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渊牵着靳天梵的手,一边小心翼翼往前走,一边观察着地道里的环境。
他其实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不过尚在可忍耐范围,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到大家做事,他就没有说出来。
地道环境阴暗,众人举着的火把并不能将这里完全照亮,特别是洛渊的身量,他所处的位置更加黑暗。
彭瑞宇的分了几个人偶到洛渊身边去给他举火把,但是依旧不够明亮大半个人都掩藏在黑暗里。
大约过去四刻钟,洛渊走得有些累了,靳天梵正想问要不要背他。
还没来得及开口,走在前头的彭瑞宇回头喊道:“找到出口了。”
出口跟入口一样,都只有一架简陋的梯子,彭瑞宇首当其冲,顺着梯子爬上去,确认上面没有危险才出声让其他人都上去。
他们爬出来的地方是一个井口。
这地方颇为眼熟。
谭悦仪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些犹豫:“我是不是什么时候来过这?”
彭瑞宇回头,干脆道:“这是城主府外院。”
谭悦仪:“……”原来如此,她太久没有来过星渡,许多地方她都已经忘记,所以一时没想起来也正常。
“你们在这做什么?”头顶猝不及防传来一个声音。
众人抬头,正巧看到蹲在墙头的沈既白。
靳天梵下意识蹙眉:“你怎么在这?”地道的出口就在这儿,沈既白这会儿出现在这,这个巧合难免会令人起疑。
沈既白:“孤在同叶姑娘在商讨荨菰域要事,正好路经此地,有何不妥?”听到墙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还以为是有什么贼人,这才跳上墙头一看究竟,倒是没想到会见到他们。
靳天梵眯起眼睛,似疑非疑地瞧着他。
“你们在做什么?”沈既白又问了一遍。
谭悦仪回答:“查案,沈少主可有兴趣?”
“没兴趣。”沈既白拒绝得干脆。
“怎么了?”另一道声音从墙后传过来,是贺景珩“谁在那边?”
靳天梵想了想,干脆提着洛渊越过墙头。
贺景珩正仰头瞧着沈既白蹲墙,没留神突然从天而降一群人,惊得后退了几步。
贺大人脑袋缓缓露出一个问号。
半晌,贺景珩问:“各位,这是约在一起踏青吗?”
“自然不是。”靳天梵一甩衣袍,一本正经地道“老夫在办正事。”
办正事?
这么大一群人,似乎也正常。
叶栀站在沈既白身后,初来乍到,对众人尚未熟悉,这会儿大家都面生,她不敢随意开口。
彭瑞宇想了想,又看看靳天梵的脸色,见他朝自己点头,最终还是实话实说,将自己和谭悦仪一众人偶遇到一块下地道的事情全说出来。
贺景珩朝洛渊招招手,给他探脉,确认没事才安心:“有歹人潜入了城主府?”
彭瑞宇脸色阴沉:“这是唯一的解释。”
贺景珩脸色微变:“这可如何是好?”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若是真有贼人藏入这城主府里,要对洛渊或是裴城主下手,那后果可不敢想。
沈既白:“这些年城主府里里外外清洗过这么多遍,怎么还留下这样的祸患?”
彭瑞宇也很无奈:“总会有漏网之鱼。”星渡城本就岌岌可危,裂痕到处都是,一不小心就容易被渗透,处理多少次都容易出问题。
只是希望这漏网之鱼能够早日找到,否则以后的日子都将不得安生。
贺景珩想了想:“所以现在你们是觉得造成牌坊倒塌之人就是柳杏,而柳杏正藏在城主府里?”
彭瑞宇拧紧眉头,他也不能确定,于是彭大人求救般看向靳天梵。
后者摸了摸胡子,说了一句废话:“只能说有这个可能。”
“……”
洛渊看他们谈话,看得有些无聊,便开始四处张望,正好跟低头瞧他的叶栀对上了眼。
叶栀朝他眨了眨眼睛。
洛渊愣了一瞬,下意识躲进贺景珩怀里。
叶栀被他逗笑了。
沈既白:“可需要帮忙?”
