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叫哥没红脸的汤昀这一下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虾子了,他连忙从周淮原本就搭得不牢的手里出来,然后别开了脸。
周淮搓了一下刚刚触碰那一抹温热的指尖之后,淡淡地扫了一眼心虚得不行的谭岁,嗤笑了一声,攻击性极强。
汤昀先一步进了寝室,周淮也就跟着进去了。
谭岁被周淮那一眼看得背后发凉,总觉得最近周淮的攻击性变高了,以前都是冷漠得像块冰,现在是变成了和着冰渣的凉刀子。
寝室里沅戚堰和江星逸都已经回来了。
江星逸也听到了外面谭岁的尖叫,看到两个人进来,挑了一下眉:“话说谭岁都是个谈了恋爱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嗯……”
沅戚堰十分精准地补刀:“是,越来越吵了。”
汤昀站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但是还是脸热,特别是在江星逸又调侃了一句的时候:“何况他没发现周淮和汤昀两个人已经光明正大地偷情了很久吗?”
汤昀木着脸听完,心里已经给名为谭岁的小人扎了一百零八根针了。
还想继续给谭岁扎针,直到汤昀听见周淮淡淡的嗓音:“偷情能光明正大,我也是第一次见。”
不知道周淮这句话是嘲讽还是什么别的意思,反正汤昀是甜的,然后心跳漏了一拍。
第二天汤昀看了那幅画犹豫了好久,突然就不想送出去了。
反正画还没画完,也不急着送。
然后周淮就收到了他的圣诞节回礼。
是一张卡片,上面花着很卡通版的小人,小人是头和身体一样大的比例,看上去怪可爱的。
小人的旁边还画了个雪人,和昨天晚上的雪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小人身上还花着校服,周淮一眼就知道这是谁送的。
周淮下意识把卡片翻了个面,看到后面还用铅笔写了一行字。
圣诞节回礼,汤昀。
但是其实后来直到汤昀把那副背景是雪松的画画完了,也一直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和一个合适的时间送画,于是这事就这么一直搁置了下来。
后来那幅画在他的包里安安静静躺着,汤昀每次看到的时候都是一个恍神,然后无意识地弯弯眼。
圣诞过了,元旦也近在咫尺。
班上的宣传委员和组织委员安排着元旦晚会的相关事宜,打算把教室布置得漂漂亮亮,黑板报也要画新的了。
但是宣传委员在昨天里的打雪仗里感冒了,雪也越下越大,大到甚至把路给堵了,学校让不能来的通校生通通请假。
而组织委员作为通校生来学校的路因为大雪压垮了大树,来不了。
按道理轻松没事干的生活委员应该是全年摆烂的,但这次黑板报的事情就交给他负责了。
生活委员晚自习站在讲台上,有气无力:“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请问你们要听哪个?”
班上的人一个个都伸长着脖子看他,异口同声:“先听好的。”
生活委员满脸萎靡:“今天晚上城市里会派人把组织委员堵住的那棵树移走,你们组织委员明天就可以回来了。”
班上大部分人露出“什么嘛”的表情,然后就被生活委员的坏消息弄得又好笑又好气——班上大部分已知的唯一会画画的宣传委员坚持要来然后把自己摔在了路上。
凌彤不知道什么时候倚靠在门口,似笑非笑:“这么吵,干嘛呢?班干部也不管管?”
胆子大的刘子旭率先开口辩解:“我们在讨论宣传委员不能来学校谁画元旦的黑板报。”
凌彤挑了下眉,点点头:“那行,你们接着讨论。”
凌彤言笑晏晏,目光扫视班级,班上的人平时闹腾的人却一个个却安静如鸡,没人说话。
这就是一个威慑力十足班主任的典范,亲民的时候是真的亲民,不好惹的时候是真的没人敢惹。
安静了好几分钟之后,班长默默看着汤昀。
汤昀直接看回去,面不改色,目光是无言的拒绝。
几分钟之后汤昀人还是在对视中败下阵来:“老师,我可以试试。”
话说完,全班的视线都聚集到了这里。
就连周淮也看了过来,神色悠闲地看着他,和周围那些更多的惊讶不同,周淮收到圣诞节礼物的时候就知道汤昀会画画了。
这种,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别人的某件事的感觉还不赖。
原本的黑板报画画由宣传委员负责,黑板字由沅戚堰负责,可是沅戚堰最近事挺多,学校的辩论队高二和高一比赛,他还要查资料,没时间写这个。
于是现在画画落在了汤昀手里,书写则由周淮负责。
谭岁站在后面看着面前两个人的分工合作,问旁边的曹持矢:“这张黑板报我觉得汤昀是不是可以一个人负者。”
曹持矢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是把汤昀当骡子使唤吗?”
