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晚霞将天空勾勒出金边,金黄色的光柱刺破白色云层,从裂缝中直.射而出。
便利店的自动门感应而开,耳边响起机械的女音,“欢迎光临。”
收银台处的临时工小妹妹抬头看了眼了来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然后视线紧紧锁着那道清瘦而颀长的背影。
陈檀里从货架里挑了袋面包,拿了瓶罐装咖啡然后将东西放到收银台上。
小妹妹害羞地和他对视,心脏如擂鼓:“就这两样对吗?”
“嗯。”陈檀里应一声。
“一共十八,现金还是扫码?”小妹妹咬了咬下唇,尽量不让自己花痴的太过明显。
“扫码。”陈檀里从兜里拿出手机,刚调出付款码,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跳出屏幕,【要脸吗?还缠着别人未婚夫都不嫌臊是吗?怎么不去死?】
陈檀里眼皮微跳,指尖上滑退出短信界面,他记得这个陌生号码,这已经是近半个月来收到的第三条来自此号码的骚扰短信,他试着给这个号码去过电,但对方并没有接听。
便利店的门再次开启,陈檀里拎着袋子出来,临时工小妹妹赶紧低头给闺蜜群发消息,【我靠,姐妹们,我刚看到一个神颜帅哥!!!】
街边一辆白色网约车打着双闪,陈檀里对过车牌号打开车门。
“师傅,你车上能吃东西么?”陈檀里一边问,一边打开手机将刚才的骚扰号码拉黑。
司机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讲话的声音中气十足:“能啊。”
“谢谢。”陈檀里礼貌道谢,然后从袋子里掏出面包啃了起来。
司机师傅过了一会开口说:“小伙子,晚饭呐?”
陈檀里仰头灌了口咖啡,应道:“嗯。”
司机笑了笑:“现在年轻人也不容易。”
陈檀里没接话,座位上的手机震动,他将面包塞回包装袋里放到一边,腾出一只手接电话:“业阔。”
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柔:“晚饭吃了吗?不会又是随便吃点饼干面包应付过去吧?”
陈檀里低头看一眼啃了一半的面包,轻笑声:“迟点再去吃些好的,对了,今晚我——”
“我要开会了,抱歉,今晚要加班不能陪你了。”
陈檀里原本想说今晚好友苏琼惠约了他喝酒,但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个好字。
电话那头的人是陈檀里谈了两年的男朋友——方业阔。
陈檀里是一名钢琴老师,去年研究生毕业后他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钢琴工作室。他的学生平日里基本上都是去他的工作室上课,如果有特殊需求,他也可以另外安排时间上门给学生上课,当然了,收费标准也是不一样的。
今天需要他上门上课的学生是温城富豪周连成的最小孙女——周宣美。
车子在温城房价最高的别墅区岗亭前被拦下,这里所有的外来车辆都需要拿到通行证才可入内,陈檀里做了登记,保安又与业主通话后才予以放行。
车子在铁艺双排大门前停下,管家站在门口为陈檀里引路,他们穿过花园前庭,绕过石雕喷泉,方才进到屋内。
熟悉的旋律在陈檀里步入客厅的顷刻,戛然而止。
管家走到坐在琴凳上的小女孩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同她说了些什么,小女孩抬眸睨了眼陈檀里,冷漠而深沉,不像是一个十二三岁小女孩该有的眼神。
管家再次来到陈檀里身边:“陈老师,可以开始上课了。”
陈檀里应了声好。
一架三角施坦威钢琴立在巴洛克装饰风格的中庭内,陈檀里走向前柔声地问:“刚才弹得是《爱的礼赞》对吗?”
女孩目光直视着他,面无表情。
陈檀里笑了笑,微蹲下身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仍以沉默回应。
“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檀里,你可以叫我陈老师。”
小女孩转过头,不再看他。
陈檀里的声线始终温和:“那我们开始上课了?”
他知道周宣美大抵是不会回应他的,他继续说:“那这节课我们就从《爱的礼赞》开始。”
周宣美看了他一眼,眼神冷的如同凛冬河面上冻结的一层冰,“这首我会了。”
陈檀里扬了扬眉,一副不置可否地样子:“我知道,不过会弹并不代表弹得好。”
话落,陈檀里从周宣美的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神情,一双冷寂的黑眸里透出极淡的愠意。
周宣美从琴凳上起身走到一旁,她没说话,但陈檀里明白她的意思。大抵是带了点“你弹得好,你来”的挑衅意味。
陈檀里勾了勾唇,不由分说地坐下,十根修长纤细的手指触动键盘,优美的音符跳跃在这一隅空间。
*
月白色的纱幔被风卷起飞舞,窗外的蝉鸣声打破了书房的死寂。
黑胡桃木大书桌前站着的人身姿挺拔又恣意,单手抄进兜内,一双眼尾微扬的桃花眼深邃而冷冽。
周连成将烟灰抖落在桌上的铜质烟灰缸内,抬眸看了眼此刻站在眼前让自己最头疼确也是最器重的孙子,忍不住蹙眉呵斥道:“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周连成抬手指了指他,又摇头叹口气:“治琛,我已经到了耄耋之年,你觉得我还有几年活?”
周治琛半认真地笑道:“爷爷您能活到一百零八岁。”
周连成哼一声,习惯了对方的巧舌如簧:“你少跟我来这套!”脸上又旋即恢复了严肃:“治琛,这么多年你也该玩够了,该收心了。”
周治琛轻笑声,语气懒痞:“原来您今儿个把我叫来还是为这呢?”