彭瑞宇摇头拒绝了:“我先下去清查一遍,确认府里的情况再说,已是年关,沈少主同谭少主先好好过个新年吧。”毕竟是星渡城内部事务,谭悦仪和沈既白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
谭悦仪:“……”可她查的是牌坊倒塌的案子呀!这是还没开始查就结束了吗?
谭少主表示抗议:“暻煜哥哥已然许诺让孤彻查牌坊倒塌一案,彭大人无权干涉。”
彭瑞宇自然知道他无权干涉谭少主的事情,于是便朝她抱拳:“下官自会同城主禀明此事。”
谭悦仪:“……”
没劲!
靳天梵撩起眼皮子瞧了她一眼:“你是宇旋宫的少主,决计不能在星渡城出事。”
“哦。”谭悦仪自然明白这件事,但心里依旧还是有些不快。
彭瑞宇没再浪费时间,朝在场众人拱手告退。
洛渊牵着贺景珩的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不知所措。
叶栀道:“各位大人有要事相商,叶栀先行告退。”
哪有什么要事,只是叶栀知道此时她该退下了,现在这情况不适合再继续谈事,在场众人她也一个都得罪不起,识趣退下才是正道。
贺景珩回神,朝谭悦仪笑了笑:“年关将至,谭少主可愿一起准备。”
“准备什么?”谭悦仪疑惑。
贺景珩牵着洛渊转身,微笑着说:“谭少主随我来便是。”
最后只剩下靳天梵还站在小道上,轻身一跃上了墙头,低头观察那个他刚爬上来的枯井。
……
彭瑞宇将今天所有的发现都禀告给裴暻煜。
裴暻煜越听脸色越阴沉,这些年城主府里藏着的探子少,他们一遍又一遍肃清,始终没能清理干净,但也没让对手落着好处。
这一次,没想到一个柳杏能折腾出这么多事来。
彭瑞宇心里充满担忧:“我总觉得这事情不简单。”
裴暻煜自然知道不简单,何况柳杏至今下落不明。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先去查清楚孤的府邸里,地底下,到底还有多少孤不知道的密室地道。”
柳杏若是藏在这城主府里,必然不会以真面目示人,更甚至会直接不露面。
现如今,也只好从别的方向下手。
“是。”彭瑞宇领命。
“师尊呢?”
“在这呢?”靳天梵手背在身后,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裴暻煜朝彭瑞宇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
靳天梵自己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还不忘记给自己找酒喝。
“师尊以为如何?”裴暻煜想听听靳天梵的意见。
“为师不知。”靳天梵诚实地说“不管是柳杏还是地道,不曾发现过。”
裴暻煜蹙眉,连靳天梵都不曾发现,这个对手恐怕比想象中的要危险得多。
“马上就要过年了。”靳天梵轻声安抚道“不必如此忧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裴暻煜无奈,他倒是希望自己不忧心,但是能有什么办法?现在这样的情况,他实在放心不下。
“师尊总归是会帮着你的。”靳天梵走到裴暻煜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陪小渊过个年吧。”
“我最近的确没什么时间陪他。”裴暻煜叹了口气,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受苦了。”
靳天梵瞧了他片刻,突然伸手去探他的脉搏,探完后道:“与我过几招。”
裴暻煜有些无奈,看到靳天梵眼睛里的坚持,只好提剑上前,跟靳天梵过起招来。
过招的地方从书房转移到室外,上了屋顶,引起好些带着奏折的大人的注意。
靳天梵喂招毫不留情,裴暻煜接得很是吃力,底下瞧见的大人们心惊胆战。
靳老怎么好同城主打架,磕着碰着可怎么是好?
