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月,阴烛与傲狠回烛龙一族,萧筠笑容多了一些。
韩柷杌看着他就笑,若玄九珑基无事他就会整日陪在萧筠身旁,于是这一整日都是晏晏笑着。
萧筠听着他的笑声,忍不住翻身将手抚上了他的眼,脸上有些迷茫,他唤他:“韩知微。”
韩柷杌在给萧筠念书,语调温柔,脸带笑意:“嗯?”
萧筠又唤他一声。
韩柷杌捏了捏萧筠的耳垂,又将手搭在萧筠腰间抓着,握着书的手搁置在书案上。
“嗯。”
萧筠一时间觉得自己很不好,自己等了他这么多年,却在最后心事烦心,连带着韩柷杌也不好过了很久。
他捧着韩柷杌的脸,用力往上亲他的下巴。
韩柷杌有些许惊讶只是面上不显,卷成一卷的书被松开,韩柷杌慢慢挑起萧筠的下巴,往下倾了身子。
萧筠眼中盈盈一水,手抓着韩柷杌坚实的臂。
韩柷杌放开了他,笑道:“你这个样子倒是有几分那时的感觉。”
萧筠早已经不记得自己“那时”是什么样子,只是问他:“是吗?”
韩柷杌凝视着他,随即笑了笑,有点苦涩,似叹息又似是自说:“你啊。”
萧筠不明就里。
转眼单单就只两人在紫莱界住了一月,韩柷杌去玄九珑基愈来愈少,只是平凡地提到“成亲”,萧筠开始不以为意,渐渐有些心动。
他自然是想与韩柷杌成亲的,只是不能,还不到时机,也不到时候。
这一日韩柷杌不在紫莱界,就萧筠一个人在连理树下赏景,素白的薄衫外面披着宽大的红色袍子,头发是几个月来都一个样子的——懒懒地半系在脑后,永远是与外袍一个色,是韩柷杌跟他系上的。
随着清茶香与花香,萧筠有些微不精神,眼半眯着,瘦白的手指无意识击扣着膝盖,嘴里哼着不成曲的调子。
“你好有雅兴哦,这茶我可以喝吗?”
萧筠扭头看向出声的人,原是个是个姑娘,着红衣戴金铃,鬓发后拢起,是个颇为可爱的打扮。
萧筠觉得她有些眼熟,随点头:“你请……找……知微君吗?”
“啊,不是,我就来玩的,我叫苍凤儿。”
苍凤儿嘻嘻笑着,很招摇的样子,并不叫人讨厌,于是萧筠笑起来:“我叫萧筠,字行悦。”
苍凤儿还是嘻嘻笑着,喝着茶和他谈天,此时日头正毒,只是连理树下清凉一些。
茶是傲狠特制,很是解暑,苍凤儿陪着萧筠聊了一下午。
末了,苍凤儿起身抻展着,与他告辞,萧筠又问:“你真的不是来找知微君的?他应该快回来了,再等一等?”
“不是啦,我是来玩的,你不要告诉他哦。”
萧筠点头答应了。
他将东西收拾了,提在手里沿路下山,到半腰交叉口时顿住。
韩柷杌着一袭白衣隐没在黑夜里,坐在石阶上,头微微仰着,听见脚步声就睁开眼,嘴边漫开一抹笑。
“走吧,”韩柷杌走过去接过萧筠手上的竹篮子,走了几步又问,“有谁来了?”
萧筠不言语。
韩柷杌将篮子换只手提,空出来左手扶住萧筠的手:“天暗路不平。是苍凤儿?”
萧筠点点头:“我答应她说不告诉你的。”
韩柷杌:“你没有告诉我,是我自己猜的。”
萧筠停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其实你不必这样迁就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间就觉得我不是我了。”
韩柷杌带着他的腰,两人接着往前走,韩柷杌柔声道:“是吗?我觉得你这样很好。”
萧筠心里一绞,忽然就有些拘谨起来,手指蜷缩在袖子里面。
韩柷杌带着他往前走。
两人都不是重俗欲的,有些事就显得可有可无,只是萧筠喜欢贴着韩柷杌睡,不如此他就爱做梦,出一头汗却也不醒来,可见是惯常做噩梦的,而且是同一个。
开始一夜韩柷杌未曾发现,后来知道了就叫萧筠趴在他胸口上,第一次只是找找适合的位置——毕竟知微君身带平心静气的香味,萧筠也喜欢他。
没想到萧筠尽管别扭却也睡得很安稳,后来渐渐的韩柷杌就喜欢搭着萧筠的腰入睡。
这夜,韩柷杌拢着萧筠的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筠的鼻息渐渐绵长起来。
韩柷杌:“成亲吧?”
