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
阳光越过落地的玻璃窗，顺畅无阻抵达室内，落在阳台这一角，亲吻躺椅上那位着白裙的女孩儿。
教授闻声而来，本就不大好看的表情，见状愈发不好看。
她抽走女孩儿手中的书，声音也不怎么柔，乍一听像极苛责。
“又对着太阳看书。”
女孩儿抬脚抵着她的腿，将人抵开，“挡太阳了。”
恰好站在她身前，将阳光挡得严实，落下一片影。
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脚踝被握住，那挡她春光的人又念叨：“不穿鞋，还不穿袜子。”
挡了春光，又煞了风景。
铭胤晃晃腿，示意她起开，嫌弃说：“好啰嗦，找你有正事。”
璇甄没松手，更没起开，反捉住了她另一只脚踝，居高临下看着她，配上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活像是在判罪。
罪人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直视判官。
判官是个大近视眼，兴许是没瞧见过这么清亮的眼神，对视几秒，放了水，多给她几分钟来陈词。
“什么事？”
可惜罪人是个脑瓜子灵活的，一听这话，再一打眼，立即就明白了她的花花肠子。
腿不必收，直接起身去夺被抢走的书。
那外强中干的判官果真松了她的腿，又还了她的书。
罪人躺回去，恢复判官来之前那副悠哉游哉的姿态，挥挥手：“好了，回吧教授，杵着净挡我太阳。”
身侧影子移开，某位明知故问的教授似乎放弃了。
铭胤翻过一页，被太阳晒得微合眼。
舒服。
影子又挪回来，她懒洋洋问：“你论文批完了吗？”
影子不答她，一倾身，将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诶——”悬空感让她下意识抱紧了施害者。
施害者施施然抱着她往卧室去。
“干嘛？”铭胤拍了下她，“屋里这会儿没太阳。”
“不穿鞋袜，只好抱你过去了。”重获威严的判官高高在上说，仿佛答非所问就能将主动权握在手中。
铭胤白眼一翻，恰好路过沙发，顺手将手里的书丢在松软的沙发上，而后不与她闲扯了，直言：“没用、不成、少来、放手。”
今天一上午在这做这做那、明里暗里地试探，昨晚早干嘛去了。
璇甄只当听不懂，一本正经说：“合同，正事，让你去看看。”
铭胤轻哼。
她喊璇甄就是因为这正事。
璇甄与她相处了几百年，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喊她是干嘛？还明知故问，问一句“什么事”，又是借此机会多和自己说几句话，想暗戳戳求和。
“不和、不允。”她又直言。
还让自己看什么合同，就更蹩脚了。她要是看得懂合同，那墩墩也能上树了。
“不想养我了吗？”某个厚颜无耻的人还好意思说。
铭胤重哼。
却也没说出一句“才不养你”。
“真不养了？”愈发厚颜无耻的人凑近她耳边，声音又轻又软。
这会儿又懂撒娇了。
铭胤坚不可折的“铁心”软了软。
随即一想昨夜光景，早不是一次两次，再这么放任下去，还不知道这人要放肆成什么样。
不可不可。
她将软了一半的心团吧团吧，塞回铁盒子里上好锁，坚定不移道：“这回讲什么也没用。”
倒也不是什么都没用，只是她家这位心比天高，也讲不出那些有用的话。
静默几秒，某位教授的确没脸再腆着讨饶，不作妖了，抱着她往卧室去。
铭胤抬眼看她，遗憾叹息。
百年的老妇老妻显然知道她在叹什么。
璇甄不吭声，抬脚踢上门，把她放到卧室的懒人椅上，半蹲在她膝前。
双手搭上铭胤的腿，她仰头看着讨好对象。
二人身高差得略大，因此铭胤很少能俯视璇甄。
这种居高临下的视角的确珍贵。
就这。
她想，绝不原谅。
膝前冷脸的人倾身，伏在她腿上。
及肩的黑发滑落，如绸如瀑落在她腿侧。
睡裙轻薄，侧脸的温度和呼吸的起伏也感受得到。
脸是冷的，脸上的温度倒是温热的。
自然，若真没温度，她就要着急了。
璇甄调整姿势，跪坐在地，双臂环上她的腰。
铭胤低头看着她，手微微抬着，不知该放到哪儿。
坏了，这火燃得有些烈，兴许是那书中的三味真火，当真有将铁壳子外面的锁给烧断的架势。
她稳固道心，手放到璇甄垂落的发丝上轻抚。
“昨天不是挺厉害么？”
璇甄不吭声。
铭胤轻哼，意有所指：“不是自己就能决定么。”
璇甄一愣。
她怎么知道？
她还就是知道。
铭胤稍提一嘴，又绕回去，与她无伤大雅地玩闹。
这二人讲话总不爱讲全，弯来绕去，像是生怕外人能听懂。
也亏得是彼此都能听懂未尽之意。
“就这样。”她顺着璇甄的头发，再次意有所指：“不说点软话？”