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周连成的眼白变得黄而浑浊,但眼神里的锐利却没有因为年龄的递增而有分毫的减少,“周治琛,你别忘了自己肩上的担子。”
周治琛无声抬起一边唇角,略烦躁地从烟盒里敲出根烟咬进嘴里点上。白色烟雾顺着他的话语一起被送出:“那又怎么样?”
周连成双眼微眯:“那又怎么样?治琛,你现在的位置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有多少人想拉你下来?光是你大伯和大哥就在背后做过多少手脚?你不喜欢女人,没关系。只要你肯结婚,找一个将来足以在背后支撑你的人,就算是男的,我也能接受。叶宁从小就喜欢你,你叶伯伯他也同意……”
“我只当叶宁是弟弟”周治琛出声打断。
周治琛向前走一步,将烟掐灭在烟灰缸内,嗤笑声,“爷爷,您儿子是块璞玉还是石头您不比我清楚?就算我今天将位子拱手相让给大伯,就凭他那点能力他坐得稳吗?尸位素餐罢了。”
周连成年轻时工作压力大烟不离手,退休后为着身体着想有意想过戒烟,但几十年的老烟枪了,戒烟又谈何容易。公司的事暂且不提,家里的子孙辈又没一个让他省心的,也只能靠着抽烟来顺顺气,只是年纪大了,肺和气管多多少少出现了点问题,咳嗽也成了常年的老毛病。
瞧,这会儿不就被这个好大孙气得胸腔剧烈起伏地咳。
守在门外的吴秘书敲门进入,手里端着木质托盘。吴秘书也是六十好几的人了,看着周治琛长大的,给周治琛递了个眼神,周治琛上前一步,拿过木质托盘里的药片和水递给周连成,“爷爷,您保重身体。”
周连成吃过药,半阖着眼,抬手挥了挥。
周治琛转身告辞之际丢下一句:“婚我会结的,商业联姻也好,政治联姻也罢,人随您挑。但绝不会是现在。”
门被关上的一瞬,隐约能听见吴秘书那些宽慰过周连成上百次的话今天又重新说了一遍。
旋转楼梯走到一半,浪漫抒情的乐曲悬在空气里,他脚步驻足,拿下咬进嘴里未点燃的烟,视线直直落在不远处弹奏钢琴的青年身上。
曲毕,陈檀里偏过头朝周宣美笑了笑,很奇怪,夕阳明明已经隐匿在山后,可他身上仍被一束暖光裹着。
周宣美故作镇定地转过视线,看到了此刻正站在旋转楼梯上往这边看的周治琛:“二哥。”
陈檀里顺着周宣美的视线看去,与周治琛对视一眼。
周治琛双手插兜,闲庭信步地朝他们走去,他绅士且克制地睨了一眼陈檀里,然后拂了拂周宣美的发顶,语气里有些宠溺:“又换老师了?”
面对周治琛时,周宣美身上没了冷傲的距离感,倒多了几分邻家小妹妹的娇:“二哥要走了吗?”
“嗯,还有事,下次再来看你。”周治琛屈指在她脑门上轻弹了弹,“认真上课。”
在温城,周家二公子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名门千金们肖想的对象,也是各大娱乐报刊常年的座上宾。“出手大方,风流多金且长得帅。”这是向来毒舌的文娱媒体对于周家二公子的评价。
不过陈檀里向来不关注这些娱乐版面,只是偶然间听身边的人提起过这位周二公子。
周治琛离开时,目光再一次不动声色地乜过陈檀里。
陈檀里从周家别墅出来时,天空像是铺了一层深蓝色的绒布,几颗零星的繁星点缀着,衬得邈远处的那轮弯月更加清寂。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看一眼屏幕,是苏琼惠,在对方开口之前他先说话:“我刚想用叫车软件打车,你就打进来了。”
“哈?你车呢?被撞拉?你追尾别人还是别人追尾你啊?”电话那头一口气扔出三个问题。
陈檀里无语:“苏琼惠,你盼我点好。是你约的我喝酒,我不打车难道开车?我不如坐警车得了。”
电话那头反应过来后是一阵大笑:“今晚我自罚三杯,定位一会儿发你啊!”
*
十点的时恍酒吧内已经座无虚席,红绿灯光交织着将里面变成光怪陆离的世界,演唱会级别的音响鼓噪着人的耳膜。这家酒吧也算温城的半个销金窟,里面的酒是翻着倍的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温城有钱人都爱来这烧钱。
陈檀里越过攒动的人头找到此时正坐在圆桌散台上独酌的苏琼惠,他往高脚凳上一坐,淡笑道:“苏大小姐怎么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琼惠抬眸,不知道是喝了多少,眼神竟有些迷离:“来啦?”她支起一只手托住下巴看一眼陈檀里,随后又兀自叹气。
陈檀里无奈地笑:“到底怎么了?刚才电话里不是还挺开心的?”
苏琼惠和陈檀里是高中同班同学,高一做了一年的同桌,后来的日子里直到现在他们都是比钢铁还铁的友谊。
苏琼惠调整了下坐姿,又饮了一口身前的鸡尾酒,背景音乐嘈杂,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也刚好能听见:“方业阔要订婚了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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