所幸事情并没有发展成他们害怕见到的样子,靳天梵点到为止,试出自己想知道的之后便把裴暻煜放下来,重新回到书房。
靳天梵满脸凝重:“这么些年,你的玄术不进反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裴暻煜早已经感觉到这一点,因此接受程度甚好:“阮青梧下的毒,合该猛烈一些。”
靳天梵皱眉:“所以你最近才这么急躁。”
“总不能真等到我成为一个废人才动手。”裴暻煜露出一点苦笑“师尊,我已经没得选了。”
“……”
裴暻煜走到书案后坐下,抬头看向靳天梵:“如果这一次失败,师尊你也没得选了不是吗?”
靳天梵:“你可想过后果?”
“我都想过,但是我必须这么做。”裴暻煜语气坚决。
他等了十几年,背着血海深仇硬撑了十几年,如今终于有希望,绝对不会放弃。
“那小渊呢?你要怎么安排他?”
裴暻煜陷入沉默。
靳天梵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裴暻煜却开口说:“若是我败了,师尊能不能将小渊带到阴缘山?”
若说整个玄界之中,阮青梧无法插手的地方,非阴缘闪莫属,若真有那么一天,将洛渊送到阴缘山去,他能够在那里平安长大,好好过完一生,那便够了。
“可你要怎么跟他解释?”
“不需要解释。”裴暻煜冷着一张脸“我知道师娘有办法抹掉他的记忆,只要他能活下去就好。”
靳天梵:“……”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的时候,自己这个徒弟当真能狠得下心来,什么都敢做。
可要是真的那样做了,对洛渊来说,真的会是一件好事么?浑浑噩噩一辈子,真的好吗?
显然,裴暻煜并不在乎这些,他也不想跟靳天梵继续聊这件事,表示自己跟大臣们有事要商讨,要宣他们进来。
靳天梵:“……”这怎么不算是逃避的一种呢?
庄峣领着七八个大臣走进来,给裴暻煜行礼又给靳天梵行礼。
靳天梵并不是很想管他,甩袖离开。
庄峣有些意外,想问问发生了何事,见城主的脸色并不好,便不敢再多话。
裴暻煜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庄峣带来的臣子不敢再浪费时间,把自己要禀报的事情简略说一遍。
大多是城内的一些公务,等他们都禀报完,裴暻煜甩甩手让他们离开。
书房里只剩下庄峣和江塱。
庄峣道:“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好,就等城主一声令下。”
江塱欲言又止。
庄峣'知道他想说什么,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别说话。
裴暻煜却是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有什么想说的话便说吧。”
庄峣没能拦住江塱:“我们现在准备并不充分,现在动手是否太过着急?”
裴暻煜沉默。
庄峣心里无奈,他自然知道现在准备不够充分,也劝诫过裴暻煜,但裴暻煜已经决定过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现在再说这事不过是给自己和城主添堵。
认清这个事实之后,不管是多年前让洛渊成为少主,还是现在,从来都没人能够阻止他的任何决定。
庄峣已经认清现实,反正他才是城主,很多事他自己心里有数,作为臣子,他们把该做的做好就行。
裴暻煜抬眼瞧着他:“孤已经没时间再等下去了。”
“???”
这句话两位大人都没有听懂。
裴暻煜从没想过要跟他们解释,朝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马上就要过年了,有什么事等过完这个年再说,在此之前,好好陪伴自己的家人。
庄峣同江塱对视一眼,一同告退。
离开城主府的时候,两位大人皆是心事重重。
江塱还是没忍住问身边的同僚:“城主为何突然如此焦急?”
“这我从何能知?”庄峣回了他一句,心里也有些没底,只能强行自我安慰“应该不会有事,城主向来有自己的主意,他既然决定这样做,想心里也有数。”
真的吗?
江塱心里还是很不安。
庄峣强心将心里的不安压下,端起笑容:“马上就是新年了,过年休沐,江大人可是想好这个年要怎么过了吗?”
江塱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自然是在家陪妻儿守岁过年。”
庄峣:“过两天,老夫带着一家老小到江府去拜年如何?”
江塱笑了:“自是欢迎,届时老夫会吩咐府里备好酒菜,欢迎庄大人一家的到来。”
“那便说好了。”庄峣心里的烦躁之意也被冲散了些“咱们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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