萧筠动了一下,双手搭在韩柷杌肩膀上,良久道:“万一那日你不想与我一道了就会有麻烦的吧?何况我是个男子不能与你繁衍子嗣,更加不能叫别人知道。”
韩柷杌叹了口气,将萧筠亲了亲:“你终于说出来了。”
韩柷杌将萧筠往上抱了一些,叫他的脸埋在自己颈肩,自己低头在他耳畔沉声道:“我也是男子,不能与你繁衍子嗣,不能与你回家拜见祖宗……萧筠,我活了这么久,现在就想叫余生都陪在你身边。”
“在我们那个时候,成亲就要共结生命,生死不离,我想与你一道罢了,还想叫他们都知道你与我成亲了。”
萧筠有些心动:“真的可以生死不离?”
“不能。”
萧筠抬起头含了上去,模模糊糊道:“想与你成亲,想了许多年,只是不敢与你成亲。”
韩柷杌按着萧筠的后脑勺,笑了。
这一夜歇得早,翌日醒得也早,萧筠拉开被子,掀过几层纱帘,才看见倚栏赏景的韩柷杌。
他赤脚下了床。
韩柷杌招招手,笑道:“不冷吗?过来。”
他将身上的衣服披在萧筠身上,与他站在一道。
萧筠很久以前就发现韩柷杌不在自己身上用些神鬼之力,都是亲力亲为的,这叫他愈发不安。
良久,韩柷杌侧头看他一眼,牵起他的手往回走:“进去吧,我去与你做饭。”
其实韩柷杌在做饭这方面的造诣比傲狠高,只是不常做,许多认识他的神佛魔都不知道。
萧筠洗漱间,韩柷杌将饭做好了摆在傲狠的果园子里面,萧筠喜欢那里悠悠的果香,叫人馋的同时也叫人安心。
他接过碗,不经意地开口:“今日可以不去那里吗?玄……九珑基。”
韩柷杌点点头:“自然可以的,那你今日可以与我一道去凡间走走吗?不去你的那个凡事。”
萧筠嘴里含着菜,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有的事总以为难以办到,可是当迈出那徘徊不定的一步,却也发现原来如此简单,可能会有代价,但是困扰着的那一步已经迈出。
韩柷杌与萧筠并肩走着,两片衣角挨着,或素红或重紫。
渐渐的,萧筠心里生出疑惑来,这里多是一些女子从事男子的买卖,正当发愣,前面传来吆喝声,是街头卖艺的。
韩柷杌偏头对他笑笑,询问:“可要过去看看?”
萧筠心里异常诡异起来,他试探着主动牵住韩柷杌的手,心里愈发诡异。
韩柷杌只是笑着,在萧筠要收回手时却又反牵住了他。
“萧筠?”
“嗯?”
“我们成亲吧。”
萧筠心下不明确,有些畏惧热闹,猛然一个转身,欲要反向,却是迎面装上一个人。
“嘶……”
“没事儿吧?”
韩柷杌与那人异口同声。
萧筠:“不要紧。”
“我带你去找个医馆看看吧,万一落个什么毛病就不好了。对了,你们可以唤我荣枝儿。”
韩柷杌:“韩柷杌,他是萧行悦。”
荣枝儿以萧抵住下巴:“萧行悦?好名字哎!”
韩柷杌:“是啊。”
荣枝儿:“你们是第一次来屺都吧,我带你们转转——不过要在去医馆之后,不然你们自己去医馆别人不让进去怎么办?”
萧筠看向韩柷杌,韩柷杌也看他。
萧筠:“为何不叫进?”
荣枝儿大惊失色:“你们这么大了应该有女家了吧,女家不陪着医馆怎么敢叫你们进去啊。我就不一样了,屺都谁不知道我女家是她家啊。”
对于这个“她家”,萧筠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闷闷不开口。
韩柷杌:“那就谢谢了。”
荣枝儿挥舞着手中的扇子:“不用不用,走吧各位。”
屺都确实繁荣昌盛,有个熟人带着应该会比较好,于是萧筠就完好无损地去了一趟医馆,再由荣枝儿带着逛了屺都城。
夜色彻底来临之时,三人已经品茗,听书,逛完园子了,萧筠也已经和异常好客的荣枝儿互道兄弟,只差结拜一步了。
三人坐在屺都河畔聊天,荣枝儿靠着石狮子,手里甩着一枚价值不菲的玉佩,萧筠打量了一瞬。
荣枝儿:“你喜欢?喏,送给你了。”
萧筠笑笑:“君子不夺人所爱。”
荣枝儿捏着那玉佩,有些嫌弃又有些珍视:“你和这里的男子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你自己应该也知道吧。”
萧筠点点头:“你们以女子为尊,夫从妻。”
荣枝儿一脸吃了要不得的东西的样子:“你们不是这里的人啊?哪里的?九州城的?”
