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大课间了,一帮子人下楼打球。
作为浑身是力、从草里抽出根棍子都能拍一部大闹天宫的青葱少年来说,球场是必不可少的。
周亦又像往常一样,准备去跑圈。
可是,他的阳光开朗的同桌已经摸到了他脾气的钥匙,看着不好惹,实则干不出来什么大事。
聂祁死死生拉硬拽着他,也把他弄下去了。
众所周知,强扭的瓜极其极其的甜。
周亦一脸“寡人有疾”地被他拽下楼的样子,险些把他笑死。
作为五脉通吃的祖师爷,聂祁球路很广,哪个圈子都打。
今天羽毛球场空了位,就拉着周亦等人过去了。
以前铁三角三个人,现在正好二对二。
刚到场子上,就有人也过来了。
“老聂,好久不见。”
对面为首的一人跟他打招呼,正是石迁。
聂祁挑了挑眉,回应道:“嗨!”
这两个人从高一就杠上了。
石迁是音乐特长生,但成绩特别好,能考年级前十,文科。
聂祁是文化生,但钢琴特别好,能顶的石迁靠边站。
当年军训,五中不当人,来了个五公里大越野。
所有人都被甩到后头,累的宛如死狗,第一名遥遥领先,身后几十米,就是第二三名的聂祁和石迁互相你争我赶。
最后,石迁由于高了聂祁三厘米,率先扑过线。
聂祁光荣领了“三等奖”。
领奖当天第一名都没来,就他们两个站在上面互相夸着对方,一边眼里针锋相对。
但两个人关系一直挺不错,每天经常碰上。
尤其是大课间。
聂祁的羽毛球和乒乓球自高一上来就打遍三条年级无敌手。
每次出手快准狠,周围的不禁暗自倒吸一口冷气:好厉害的小子。
但能和他过过招的,也不是没有,比如说石迁。
虽然没有赢过他。
现在石迁一过来,聂祁就明白了。
“说吧,怎么打?”
石迁爽快道:“就赌着场子吧,别地方都没了,你们赢了你们打,我们赢了归我们。”
聂祁转头看看身后三人。
周亦面无表情,其余两人点了点头。
聂祁掏出拍子来,捏了两下:“你们上谁?”
石迁笑着指了指身后道:“老胡说想上。训练了一暑假,最近这家伙憋着一口气呢。”
此人胡德正,也是个乐团的、打球厉害的。
但由于某些原因,聂祁不想和他打。
这人看人不用正眼,就用眼尾扫聂祁。
聂祁第一次有点蒙,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没素质,结果后来发现,胡德正就是不喜欢他。
虽没撕破脸,但他俩都心知肚明。
有时两个团体一起聚一块儿玩,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排斥着聂祁。
比如说夸石迁的时候拉踩一下他。
比如说打球时讽刺一下不投篮的人。
聂祁纳闷了一段时间,怎么都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带了零食还分给他,结果这人不但要了,转手就扔垃圾桶里了。
他和聂祁一样,也是个左撇子。
每次,实力次于石迁的胡德正,总能逼得聂祁没办法,甚至石迁都做不到。
所以,年级里更有了说法,叫他“左撇子杀手。”
其实只有聂祁知道,这和左不左撇子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这人比较聪明。
发现了一个想赢聂祁的好窍门——控球。
聂祁再次转头:“老顾,老何,老周?”
周亦没说话,盯着他的拍子,两个人都摇头:“你上吧。”
他们乒乓球更擅长,打胡德没什么胜算。
“行。”
早就知道的答案,但聂祁每次都会问上一句。
毕竟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场子,不能有他一个人说了算。
聂祁上了场地,把球抛给胡德正:“老规矩,一局,21分,你发球。”
胡德正没说话,把球发了过去。
第一颗球,就是聂祁最不舒服的死角。
聂祁左手挑了回去。
胡德正再打来,又是那个方向。
聂祁微微转了转头,把球迎击回去。
两颗球在空中被来回过招,胡德正死死扣球,聂祁就勉强挑回来。
石迁和顾林哲、何书源都看呆了。
胡德正控的太他妈准了,聂祁打到哪里都能被以差不多的方向打回来。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看得热血沸腾。
左撇子杀手和纯种左撇子之间的厮杀。
聂祁被压制了,被他扣得没有办法,这能上前挑回去。
顾林哲咋舌:“这小子,还是这么毒。”
胡德正没说话,飞速拿下两分,四分。
聂祁皱了皱眉,发球权一直在胡德正手里。
他发球,就是冲着聂祁右后方的底线去的。
聂祁仰头,把手伸得老高,最后也没有够到球。
五分,整整五分。
何书源结结巴巴:“已经多久······没人让老聂吃过鸭蛋了?”
顾林哲摇了摇头:“早不记得了。这家伙,小学就在市里获过奖的,要不是······要不是那啥,谁能挡得住他?”
周亦眯起眼睛,蹲下,盯在聂祁身上。
聂祁的动作很好看,像一抹飞扬的鸿雁,回球时左手压低到身后,身体侧过来,行云流水而霸气侧漏。
少年的四肢纤细修长,青涩而单薄,却在挥拍的时候显得很有力量。
骄阳正好,打在他轮廓优雅的侧脸上,泛着金光。
聂祁尽力了,节奏一直在胡德正手里。
比分来到八比零。
别说顾林哲、何书源,石迁都感到不对了:“老胡,你这控球也控的太准了吧,练过?”
胡德正点头:“练过了。”
聂祁抿了抿嘴角,额头上出了不少汗。
他把拍子从左手换到右手。
周围一圈子人窃窃私语。
顾林哲一脸严肃:“老聂也是被逼急了。”
何书源皱了皱眉:“他这样是不是不太厚道?”
