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
冉玉早想和沈锐理理了,最近几日事故频发,这些遭遇不论是他们无意撞上的,还是被人有意安排的,都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是想着沈锐刚刚册封太子,和沈亦君之间的父子关系有所缓和,又恰逢重阳佳节设宴三日,实在不忍心扫他的兴,所以想等着过了这几天再盘算。
可眼下实在是不能再拖了。
卓进并非大张旗鼓鲁莽行事之人,不会因私怨与人大动干戈,这次亲自出手一定是受命于沈亦君,**不离十就是为了神功秘籍的事情。
而他之所以会把面罩扯下,想必是对登北连身上的宝贝志在必得,压根就没打算让登北连活着离开。
卓进这一走,等于告诉了沈亦君,沈锐也在找神功秘籍。
昨日河道的船只到底是何来历?
那群克鲁蛮真的是西北国残军前来报仇?
如果是的话,他们如何能够跋涉千里通过重重关卡,在提前戒严的码头正大光明地驾船而来,而迎接国宴宾客的码头为何连一个守卫都没有?
沈锐去码头接人未果,天黑了还没回去,庆承溪想带兵去找人,沈亦君却以调不出人手为由不让。
这些事情不是禁不起推敲,而是不用想就知道大有问题。
冉玉担心,沈锐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
登北连看着一片狼藉,开口道:“人都说虎毒不食子……”
“你懂个屁。”冉玉打断他。
“你听我说完,”登北连继续说,“人都说虎毒不食子,那是因为猛兽尚且懂得亲情,皇家的人却只能薄情,亲兄弟也好亲父子也罢,都是命里的你死我活。”
“你懂个屁,”冉玉忍了忍,还是说道,“皇家的人也并非都薄情,不是谁都想你死我活……不对,你这话里有话,分明是在骂人不如畜生。良心让狗吃了?要不是殿下救你,你这会儿早被卓将军拍成碎末末了。”
登北连佩服冉玉的脑回路,不打算和他口头纠缠,转而严肃道:“不论如何,我们现在已经暴露了,动作得加快。”
冉玉点点头,“我派出去的人这几日把奂国是打听遍了,没有关于玉红豆的线索。我想了想,你们说,入山云谷所需的那四样东西,会不会分别来自不同地界的国家?奂国前朝皇家女子的血,黎国的是什么来着?还有那赤纹雀翎翡翠……周夫子也不知是哪里人。总而言之,玉红豆在奂国大抵是找不着。”
“咳——”登北连清了清嗓子。
冉玉白他一眼,叹了口气,看着地面有些发呆地说:“不如我们先把其他东西集齐了,寻个机会离开出去找玉红豆?”
三人都心知肚明,所谓“其他东西”其实就是萧柔的血。
“今日就先这样,”沈锐垂着眸,“这几日把东西弄齐了就出发。”
登北连一脸无辜地看向沈锐。
“你跟我住。”冉玉拉着登北连就走。
“就住我殿内。”沈锐抬起眼。
“那行,”冉玉想了想,继续拉登北连走,“跟我去抱两床被子来,我也在这住下。”
“这位大人,我受着伤呢。”登北连直往后躲。
“只伤了一边,另一边不是好好的吗。”冉玉拍拍他的左胳膊,感叹一声,“结实!”
不由分说拽着他去抱被子。
登北连真想拆开肩膀把里面的碎骨头倒出来撒在冉玉面前,看看他还有没有残存一丝丝人性。
第二日一早,沈锐和冉玉就去礼部清点贺礼。
昨夜宫中设宴,主子们就着美酒佳肴听歌赏舞,一直闹腾到深夜,把一帮服侍的宫女太监熬得够呛。光是从太子殿到礼部的路上,沈锐和冉玉就看见不下二十来个打盹的宫人。
“奇怪,”冉玉看完礼单,又倒回去从头翻了一遍,“南国人来了礼没来,黎国人没来,礼倒是来了。”
他踢踢睡倒在桌腿边的书吏,“昨天宴席上没少喝啊?”
那书吏猛然惊醒,连忙磕头,“殿下恕罪!大人恕罪!宴席是贵人们去的,下官哪配,不过是看大人们高兴,就自己小酌几杯跟着开心。”
“你这嘴真是会说,”冉玉拍拍礼单,“小酌几杯醉成这样,我现在还闻得到一身酒气,看你喝得糊涂,该不会把账给记错了?”
“下官不敢,”书吏额头贴在地上,“下官昨夜是办完差事后才喝的酒,况且贺礼送到后,由我和另外两名书吏分别列单统计,再经三人分别核对无误过后才正式誊抄为礼单,不会出错的。”
“他没记错,”沈锐拾起贺礼中的一颗玉珠打量道,“谁说南国没送礼,不是把公主都送来了吗?”
那书吏头抵着地在地上跪了一会儿,大概是把酒劲又跪上头了,听见沈锐的话哈哈笑起来,“下官可不敢把公主写进礼单。”
“真是酒壮怂人胆。”冉玉把礼单拍在书吏头上。
有时候人就是不禁念叨,沈锐上一秒才提到南国公主,下一秒二人刚出礼部就碰见潘月。
回想起昨天在酒楼见到她和庆承溪两个人对撒酒疯的场景,沈锐和冉玉都有些忍俊不禁。
庆承溪酒量差,回回喝醉都被他们戏弄。没想到这两个人不仅酒量相当,酒品还如出一辙,都醉成那样了还能相互调戏。
“太子殿下,月儿有事同你说,”潘月朝沈锐走来,脸上表情别别扭扭,“你别见着我这么开心,先说好了,我接下来说的话会让你伤心。”
潘月心里有些过不去,人家沈锐对她笑脸相迎,可她呢,第一次对话她把人劈头盖脸一顿训,第二次对话张口就要和人退婚。
她深吸一口气,“你我的婚事我不乐意,不如就算了?”