萧筠:“九州城?”
荣枝儿哑口无言一瞬:“九州城就是神仙住的地方,我母……我娘每年祭拜。”
萧筠这一日受到了许多冲击,凡世怎会有这样的世界,不过心念一转就释然了,没有谁规定女子不可以当家做主的,是他狭隘了。
他真诚地向荣枝儿道谢,倒是荣枝儿觉得他与韩柷杌怪新鲜的,三人又聊了许久,在宵禁之前荣枝儿赶忙道别回府去了。
韩柷杌从河上花灯上收回手,看着荣枝儿的背影,慢慢道:“此子他日不同凡响。”
萧筠疑惑,韩柷杌牵了他的手:“他是故意撞你的,而且你都吃惊于他们的礼法制度,他却并不吃惊于你的礼法制度。”
萧筠点点头:“他似犬类。”
韩柷杌笑了:“何以见得?”
萧筠:“你故意带我来这个凡世就是叫我知道,不要囿于陈规,对吗?”
韩柷杌面上做出惊讶之状:“呀,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就是想与你一道出来散散心。”
萧筠:“是吗?”
韩柷杌:“当然了,走吧,我们回去吧,可好?”
萧筠望着悠悠河水,道:“若你真的要与我成亲……那你这一辈子都不能抛开我的,你可能做到?”
韩柷杌一时没有作答,只握紧了他的手。
他低笑道:“萧筠,我这辈子都是离不开你的,知道么?可记得我说过与你缘分颇深,积攒多年,只是……我不想叫你记得罢了。”
“可怨我吗?”
萧筠看着韩柷杌的眉眼:“你也知道我这辈子不可能怨你。”
与他在一起,有些无疾而终的话不会追究,心绪总是活泼的有沉闷。
韩柷杌,韩柷杌,一日一遍韩柷杌,如此几十年,我对你的情是否赶得上舒雨一点呢?
韩柷杌脸上挂着笑意,将萧筠拥在怀里面:“走吧,紫莱界有客到访。”
……
祈愿对着韩柷杌一礼,又对着萧筠点头:“知微君。”
韩柷杌回他一礼,对萧筠道:“这是神界大帝祈愿,我们有些事要商议,你帮我去傲狠果园子里摘一些李子和荔枝可以吗?”
萧筠对着祈愿点点头,去了。
韩柷杌万年前禅位,却没有谁坐那个位子,叫韩柷杌虚虚担着多年,直到祈愿出现接了那个位置。
韩柷杌望着萧筠走远,才看向祈愿:“事情如何,本尊不知。只是君上若一意孤行要将六界化一,恐怕大难在即。”
祈愿清秀的脸上有些不解:“六界化一可避免多年来的骚乱、各族之间多年来的歧视与敌对,何况有知微君在,神界怎可能大难在即。”
韩柷杌看着这个千岁都不到的神帝,终是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发:“我早已不是神帝了 ,没道理陪你瞎胡闹,有些事不是你抱着一腔热血就可以完成的。”
“你爹与你娘将你送回神界,不是他们要你做神帝而是我要你做神帝,而让你做神帝的代价是这千年来我依然是玄九珑基的主子,这几日交接事情已毕,以后我不会再插手神界的事情了,你要好自为之。”
祈愿拉着韩柷杌的衣袂,哭丧着脸:“可是我会惹麻烦,而且他们都不服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韩柷杌闻声问他:“你怕吗?”
祈愿摇摇头:“不怕。”
韩柷杌笑起来:“那就去吧,不要依赖有依靠的日子,这样你会永远长不大。翁九垓的儿子什么都不应该畏惧。”
祈愿:“我爹今日来找我了。”
韩柷杌:“嗯?”