周围有人问道:“怎么不厚道了?聂祁每天赢了别人那么多次,被别人赢回来一次怎么了?”
“就是,只准你们赢?”
“人家也训练的很辛苦啊,每周六老胡都来这里打球呢,还不许人进步了?”
“你们是不是输不起呀?”
顾林哲头疼:“别随便给人扣帽子,不是那样。”
“不是哪样呀?”
石迁走上前来:“好了,别吵了,都是朋友,闹什么呢?”
何书源瞟了他一眼:“每周,你们练些什么?”
石迁耸了耸肩:“就是正常的呀。但不知道怎么了,胡德正迷上往对手手边打球了,可能是专门对付老聂的吧,毕竟我们的正手就是他的反手,反手不好接球。但老实说,聂祁确实厉害,得让人想办法针对才有可能打得下去。”
顾林哲、何书源两个人齐齐脸色大变。
周亦扫过来:“怎么了?”
何书源呆呆道:“聂祁要输。”
顾林哲冷冷道:“而且可能会一直输。”
周亦把头转回去,又死死盯在聂祁身上。
有一次,球被打到了右边,但没控制好,特别高。
聂祁找准机会,侧头,挑过去。
并在最快的速度里把拍子换到左手。
胡德正偏偏打回来,没有机会控制,球飞到左边。
阳光下,聂祁挑了挑眉,已经架好了拍子,侧过身。
一瞬间,击球,“啪”的一声。
胡德正还来不及反应,球就被聂祁狠狠扣到了地上。
快到只看得见一段残影。
全场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咽了口唾沫,响起几声口哨。
石迁笑道:“只要给他机会,他就是王,老聂又回来了。”
聂祁松了口气,总算赢得了发球权。
他发球用了大力,在胡德正来不及控球时,就又连赢了两分。
全场再一次被点燃。
“老聂,加油!”
“上!聂祁!扣死他!”
聂祁笑了笑,把拍子再次换到右手。
胡德正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垃圾。”
聂祁耸了耸肩,笑了笑。
这句话不好分,不知是玩笑还是嘲讽。
石迁也感觉语气有点冲,急忙打圆场,笑道:“好像你不是似的。”
胡德正停下手里的球,做了个动作。
用拍子指了指聂祁的右侧球场:“菜逼。”
聂祁皱了下眉。
这下,已经不能用朋友间的“玩笑”来补过了。
这是恶意的。
同时松了口气,这家伙,应该没有了解到更多。
石迁不明所以,周围人都不明所以。
但顾林哲要不是被何书源拉着,就冲上去了。
何书源紧紧拽着他:“这事别人都不知道,现在撕破脸,你让老聂怎么办?你让他以后怎么打球?”
顾林哲用力挣扎,骂道:“操他妈的傻逼,我就知道这不是个好东西,没真本事就耍小聪明,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跟他拼了!”
何书源也急了,低声警告道:“闭嘴,他们都看着呢,你再这么闹下去,丢的是谁的脸?胡德正的确不光明,但他犯规了吗?”
一圈子人看过来,聂祁笑了笑:
“没事,继续吧。”
聂祁发球,胡德正打了个擦网球。
聂祁大步上前挑起补救。
胡德正直接往后扣,扣到右后边上,聂祁往后退。
这次没挑到,出乎所有人的意外,聂祁差了点才能够到球。
“不是吧,聂祁失手了?”
“他本事倒退了?这我都接得住。”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人家一个左撇子,本身反手就不占优势,你行你上呀。”
聂祁喘了口气。
胡德正再次开球,又是同一个死角。
聂祁费力地够回来。
胡德正回击时果断出手,往他右眼处扣去。
连起拍的时间都没有,球就擦着他的脸颊落地了。
胡德正控不到这个水准,但他凑巧打到了聂祁最害怕的地方。
那一瞬,聂祁愣住了,甚至没来得及抬手。
他被彻底针对了。
这个人每一次都打到了他最不喜欢的位置,又是最无可奈何地位置。
其实只要多观察几次他的球就会发现,基本上他输掉的每一个球都是那个方向上的。
别的地方,都是回击的有力而急速,任何人都无可奈何。
聂祁的手握着拍子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在紧张,在轻轻发抖。
比分来到十三比四。
其实,聂祁已经找准规律了,他可以赢。
但他不想打下去了。
被人找一个方向恶意的扣太多次,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突然间,一个声音跨过时光穿梭在他的脑海中“你不是很牛逼吗?欺负别人时不很得意吗?为什么不去死啊?”
那些噩梦太残忍了,太可怕了。
周围有人看着他窃窃私语道:“怎么回事,聂祁害怕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有没有发现,聂祁对于右边的球接的没那么好。”
“好像是啊,以前我和他打过,除了他让我的外,唯一赢得那颗球就是打到他右后方。”
“胡德正这小子可以啊,这么快就找到对付老聂的办法了。”
“下次我也试试,真想把球王踩在脚下呢。”
聂祁一向很有排除干扰的办法,现在,选择性耳聋。
有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伸手接过了他的球拍。
聂祁怔愣,回过神来,周亦已经把球拍我到了手中,正视着胡德正。
周围鸦雀无声。
他淡淡的轻声说:“我来吧。”
话很清晰,传遍在场每个人的耳畔。
他们面面相觑。
彼时风起,配着骄阳似火,打在聂祁脸上。
那句话,随着风被无声吹散了。
话落无痕,其力犹存。
那不是跟任何人说的,也没想过告诉成任何一个人。
那是告诉聂祁一个人的。
周亦他说,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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