术家,有风骨的那种。反正你别管人家这种艺术家是真的牛逼还是装的牛逼,那伪君子总好过真小人吧?”
沈之有点不理解,“为什么伪君子比真小人要好啊?都是烂人啊...”
“你是不是傻啊...”薛文指着沈之说,“伪君子至少还是要脸的,他面儿上不会太下作,因为他要脸。真小人是什么,他啥也不要。你一个要脸的人对付真小人你除了撕破脸你也变成他那样的人,别的你是一点辙都没有的。因为他是个小人,他啥都不在乎啊...真小人可比伪君子可怕多了。”
那天聊天的最后,薛文说过:“人呐,就活个几十年,匆匆来匆匆走,没必要太较真。沈之,你爱画画你就画,甭管他们说什么,他们一群专业搞擦边的懂个毛艺术啊,懂得不如我这个门外汉多。你tmd就画,画不死自己就往死里画,早晚能画出一副好的来。”
沈之收起剪辑画本,坐在画板前,觉得自己真的认识了一帮好朋友。
他们总是会不小心的安慰鼓励到自己。
沈之小心翼翼的画她的第八幅小鹿画的时候,这么想。
84.
沈之正画着,收到灿灿的一条微信:你没事吧?
沈之先是有些不解,然后明白了灿灿的意思,她应该是听说了自己再次被互联网围殴这件事。
沈之回复:没什么事情。
灿灿说道:你没事就好,我们以后有空常联系。
沈之不知道灿灿为什么忽然这么热情了起来,她也积极回复:好呀好呀,等你时间哈。
隔了没几天,沈之就在热搜榜上再次看到了关于自己的信息。
“灿灿为维护闺蜜公开回怼粉丝。”
沈之点开后,看到了关于网上的人嘲讽自己的画的帖子,被灿灿在留言区回了一句:嘲讽别人的梦想并不会使你显得高贵,只会显得你很无聊。
很短的时间之内,这个帖子迅速登上了热搜榜。
“女神真是人美心善。”
“灿灿女神值得她所拥有的一切。”
“灿灿真女神,维护闺蜜情。”
沈之看着那些夸耀灿灿的话,又循着那条讥讽自己作品的账号找到一些别的嘲笑自己的号。
她看着看着,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开始往下掉。
沈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惹了谁,要被人这么公开嘲笑讥讽。
她只是喜欢画画罢了。
她也没告诉过别人自己要称王成侯,只是因为热爱而已。
为什么大家都对她这么严格呢?
沈之不明白。
可是,那些互联网上抱团的网友们的话,还是像刀子一样深深的扎进了沈之的心里。
偶尔还能看到一两条嘲讽的很搞笑的话,沈之一面抹眼泪,一面跟着他们傻笑。
说的还挺好笑,有点幽默。
虽然笑得是自己,但是真的蛮好笑的。
沈之有些泄气,她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盯着时钟的秒针一圈圈地转。
沈之不得不承认,想到自己的画,她已经开始有些自卑了。
不管身边的人怎么鼓励自己,但是他们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很多情绪和网友那些调侃的话,都在告诉沈之:你画的很差,别画了。
沈之有些无助,她忽然感觉有些冷。
她找了一条厚厚的毛毯,把自己裹了起来。
还是有些寒意萦绕在身边。
沈之又特地用毯子裹住自己的双脚,还是很冷。
沈之想起栾晓伟和薛文之前聊天的内容。
薛文说过:“人一辈子,只要一个才能就够了。就像肖明宇会打球,灿灿小北靠脸,栾晓伟靠艺术天赋,我靠投胎。”
当时,沈之放下饮料杯子,好奇地问薛文:“你怎么把我落下了,怎么不说我呢?”
薛文“嘿嘿”一笑:你靠搞笑,也能杀出一片天来。
沈之怒了,“那白诚然比我还搞笑呢!”
“确实,论搞笑水平,我觉得白诚然更胜一筹呢,所以沈之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栾晓伟接话说。
“什么意思?”薛文和沈之一同问。
“中国人凡事讲中庸,不出头不落最后,就是个平均数。一辈子干什么都是平均数,考个试都必须得第15名,高了不行低了也不行,30个人的班级里15名刚刚好。”
沈之缩在毛毯里,“我好像真的没有任何才能...”
沈之喃喃自语。
沈之想起她参加过一个活动,里面的老师要求每个人写下自己的20个优点,沈之想破头,只能想到3个:善良,真诚,没心眼。
后来,没心眼还被老师否掉了,说这不算优点,甚至可以说是缺点。
沈之真的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优点了。
沈之只有两个优点。
这个事实让沈之备受打击,原来大家身上都有那么多优点。
自己真是个差劲的人。
沈之拿起自己画的那些小鹿,仔细看着每一幅画。
她真的觉得自己画的小鹿很可爱。
沈之极尽自己的想象力,把他们画的尽量生动活泼。
可是他们都被栾晓伟和刘歆否掉了。
“他们都不懂我的艺术...”沈之嘴上嘟囔着,心里也知道,一直得不到认可,是因为自己真的画的很一般。
栾晓伟是自己的好朋友,他不会欺骗自己。
沈之很确信这一点。
何况栾晓伟还接受过系统的艺术培养,他是真的可以成为大艺术家的那拨人。
所以,栾晓伟说不行,大概率是真的不行。
沈之也知道自己画的不太行,可困难点在于,沈之不知道自己要如何突破自己的困难点。
沈之又想到了薛文的话,“你知道为什么有的女人特别吸引人吗?”
沈之摇摇头,“不知道。”
“因为她们身上有一种不容侵犯的圣洁感。当然了,有很多人喜欢看圣洁的东西堕落,但是以我为代表的一拨人,我们就喜欢欣赏别人圣洁,我们不爱干那些有的没得的缺德事儿...”
“圣洁感这个东西,你只可意会,不可言喻。有的人就贼带劲儿,有的人就怎么学也学不出来那股劲儿,很玄的一种感觉,你懂吗?”薛文唾沫星子横飞地问沈之。
沈之傻瓜似的摇了摇头,“不懂。”
薛文叹了口气,“算了,给你说你也不懂,人世间有很多东西,你很难模仿也很难习得。一句话总结:都是天生的。”
所以,自己出生的那一刻,就被设置成为了一个喜欢画画但是画的一塌糊涂的普通人类而已。
沈之又想到了自己幼儿园的那一天,她坚信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个人的那一天。
她是那么骄傲,那么自信,她看着展示栏里自己的作品,听着其他小朋友父母夸奖自己的话。
我一点也不特别,我好普通的。
我是一个没有任何值得让人夸耀一句的才能的普女罢了。
沈之陷在毛毯里,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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