祈愿鼓起了勇气:“他叫我转告你几句话。”
韩柷杌耐心等着他。
祈愿:“‘其实,我根本就不能叫萧筠成神,那时我与他做的交易不过是叫他入你的眼,叫他受些苦头。毕竟不是谁都可以站在你身边的,既不是天定良缘,那就多受些难才能长长久久,多攒些缘分’。”
隐约可见的,韩柷杌额角几根血管突突跳着。
萧筠将李子捡了放到竹篮里面,约莫着时间提着篮子往荔枝树下走,走着走着背后贴上来一片胸膛,不带温热,只带微凉。
萧筠问他:“这么快就聊完了?”
韩柷杌接过篮子:“又不是什么大事。”
萧筠微微点头。
韩柷杌扳过萧筠的肩膀,叫他面对着自己,用有点腻人的声音对他道:“我也不知道你何时可以开朗一些,只是想着你应该是想与我一道处着的,即日起,我便是你的,你想怎么使唤都可以。”
萧筠看着他,半晌问:“我与舒雨谁更好?若是舒雨没有死,你也遇见了我,你还会带着我吗?你问问自己,韩柷杌你到底是要与谁一道?”
问出这几句,萧筠浑身发着抖,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弃韩柷杌而去的样子。
韩柷杌脸上的柔情与温柔瞬间消失殆尽,篮子被他丢弃在地上,李子裹着泥土滚了一地。
他强硬地把萧筠抵在一棵正在开花的果树下,捏着他的下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眼眸底的蓝第一次为萧筠泛出一些微亮来。
萧筠额头溢出些汗,手往后撑住树干,狼狈地抬头。
韩柷杌还是叹了口气放开他,又抓着萧筠的手拍在自己脸上:“萧筠,萧筠,萧筠!我与舒雨什么都没有,韩柷杌此生此世与君共度就足以”
“我不怕你想着舒雨就怕你认为我一直想着舒雨,他于我而言,知己朋友亲人都可以就是不会有情爱。”
韩柷杌憋了半响,道一句:“我与君见共莞尔,平如流水淡如月,时赏烟火不却荼蘼开。盼君时时待我如初见,挥之不去忘之不却。”
萧筠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
韩柷杌无奈地笑了:“有些事我可以猜,有些事我却是猜不到的,有的话你会信,有的话你却是不会信的。以后,你有什么不想的或者是要知道的都与我说可以吗?”
阳光透过嫩绿的叶隙,斑斑驳驳落在萧筠身上,有些滑成长长一痕,眉眼间的肌肤光洁,韩柷杌在那里落下一吻。
“那此后,诸事烦君多忧。”
萧筠愣愣的许久,他艰难道:“我等你这么久,你就叫我‘烦君多忧’吗?”
韩柷杌真的笑了,他举手捧着萧筠的下巴,道:“你对我说,说烦君多忧。”
萧筠有点想笑,笑着笑着就不由自主落下泪来:“以后烦君多忧。”
日子很长,最后,萧筠或许会是十岁不到爱吃甜食爱撒娇的萧筠,或许是一辈子都爱看那座像一个人侧影的那座山的萧筠,或许是十七八岁心怀天下的萧筠,或许是二十多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萧筠,或许是二十七岁只为一人的萧筠。
只是余生,烦君多忧。
我亦多忧。
【完结】
下一本:仙君与逆徒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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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提文案:]
水净其华长老素和言,天姿玉貌,心狠手辣,所到之处人皆胆寒,对他避之不及。
有二三好友,也没有他的修为高,白发丛生,体力不支,从不与他玩耍。
久而久之,素和言便养成了寡欲淡然的性子,他想,他明明最为和善。
到了收徒的年纪,他收了一个弟子,名叫楚晏,性冷质劣,难堪教化。
会给头发绑花绳,会在腰间挂铃铛,手腕上花样繁多,脚踝上叮当作响,最会跪在他脚边,一口一个师尊。
[前世文案]
总之,其华长老被他的弟子迷得不要不要的,就差弟子指个门将他关进去锁起来了。
后来弟子也这么做了。
众修门过得水深火热,眼看着天下将倾,那逆徒自封仙帝。
修门相继问素和言:你那弟子简直魔鬼,他是魔族啊。
遂,素和言祭徒平乱,自毁于殿中。
[今世文案:]
少有人与自己这般亲近,素和言便对弟子颇为宠爱,便是知道他魔族身份,也宽容包含。
熟料弟子心怀不轨,整日幻想与他缠绵悱恻。
素和言恼羞成怒,却被弟子哄得摸不着南北,只能任由弟子将手腕银铃脱下,戴在他的腿上,铃铃作响。
[说明]
1v1,双洁,师徒,年下,前世今生,he,第二世师尊没有记忆,也不会想起第一世。
逆徒:我与师尊甚为般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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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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