璇甄想直起身看她。
铭胤用了点儿力，示意她别动。
璇甄没再动了。
铭胤抚她头发的力道很舒服，她眼皮一松，合上了。
过了许久，铭胤手滑到她脸侧，揉了揉。
璇甄想挪开，又不是很想挪开。
铭胤察觉到她欲动不动的姿态，轻笑，心下愉悦疯狂滋长。
某些人嘴和脸一般冷硬，从行为的边边角角，才隐约能窥见几分柔软。
而这藏着的软，无疑让人心软。
不过么，这还不够。
在璇甄看不到的地方，铭胤眼睛弯弯，手落到她颈间，将手指横贴在侧颈，血管的起伏昭示着生息。
“嗯？”她催促。
璇甄拉过她的手，亲了一下。
铭胤笑意更甚，却道：“这可不对。”
璇甄一顿，没松开她的手，咬了一口。
铭胤眉眼弯弯，险些笑出声。
她却仍道：“墩墩可没跟我闹。”
墩墩是她们养的猫，不知为何，尤其亲近铭胤。
璇甄三天两头被抓被挠，她却一次没有，只往那儿一站，墩墩便屁颠颠过去求抱。
墩墩可没挠她咬她，说得，仿佛璇甄成了那胖墩墩的小黑猫似的。
璇甄轻咳，略不好意思，这羞赧往肚子里跑一圈，等出来时，硬生生成了理直气壮。
“所以我跟你闹，不对吗。”
铭胤这回笑出声了，是能让璇甄听到的笑。
璇甄闻声心道糟糕。
她当然晓得铭胤是想自己说些……自己说不出口的话，那她又怎么会让自己听到她的笑声，感受到她正愉悦呢？
毕竟自己还没说出她想要的话。
她想仰头去看，脑袋被铭胤不轻不重按着。
只能歇了心思。
左思右想，为什么呢？
昨晚自己是过分了点儿，但往前也不是没有过。
阿胤嘴上说得狠，实际还是很纵容自己的，所谓的保持几天距离，一次也没有落实过。
结合她之前意有所指的一句“不是自己就能决定么”。
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的，但很显然，阿胤已经晓得自己在纠结了。
现在又来逗自己。
要自己说软话，继续演着求原谅的戏码，显然不是正解。
服软才是正确答案。
要告诉她自己在处理、纠结的事。
但她不是很想让铭胤参与进来，因为那后果一眼得见，而她并不是很情愿走向铭胤会选择的那个方向。
璇甄思绪电转之间，铭胤并未开口，不知是给她时间思考，还是单纯钓着她的兴趣。
璇甄想通了，但仍做不出选择。
A或B，本就分不出，而告诉铭胤，约等于内定了A。
所以归根结底是一样的，只不过之前的选择是在心底自己做，现在是让铭胤晓得。
“嗯？”铭胤适时催促。
璇甄抿唇，说不出话。
铭胤手指在她脑袋上点了几下。
轻点的频率似乎也昭示着她在思索些什么。
末了，她拍拍璇甄，“好了，起来吧，等会儿腿麻了。”
璇甄没动，铭胤轻笑，大度道：“放过你了。”
璇甄这才慢吞吞坐直，起身。
二人对视，于铭胤而言，居高临下的俯视又成了仰视。
她将右腿搭在左腿上，右脚脚尖悬空着，轻晃。
璇甄的视线理所当然落在她细白的脚面上。
铭胤则还看着她，斟酌再三，到底还是问出了口：“怕我干涉么？”
璇甄又是一愣。
她心知肚明铭胤现在跟普通人没差别，但时常觉得这人还是原先那个小魔主。
知天知地知人心，她窥探不到心思的，天下笼统找不出几个人。
原先自己分明还在那少数之列，现在却也成了被窥探的大多数。
一时有些莫名的心思，分不清是什么。
“嗯？”铭胤既然问出来了，总不能让这话题落下，便催促。
轻轻一声音节，让璇甄心中那莫名的心思愈发浓郁、高涨。
像是将涟漪卷得更远的风。
“……是。”
铭胤便笑了，语气里没有猜中对方心思的得意，只是轻轻柔柔的。
是轻风，拂过柔缓的湖面，也拂过巨浪滔天的海。
“信我呀，张教授。”
璇甄心里早有了偏向，理智仍在犹豫。
她的视线还垂落在铭胤脚尖。
小腿晃动，但频率缓慢，其主的心思约莫也是平静的，而非轻快。
“不干涉，就算涉及到我，也不干涉。”铭胤看着她询问：“怎样。”
璇甄眨眼，视线往上挪，良久才道：“阿胤。”
铭胤与她对视。
眸光明明灭灭，藏了数不清的心思。
有言尽在不言中。
铭胤一笑，垂眸又抬眼，“好。”
来了！冒出一个很好的想法， 所以这里的尾声其实引出了一个更大的开篇。
后面还有几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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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1.讨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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