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墨泠川出现的悄无声息,所以两个人都没意识到附近多了一个听众。
墨泠川真的觉得他现在如果出去下场应该不会很好,也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把他送到了什么地方,虽然他不是故意要偷听别人的谈话,但他现在确实在偷听没有错。
江音阚和闫古兰说的都是一些年少时候的过往,这种跟自己没关系的事情,偶尔听那么一两段墨泠川还能接受,要是一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他只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再醒来,明月高悬,林中偶尔有一两声鸟叫,墨泠川想伸个懒腰,但却不敢动弹,微微抬头,确认如今只有自己一个人之后才慢慢爬起身,鼻子努力的嗅了嗅,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的味道。
混合着檀香味的血。
墨泠川跳下这十来米高的山崖,靠着月光,循着气味最浓重的地方走去,脚下踩到一个物件险些摔倒,他挪开脚,是一个酒葫芦。
他蹲下身捻了捻地面的土,土味裹挟着血腥味传入鼻腔,而那个酒葫芦也很熟悉,是当时方无讯给展斜阳的,底部还刻着他师兄的姓氏。
墨泠川把酒葫芦捡起来,他不相信展斜阳会不小心把葫芦落下。
与墨泠川相隔百里远的客栈,祁檀栾耷拉着脑袋坐在师兄师姐对面,自从墨泠川掉进那不知道什么地方消失的事情已经过了半个月,四个人合力都没能找到一点关于墨泠川的踪迹。
“所以你没事带着他去什么小秘境,现在还把人搞丢了。”苏琼又一次被方无讯从万魔涯拉出来的时候是真的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祁檀栾身上灰头土脸的,被方无讯从小秘境带出来之后他也没时间收拾自己:“我卜了卦的,分明是大吉的卦象,谁知道后面再卜又成了大凶。”
他年少时因为这一手功夫可以说是混的如鱼得水,根本没有经历过任何凶险,便想着在墨泠川面前露一手,谁知道本来万无一失的事情,就这样出了意外。
“世事无常,你怪他有什么用。”花照寒瞥了他一眼,“你怪他也无济于事,找到小师弟才是要紧事。”
“那小秘境估计是早已被人动了手脚,就是不知道是谁的手笔。”方无讯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是从容镇定的模样,唯独此次心中总有不安。
花照寒总觉得方无讯语气不太对:“师兄?”
“照寒,动手吧。”方无讯伸出自己的手,放到花照寒面前。
花照寒猛地后退两步:“不行,师兄,小师弟现在未必就有危险,或许明日就有消息了。”
“若是连自己师弟都护不住,我要这一身修为有何用?”方无讯满脸从容,“这明显是为了小师弟而来,多一日便多一分危险,不能再拖了。”
方无讯猜的一点没错,墨泠川现在确实很危险,他正在被展斜阳无情的追杀,就在他刚把酒葫芦收好的那一刻展斜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次出现。
“小友,别来无恙。”展斜阳青衣沾血,在夜间那俊朗的面容却像是索命的恶鬼,“正准备去找你呢,没想到就在这里遇见了,看起来小友是躲起来很久了。”
墨泠川:“……”
他甚至不需要思考,直接扭头就跑,可是一个飞身还没踩上双慧剑,身后就传来一阵摇铃声,那声音犹如魔音入耳让墨泠川眼前的景象开始天翻地覆的旋转。
“小友今天的话怎么比往常的少了呢?都不有趣了。”展斜阳看着摔在地上的墨泠川,笑容更加和善,“你师父怎么这么糊涂,一个没成年的孩子出来多危险,看,这不就又吃亏了。”
展斜阳看他的眼神带着轻蔑,墨泠川在他面前弱的真的就跟随时可以碾死的蚂蚁差不多:“你那师兄今日怕是不能赶过来救你了,但你也别丧气,因为他们来了也救不了你。”
他可不是宗云夕那种废物,只是一个走火入魔就能境界大跌。
墨泠川眼前的景象还是不断旋转,索性闭上眼睛:“呵,证道飞升失败的废物。”
展斜阳气极反笑:“无事,那只能说明我机缘未到,可如今,我的机缘到了。”
这个机缘指的就是墨泠川。
“世人只知道至臻圣体是绝世炉鼎,却不知道至臻圣体的心脏才是真正的圣品。”展斜阳的剑从墨泠川的肩膀划到心脏,顿时鲜血如注,“还真是要感谢宗云夕。”
墨泠川因为疼痛下意识的吸气,冷笑:“你做梦,你这辈子都不会飞升的。”
展斜阳手中沾了自己道侣的血,如何飞升。道心以毁,别说吃下他的心脏,就算把他整个人吃了展斜阳这辈子都只能入魔,与仙途无缘。
“会不会试试就知道了。”展斜阳的剑就要破开墨泠川的胸腔,双慧剑却直擦他的面门而过,逼退展斜阳。
展斜阳站定,方才的剑气根本不是现在的墨泠川能发挥出来的,而真正出剑的人也飞身而下,白发长须的谢景常立在展斜阳对面,手上是另外一柄双慧剑。
“多年不见,你的剑气还是这么张扬,不过我该叫你谢景常还是谢澍之?”展斜阳擦了擦脸,看着手上的鲜血笑得却更加厉害,“谁能想到不可一世的谢澍之,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谢景常原本冷峻的脸上勾起一个笑:“既然知道是我的弟子,你还敢动他?”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左右不会有比现在更坏的结果了。”展斜阳看着陷入昏迷的墨泠川,眼中满是可惜,“不过今天你来了,他的命我是要不了了。”
要不是当时方无讯给墨泠川疗伤时用的自在本源心法他也猜不到。
毕竟谁能想到当初那名满天下的天之骄子谢澍之就是如今的谢景常呢。
“你不但现在要你不了,我现在还会要了你的命。”谢景常剑招凌厉,且招招致命。
双慧剑在谢景常手上便是挥出去的剑气都好像有了生命,飞起的落叶被剑气震碎,刀光剑影不过几瞬间,展斜阳就以剑撑地,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景常:“怎么可能,你当初被自在剑伤了心窍,你怎么可能还有精进的可能。”
谢景常一柄剑负在身后,一柄剑架在展斜阳的脖子上:“我都能活下来,还有什么不可能。”
“你要杀我?你可想好了。”展斜阳脸上带着讽刺的笑,“我们几千年的情谊当真比不上这小子?”