要是汤昀站在这里,听到这话不管这两个人在班上关系和他算怎样,绝对说翻脸就翻脸——好吧,可能周淮例外。
因为汤昀打算从上面画起,于是周淮打算先从下面的板块开始写。
汤昀把平时就没人坐的凳子搬过来的时候周淮没忍住就多看了几眼。
“等等。”周淮拦住了要踩上去的汤昀,直接找后排的同学要了另外一条凳子,把凳子的一角往汤昀拿的凳子上撞,把突出来的钉子打进去。
汤昀站上椅子的时候晃了晃。
周淮皱着眉看了几眼,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周淮把元旦的介绍和传统习俗抄完,眼皮就跳了一下。周淮站起身路过站在椅子上的汤昀,打算先把粉笔扔进旁边的盒子里,就听见了椅子和地板摩擦的声音。
周淮伸出左手就抓住了对方的右手手臂却没有稳住,但好歹换了个方向没有撞向前面的椅子而是倒向了教室大门。
预想之中的痛并没有传来,刚体会完失重的感觉的汤昀睁开眼,周淮的脸就这么怼进他的眼底。
汤昀的手撑在地板上,把周淮压在他身下,冰凉的瓷砖纹路仿佛会动,在往他的手掌上爬。
好吧,如果不是周淮抓住了他,他一定会摔得很惨。
但是,这并不妨碍现在他觉得他们两个人的距离过于近了。
他感觉他能清楚得听到两个人彼此落在空气里的呼吸声,还有自己过快的心跳,和引起的过分的胸腔共鸣。
周淮的睫毛不长,但是很密,颤动的睫毛下的眼珠很漂亮,浓黑的眼珠干净得像是玻璃珠子。
如果这不是在教室。
如果教室里没有那种吵闹的怪叫,如果周淮没有看着他,如果,他不再是他。
如果他变成了别人看不见的幽灵,他一定要轻轻地用嘴角碰一下周淮的下颌线。
曹持矢和谭岁聊着聊着,眼睁睁看着周淮把摔下椅子的人拉扯得换了个方向倒在了地上。
一瞬间两个人吓得都失声了,然后谭岁猛然地叫了一声:“卧槽,你们俩没事吧,赶快去医务室看看。”
这一叫把周围人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了,结果谭岁走到两个人面前的时候看到两个人一个躺在地上一个撑着地看上去对视都含情脉脉——像是在换了个方式壁咚。
谭岁差点没因为自己的想象被口水呛死在教室——但他看了眼跟过来的曹持矢的表情,发现
最后晚自习的上课铃响了,汤昀陪着周淮去了医务室,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周淮看上去有点不高兴。
汤昀坐在医务室里,窗外夜色沉沉,冷白暖黄掺杂的灯光下,窗外那棵柑子树上的已经老透了的果的颜色变得比日里更加昏暗,像是油画画出来的。
汤昀看了几眼就想起他曾经在这里打过的点滴和漏了的一杯子的热水。
嗯,只能说往事不堪回首,现在想起来就是心虚。
医务室姐姐看着面无表情看着不太想脱衣服的周淮:“放心,姐姐什么□□没见过,你别不好意思,你把衣服后面撩起来就行,我看看要不要去医院照片子。”
周淮虽然摔得难免有些痛,但是并不想来医务室,觉得没有必要,只是被汤昀皱眉看了好一会才勉强来了。
现在让他撩衣服更是不想撩,刚要皱眉拒绝,就听见汤昀在后面叫他。
“哥。我帮你撩起来?”汤昀本来知道周淮比他大了之后死活不想再喊他哥,结果发现身边人都知道周淮的年纪,一个个都死皮赖脸地有事就喊周淮哥。
厚脸皮是会传染的,汤昀其实觉得自己喊周淮“哥”还是很羞耻,但是开口已经丝毫不需要酝酿了。
周淮没说话也没动作,汤昀就算他同意了,帮人把后背上衣服撩上去了。
周淮穿得不多,大冬天穿三件衣服。学校的冬季校服,针织毛衣,还有一件内衫。
汤昀动手的时候,周淮还是把外套的拉链拉开了。
医务室里开了空调,汤昀帮对方掀衣服掀得有自己点热,热得手心都出汗了。
最后的内衫被他掀起来的时候,一大片青紫色蔓延在周淮的背脊上被映入眼帘,触目惊心,在医务室冷白的白炽灯下越显可怖。
医务室小姐姐带着白色皮胶手袋摁了几下周淮的背上的乌青:“很痛吗?”