冉玉本来忍笑已经忍到浑身抽抽,一听这话反而笑不出来,“公主把这事想得容易了些,陛下发的话,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收回的。”
“他什么意思?”潘月指着冉玉,看着沈锐说,“可别以为我说‘不如就算了’是在询问你的意见啊,我就是客气一下,这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我是在通知你。”
“你打算如何让这件事算了?”沈锐问道。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办法。”潘月说。
沈锐沉默不言地盯着她,目光中透着一股森寒,潘月看不明白其中的意味,只对视一眼就脊背发凉,感到危险气息的扑面而来。
“你……你干嘛这副神情看着我,你这眼神看得我不舒服,本公主走了。”
她说完就要走,转身瞬间感到肩膀被人按住,整个人直接动弹不得。
“庆承溪!”潘月大喊一声。
“在这呢!”庆承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蹿出来,顶着一双黑眼圈。
没想到她随口一喊,还真把庆承溪给喊出来了。
“承溪。”沈锐把手放下。
潘月连忙跑过去,站到庆承溪身边。
“殿下,阿冉,”庆承溪十分不自然地跟他们招招手,又万分僵硬地扭过头,朝潘月扯了扯嘴角,“潘月公主。”
自从昨天下午回宫后,他和潘月就再没说过一句话,晚宴上碰见也没打招呼,好几次目光刚撞上就触电般立马避开。
这个事情他想了一晚上,越想越觉得苗头不对,于是天刚亮就出来蹲潘月,觉得一定要尽快给潘月道个歉,然后能避则避开,否则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锐了。
“承溪,礼部事多我忙不过来,今日也要劳烦你照顾潘月公主。”沈锐拍拍他的胳膊,往太子殿方向走了。
“啊?”
“啊什么啊。”冉玉捶他一拳,跟上沈锐,没走几步又回头道,“少喝点酒吧你。”
“没敢喝多,昨天席间我尽吃菜了。”庆承溪举着拳头隔空朝他砸了两下。
他说到没敢多喝时,在场四人脑中都不约而同回忆起昨天中午酒楼里的场景。
早晨沈锐和冉玉出门时,登北连还在前厅蒙头大睡。二人出去没多久,再回到太子殿,沈锐却没看见他人。
沈锐在前厅环视一圈,又去屋子里看了看——还是没人。
他皱起眉头。
返回前厅时,忽然感到上方有动静。
“沈兄!”登北连突然从梁上跳下来,“吓着了没,哈哈,绕了一圈也没找着我吧!”
“刚才去哪了?”沈锐盯着他。
“就在上面待着呀,”登北连指指房梁,“你们也真是放心,我醒来一看屋里就剩我一个人,心想要是有人来岂不是没法解释,所以就躲梁上去了。怎么样,刚找我一圈没找着,知道急了吧?”
“所以你没出去?”沈锐说。
登北连把手一摊,“太子殿下,这里可是皇宫,我等屁民哪里敢乱跑,被人逮住拉出去下个大狱砍砍头,就再也没得玩了。”
“快!救命,有没有糖来一颗?”冉玉突然推门而入。他刚从自己屋里喝完药过来,一进门就吐着舌头到处找糖吃。
“好大股药味,”登北连扇扇鼻子,愣了一下,“你生病了?”
“养身子的,打小就喝。”冉玉塞一颗糖进嘴里。
“嘿哟,”登北连阴阳怪气地说,“生在宫里的人就是精贵。”
冉玉立马叫停他,“打住,你这话叫别人听了要误会,我长在宫里并非生在宫里,你可别混为一谈。”
“要我看没什么区别,再说了,这有外人吗?”登北连看看冉玉又看看沈锐。
区别大了,冉玉心想。
其实外人误不误会他不关心,他是不想沈锐误会。
冉玉还没断奶就被带进宫,交给萧柔这位后宫唯一的女人抚养,所以他的身世一直被人诟病,有多个流传的版本。传唱度最高的猜测是,他是沈亦君早年采花与娼妓所生之子,因为生母过于身份过于低贱,所以不足列入皇室。
身份地位什么的他从来不在乎,他只害怕有一日,自己和沈锐真成了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虽然平日沈锐话少,但他们之间是可以无话不谈的,唯独在这件事上,二人从来没有交流过。反正也是无从查证的事情,听到的全是流言蜚语。
出身这种东西由不得己,嘴长在别人身上说什么也由不得己,是真是假由不得己,索性不要去触碰。
“有人来了。”沈锐话音刚落,沈亦君和萧柔已经走上门口台阶。
“奴才该死!”门外传来负责通传的太监惊慌失措的声音,“陛、陛下驾到——萧贵人驾到——”
沈亦君径直进了屋,三人行礼问安。
萧柔摆摆手把太监遣开,也跟着进了屋,看见里面三人愣了愣,目光上下打量登北连,问沈锐道:“烈儿,这是什么人,你屋里不是从来不要人伺候的吗?”
沈亦君原本就目中有疑地盯着他,听萧柔这么一说,神情更加难以捉摸。
沈锐感到有些棘手。
“行了说正事吧,”萧柔扫了眼登北连挂在腰上的赵李的腰牌,“明日……陛下,要不你来说吧?”
沈亦君表情松了松,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沈锐身上,笑着说,“烈儿,明日便是设宴第三日,寡人会在开席前宣布你和南国公主的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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