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后,气温渐渐暖了起来。
有了绿胭和青儿的加入,织造云锦的工序形成了一道流水线,各自有条不紊地做着手中活计。
时至正午,后院内几人正携手将织好的料子抬出绣房,忽然听见前铺传来阵阵敲门声。
斜前街人烟稀少,铺子大门紧闭,连个门头匾额都没有。
料想敲门的人想必不是为铺子而来,是为铺子中的人来得。
谭暮莘放下衣料,走向前铺开门去。
门将将打开,便看见一辆马车横在门口,一个身穿暗绿色的小厮站在一旁。
谭暮莘眼珠子在绿衣小厮和马车上来回打量,最终落在小厮的身上。
想必方才是他敲门。
不过此人瞧着眼生,从未见过。
没等她心中起疑云。
绿衣小厮直直朝马车走去,手伸进帘子内,托出了一只玉白色的手腕。
帘子微动,另一只玉手掀起帘子,露出了精致的妆发。
少女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萝裙。
她昂着头垂着眸子,眼中略带了些淡淡地郁闷。
那股居高临下的傲气显得没那么恼人了。
“徐小姐?”
“你这地方好偏僻,”徐秀秀打量了一圈门头,又大量了半天谭暮莘,“这铺子是你从我三表哥手里买的?”
“小人哪有那么多银子,这是三爷投资的。”
“噢~”徐秀秀似懂非懂,“你在外开铺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今早去织云铺寻你扑了个空。”
“是……小人疏忽。”
谭暮莘引着徐秀秀往铺子中走去。
徐秀秀的突然到访,让她摸不着头脑。
她同徐秀秀自上巳节后就没有来往,两人身份天差地别,又无半分交情。
噢。
若说交情,徐秀秀貌似答应过她,替她赎回云锦。
……
“你这间铺子,我三表哥从前开过,只开了两月便关门了。他究竟是想让你赚钱,还是不想让你赚钱啊?”
徐秀秀看着这一眼望到头的铺子,忍不住替谭暮莘担忧。
谭暮莘莞尔一笑。
徐秀秀忍不住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开铺?”
“就这两天,料子准备好了,还差门头的匾额没打,徐小姐想看看料子吗?您若是喜欢可以先挑一些,待会我送您府上。”
“嗯……没事,我就瞎逛逛。”
徐秀秀抬手一挥,屏退了身旁小厮,铺子中只剩下她和谭暮莘二人。
徐秀秀一会摸摸柜子,一会穿梭在几个博古架间。眉间却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
谭暮莘瞧出徐秀秀来这一趟必不可能是为衣料而来,斗胆猜测道:“徐小姐,您答应替我赎回云锦,可是遇上难事了?”
“噢,你那匹云锦,”徐秀秀倚靠着博古架,搅着手指有些心虚:“被我三表哥花钱保物了,得等他回来才行。”
听着不像是为赎云锦而来,难道还有别得事?
不对。
谭暮莘心中纳闷,忍不住问道:“三爷为何保物?”
她虽不懂典当行的规矩,但看徐秀秀的意思,应该现在只有三爷能赎回,旁人都没有资格。
“是嘛!我也看不懂他想做什么。保物一天一两银子,一年便是三百多两,买下这匹云锦绰绰有余了。”
宋策从商多年,手指缝里漏点银子什么样的云锦买不到,怎么可能没钱买呢。
“……”
莫非三爷是想用云锦威胁她?
她摇了摇头。
她除了苏绣手艺,有什么可被三爷威胁的。
更何况三爷出手大方给了她一间铺子,铺子在,她在,哪里用得着要挟她。
难不成是想让她亲自赎回?
这个想法方在脑中成型,她立马否定了。
三爷同她非亲非故,又不是爱慕她,何故要多此一举。
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你放心!本小姐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等我三表哥回来就让他给你赎!”
“多谢徐小姐。”
谭暮莘眼皮子抽搐两下。
到底该说徐秀秀天真,还是该夸她热心肠。
三爷既然对云锦保物,定然是看中了这料子,让他花钱赎回,想必……少不了商人那一套算计。
不过总归三爷对云锦做了保物,旁人没有权利买卖。
她顿了顿问道:“三爷外出了?”
怪不得这么多天,没见过三爷。
她还以为是三爷万分信任她,所以连铺子的大小事都交由她全权处理呢,原来是外出了不在京城。
“听张宝德说是出门了,不知道这趟去了哪儿。又有些日子见不到沧澜了。”
愁容爬上徐秀秀的脸颊,她手臂撑着博古架,手拖着脸,一副愁绪万千的模样,
谭暮莘登时意识到徐秀秀这趟来,多半是和沧澜有关系。
“沧澜会武功,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小姐莫要担心,左右不过十几日便会回来。”
“你有所不知。”
徐秀秀牵住她的手,将她带到铺子的角落中,避开了门口的丫鬟小厮。
然后才说道:“我爹想让我嫁尚书大人的儿子刘秉。”
“和尚书府结亲,倒是门好姻缘。”
“可是我不想嫁他!”