周淮过了一会才开口:“还行。”
小姐姐嘀咕了一下,声音却不小:“摔得比我想象要狠,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怎么摔的,一点都不知道注意安全。幸好没磕到桌子上磕到头什么的。”
汤昀坐在一边听得脸热。
他就是一不小心,脚打了一下滑嘛。
周淮一边说一边往汤昀那边看,目光比平日里还凉,语速还慢:“下次一定注意安全。”
小姐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头就从医务室的药柜里拿了一盒涂抹的药膏出来,扔给了一旁坐着的汤昀:“这个药膏用手擦比较合适,棉签擦皮肤不好吸收,你帮他擦一下好叭?”
汤昀接住药膏去看周淮,周淮这个时候又不看他了,不知道往哪瞟,反正不理他。
汤昀觉得周淮就是故意的。
“哥,”汤昀把一根手指伸出温暖的袖口,戳了一下对方的手臂,“我帮你你涂?”
周淮还是没理他。
汤昀不管三七二十一,闭着眼,心一横,就上了。
药膏是乳白色的,凉凉的,软软的,手指触碰上像是揉了一朵云。
白色的药膏落在周淮的背上,很快就融化了,像是触碰了火焰似的,化作一滩水。
汤昀的指尖无可避免地触碰到同一片火焰,热意从指尖一路上走,一直烧到了心里。
除了青紫的瘀血痕迹,周淮其它地方无疑因为不怎么见光而像大理石一样白,可是这种白却不见虚弱感,触碰的时候哪怕下手是轻轻的也模糊能感受到指尖底下硬硬的肌肉感。
汤昀在心里一边念清心咒一边心虚。
医务室里小姐姐不说话,是有窗外吹过雪的风声,医务室安安静静的,灯光也是冷的,没有什么能制造出一种暧昧的感觉。
从刚刚在地板上爬起来到现在,周淮和他没说过一句话,汤昀真的超级心虚。
他觉得周淮不仅很气,气得还不轻。
为了防止周淮因为涂药吹冷风感冒,汤昀加快了速度,帮周淮把衣服放下来的时候脑子里还是那一片花花绿绿的颜色,更觉得心疼。
早知道就踩自己凳子了,就算之后要擦有点麻烦,可能还会有心里阴影,也好过周淮摔成这样。
小姐姐看了眼圆圆的小巧的粉红色药盒,本来里面的药就少,汤昀下手还狠,基本上见底了。
但是学校也不是所有药都需要学生出钱,小姐姐叮嘱这几天不可以剧烈运动等事项就把人放回去了。
回教室的路上又开始下雪。
雪轻轻地飘落,落在雪白的地上,又落在枝叶上,遮住在冬天依旧翠绿的浓绿亦或只剩光杆司令的树干。
汤昀看向周淮的时候也感觉自己睫毛上落了凉意。
浓浓的夜色里,学校的灯光被雪也遮掩了几分,被割裂成瞬时的光影。
周淮走在汤昀的前面,走得不快不慢,像是踩着什么特殊的节奏。
汤昀还在考虑怎么和周淮解释这次的意外,周淮突然停下了脚步。
汤昀一个急刹车没刹住,撞了上去,鼻子撞上了对方的脊骨,他被撞得愣了愣,吃痛地“啊”了一声。
周淮转过身,垂眸看他,目光和雪一样凉凉的,但是声音却没有很冰冷,带着淡淡的暖意:“走路也不会走了?”
汤昀抬头看周淮,无辜地眨眼睛。
周淮无奈地别开眼,叹了口气。
两个人头顶有一盏莲花形状的路灯,路灯洒下暖黄的光,在空气里流淌。
周淮在汤昀的脑袋上狠狠揉了一下,曲起手指又敲了一下:“我看看你脑子里有没有水。”
汤昀吃痛,但是没躲,像是嘀嘀咕咕声音却不小:“哥,很痛的。”
周淮看了他几眼:“痛下次就长记性。”
周淮又抬起手,帮汤昀擦落了他睫毛上的水珠,他转过身,微微将目光落在刚刚帮汤昀擦过水珠是手,然后下意识捻了一下手指。
凉的。
路上的雪依旧在下,汤昀看着周淮的背影跟着他缓缓往前走。
他没忍住弯唇自己笑了起来,想起前不久周淮的那个问题又出了会神。
脑子里有没有水他不知道。
只知道心头的那个人的位置是越来越大。
干嘛对他这么好,好到明明知道很大可能会没有结果,却让他舍不得离开。
如果将来要做出什么决定,汤昀相信,周淮一定会影响到他的人生轨迹。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和没有遇见周淮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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