“我要杀你,其一是你杀妻弑父泯灭人性,其二是勾结魔族弃万民不顾,其三是你执迷不悟死不悔改。展斜阳,你既然已经忘了你的本心,那便没有资格再享有这无疆的寿命。我今日杀你,不愧天地,不愧你我。你我当年之情,早在三千年前便成为过往。”谢景常的眼里无悲无喜,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展斜阳轻笑出声:“你倒是比我更像修的无情道。”
“往日不可追,往事不可改。可你到现在仍不知道错。”谢景常的剑朝着心脏方向划去,在正对心脏的时候剑尖深了一寸,鲜血从展斜阳心口流出。
“我有什么错?我修无情道,我本该无情无爱,是许离安非要坏了我的道心,错的是她,是她!”展斜阳目呲欲裂,不顾心上的伤口对着谢景常嘶吼,“若不是她我的修为怎么会在五千年前就再无精进,五千年,整整五千年的光阴,要不是她我早就修成无情道了,是她该死。她坏了我的道,她就该用性命偿还。”
谢景常不愿再看,闭上眼睛直接给了展斜阳一个了结:“不知道何为情又如何参破无情道。”
谢景常抱起墨泠川,御剑回了浮白宗。
墨泠川睁眼间发现自己到了四师兄帮他盖的那间从外边看只能勉强遮风挡雨的小木屋里面:“师父?”
他分明记得自己师父来了。
墨泠川连忙出门去找谢景常,谢景常还在他那个院子里种花逗鸟,见他来了也就点点头,手里的动作都没有停。
墨泠川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等着,等谢景常浇完最后一盆花才过去接过谢景常手里的水壶:“师父。”
“有话就说。一天天师父师父的,吵得慌。”谢景常躺在摇椅上,一只手摇着蒲扇纳凉,好像就跟一个普通老人没什么太大区别。
“师父不怪弟子吗?”墨泠川心下不安,当初要不是他执意下山估计也不会弄出这么多麻烦。
蒲扇顿了顿,然后继续摇晃:“怪你什么?怪你打不过比你大几千岁的老不死?你师父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可是我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墨泠川把自己说的无地自容。
谢景常眼神复杂,他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徒弟那么虎呢:“那我们看着你被打死?”说着又嫌弃的看了一眼墨泠川,“弱是有那么一点,但罪不至死。”
“哦。”墨泠川摸了摸鼻子,不愧疚了。
“展斜阳修无情道,你也修无情道。展斜阳让自己断情绝欲,他曾经试图让自己摒弃一切世俗杂念,只为问道成仙,那你呢,你和展斜阳有何不同?你的无情道又是怎么样的?”谢景常对着墨泠川招招手。
墨泠川看着那招手的姿势微微一顿,低头躬身:“弟子也不知道。”
“你修得无情道,你却不知道?”谢景常继续招手,“过来。”
墨泠川听话上前,跪坐在谢景常身侧仰着头:“可是人就是人,人修无情道也是人,人怎么会没有七情六欲?守护苍生,得到成仙,便不是欲不是念了吗?”
谢景常抚摸着墨泠川的头顶:“它是,所以天道不承认展斜阳的道。泠川,道本自然,无形无相、包容万物。你已经悟道,却还未参破无情。”
见墨泠川不解,谢景常改为敲打:“棒槌!”
墨泠川对自己师父的喜怒无常很没办法。
“行了,下山去吧。记住,人生而无畏,顺应本心。”谢景常蒲扇一挥,墨泠川就站在了院子外边。
“师父!”见院门要关上,墨泠川提声高喊,“若是弟子心起杀念,又该如何?”
“问你自己,问心。答案总要自己去找,别人给你的答案始终不是你的,善恶一念之间,你若是作恶,我自然会亲自动手,肃清门户。”谢景常闭眼假寐,喃喃道,“你师父都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哪里能处处给你答案。”
墨泠川只好听着谢景常的话下山了,心里还记着从小秘境出来的时候那个奇怪的男子给自己说的机缘。
被追杀的机缘吗?被展斜阳所伤的人又是谁?
但那个人墨泠川总觉得很熟悉。
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可墨泠川还不忘给祁檀栾传信报平安,可是罕见的没有得到祁檀栾的回应,按以往的情况不管他何时给四师兄传信,四师兄回音的速度都是最快的。
偏偏这次,大半天过去祁檀栾依旧没有动静。
难不成还被困在小秘境不成?
想到那古怪的小秘境,墨泠川觉得也不是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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