徐秀秀急了。
“……是因为沧澜?”谭暮莘斗胆问道。
徐秀秀对沧澜的感情,哪怕徐秀秀从未明说过,她身为一个旁观者也能看得出来。
若是小打小闹的喜欢便罢了,真要想在一起,恐怕有些困难。
尚书府嫡子和商户的侍从,但凡徐大人头脑正常,肯定会选门第高的尚书府。
徐秀秀扭扭捏捏地点头,脸上蓦得红至耳后。
“我爹娘非要承下这门亲,说什么柳秉在上巳节对我一见钟情,终日寝食难安,不然这门好亲事还轮不到我呢。谁想嫁谁嫁便是!我反正不想嫁他,你是我认识的人里最聪明的,除了你没人能帮得了我。”
谭暮莘脑内“轰——”懵掉。
翰林院典簿的家事,她一个外人怎能插手?
此事往小了说是拒亲,往大了说是朝廷结党。
后果岂是她这个外人能承担的。
“我……帮不了,小人不是无所不能的,烦请小姐另请高明。”
说罢,她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徐秀秀走到门口。
徐秀秀半推半就,又拉着她的手臂回到原处。
“谭暮莘!你要是能帮我拒掉这门婚事,我让你参加下个月的刺绣比赛,你可想清楚了,斜前街这位置偏僻,我三表哥摆明了不想管,到时候开不下去关门了是你自己的损失挨不着他。”
徐秀秀拖住谭暮莘的手,使出了杀手锏。
刺绣比赛?
谭暮莘一怔。
陵城每年在春分后和立秋后都会举行刺绣比赛,邀请一些知名商户家的绣娘参加。
她这个陵城第一绣娘的名头就是从一场场比赛中得来的。
没想到京城也有。
她初到京城,虽不了解京城绣娘技艺如何,但她参加了便能宣传下铺子,将名声打出去。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徐秀秀拜托的事情,她又有些犹豫。
拒亲非同儿戏,到时候若闹大了,不止三爷找她麻烦,铺子能不能保住另说。就连徐大人也不会放过她。
代价太大了,她扛不起。
至于比赛,她倒是可以自己想办法。
似乎是看破了谭暮莘的想法,徐秀秀挑明道:“我爹是主审,你以为你得罪了我还能参加比赛吗?想都别想,到时候我再一把火烧了你的铺子,反正你还没开门赚钱,三表哥回来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我。”
被看穿心思的谭暮莘一口气堵在心尖,满眼错愕地瞪大双眼。
“徐小姐容貌标致,单纯天真,同谁学的要挟人的手段?!”
“也不看看我三表哥是谁!他可是京城第……”
徐秀秀一手叉腰,一手竖起大拇指。讲到一半,门口丫鬟进来催促道。
“小姐,天色不早了,老爷让你今晚早点回府。”
“知道了!”徐秀秀被打断后有些恼怒,随意挥挥手打发掉丫鬟,转脸又继续对谭暮莘说道:“总之,你若帮我,刺绣比赛我保你到最后,开铺当天我还会送你份大礼。若是不帮我,你最好晚上睁着眼睛睡觉,我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做出什么事只要肯成亲,我爹都会为我摆平,但你不一样,万一我一把火烧了……”
“……且慢,”徐秀秀性子天真不假,平日里确实干不出伤天害理的事,顶多为了见沧澜,找找织云铺的麻烦,借机出府。
现在不同,这可是赌上徐秀秀一辈子幸福的。
她对徐秀秀的威胁不得不信。
“徐小姐有事,我自然能帮则帮……兹事体大,拒亲一事我担不起责任,三爷和徐老爷知道了都不会放过我。”
徐秀秀一瞬间明白了。
“你我飞鸽传书,我府上有三表哥送的一只信鸽,没人会查到你。”
“……那,那。”
“我就当你同意了~”
徐秀秀笑盈盈地走出铺子。
门口等候的小厮上前搭手,将她扶上马车,她撩开窗口帘子,眉眼舒展地同谭暮莘告别,“开铺记得给我写封帖子。”
谭暮莘嘴角强扯出一抹弧度,心情复杂。
……那可是拒亲啊。
对方可是尚书府。
徐秀秀也真是高看她了,这可如何是好!
苦命鸳鸯副本即将开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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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受要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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