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卿听她哭腔越来越重,递过去一条帕子。
罗清清使劲抹了抹眼泪,神情戚戚,还狠狠地锤了下地,“姐姐嫁了过去,那病秧子还天天虐待她!”
然后她又蔫了下去,“姐姐跟他住在这柳府里,我有时还能去看看她,可是可是……”她狠狠吸了吸鼻子,“那破道士根本就是个骗子,村民们的病就是他搞的鬼,那病秧子本来快好了。可是,可是突然间他又死了。等到等到下葬的时候,他们非要姐姐陪葬,我去找姐姐,就被锁到了柴房。”
“那病秧R子,”陆观卿顿了一下,看了看述涯,又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罗清清:“昨天,不对,应该是前天。我被他们锁了一夜。”
陆观卿与述涯对视一眼,现在可不只是过了一天。
还没等他怎么解释,两人身后便出现了一个傀儡——肚子挺大,脑袋圆。
可不就是那位管家么。
罗清清睁大双目,手颤颤巍巍抖起来。等到听到啊的一声尖叫,她才后知后觉这是自己喊出来的,然后……
她就晕了过去。
傀儡兢兢业业地扯出一张笑脸,面相挺和善,只可惜手上动作一点也不温柔,枯木般的手直直朝述涯抓过来。
——哐当
陆观卿将他扯到身后,剑已经插进了那傀儡的胸膛,可穿透身体的剑锋在月色映照下仍显光亮,连一丝血都没沾上。
那傀儡就这样举着爪子一步一步向前迈,嘴角的弧度扯得更大了……
陆观卿:“……”
妈的,忘了一件事,幻境里的傀儡不死不休,除非你把胳膊腿卸了。
他将这傀儡一脚踹到黑暗里,便听见□□相碰、脚步踉跄的声音。
糟了。
陆观卿神色一变,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赶上,下次出门可得好好看看黄历。
他将剑收回鞘中,手上捻两张符咒,沉声念过两句咒语后,便将符咒甩出。
符咒甩向之地现在正聚满了傀儡,比起参加婚宴吃席的村民们,只多不少。
他们看起来也不比那些大肘子鸡鱼肉好吃,都跑来追他们干什么?
“走。”他示意述涯,捞起罗清清便朝厢房跑去。
一到那儿便瞅见了沈十安。他正在面壁思过,一脸虔诚的闭着眼。
陆观卿拍了他一下,把罗清清扔在他怀里。
——
几人出了柳府,站在罗家庄村口。
柳府火势极大,火舌舔上柳府墙壁,想要翻过墙头去吞噬周边房屋。他们从这里只能看到柳府上空浓浓黑烟聚成了云。
述涯探了探罗清清的鼻息,扭头就问:“你把它烧了?”
陆观卿点了点头。
先前述涯想要引火符不过是想烧了那棵梨树,谁成想这斯偏偏拿雷来劈树。
现在还把整个院子烧了!
你是生怕阵主不生气是不是!
述涯叹了一口气,旁人在幻境里恨不得藏着尾巴活,你恨不得大摇大摆找打!
行事真是愈发肆意妄为!
陆观卿像是看明白他心中所想,道:“你烧了梨树,那阵主肯定也生气。”
那还不如直接把那阵主气死。
述涯一脸麻木:“……”你是一天不拆人台就难受么。
陆观卿勾起唇角。
现在他们搞出那么大的动静,那阵主除非是脑子被门夹了,不可能不搞点小动作。
述涯缓缓道:“万灵阵,不仅能勾起入阵人心中痴想,也能现出阵主心中所念。”
他这意思就很明显了。
如果罗清清没撒谎,再加上之前突然失踪的新娘,一切都有了解释。
阵主应当就是罗晴,她心有怨恨,恨柳府,恨罗家庄,甚至是恨透了这世间。于是便造了万灵阵,杀了那些村民,勾了他们的魂。但独独留下了罗清清的命,为什么?
因为罗清清是她妹妹,又或许罗清清是唯一一个心疼她的活人。
陆观卿静了静心,沉声道:“可这里是萍里乡,不是启南山。”
两地至少隔了千里,一个阵能延至千里外,估计神仙也发怵。
罗晴不过是一个凡人,从哪来的本事。
述涯看着那片火海延伸,似乎要透过火光看到些什么,低声道:“你知道灵契么?”
陆观卿没听清,“什么?”
“算了,没什么。”述涯缓缓蹲了下去,他看着正昏迷的罗清清,继续道:“罗清清不能信。”
罗清清醒来后,陆观卿解释了两句入阵的事。她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又晕了三次。
直到第四次,她可劲掐着自己胳膊,硬生生憋着不让自己晕。
述涯望着她,满脸平静。
——
阵主的脑子可能没有被门夹,应该是被窗子夹了。等火海将这村子烧尽后,有亮光乍起,让人不由闭眼。
等再睁眼的时候,陆观卿又看见了先前引路的两个傀儡,简直一模一样。述涯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略过两位傀儡,朝里面走去。
陆观卿一言难尽的接过请柬,又是一言难尽的开口:“述涯。”
述涯回头看他。
“我先前走过一遭。”
“那什么,陆大人,你先前来的时候那新郎也是没头的?”沈十安迟疑道。
他虽然没什么修炼天赋,但好说也是沈家的人,平日里见过的妖魔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虽然现在看见那迎亲队伍,他的腿还是想跑,但是他强大的意志力遏制住了腿的想法。
“没头?”陆观卿疑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那新郎的脖子上空落落的。
那颗头不知是拿去做了聘礼还是滚到了水沟里。
反正是现在不见了。
陆观卿摇了摇头,他又多看了几眼了这村落的角落,没发现什么大的不同。
只除了一处,柳府门前的灯笼。这次柳府门前又挂起了灯笼,同其他人家一般。
等进了柳府,那不同之处便多了起来。
宾客们变多了,院中多安置了好几张桌子。两位高堂这次露了面,是两个略显年迈的傀儡。后院的那棵梨树自雷劈后,应当是也没有恢复。
与先前一样的路,细枝末节里又处处不同。
这破阵到底在干什么?
陆观卿总感觉,有人想要告诉他些什么。
述涯靠着门,伸手捏住了陆观卿的衣袖。“你觉不觉得这个管家变老了?”陆观卿感觉有声音直接灌入灵台。
——传灵术。
他扫了一眼站在沈十安一侧的罗清清,传灵回去,“嗯。”
述涯:“再烧一回?”
陆观卿:“好。”
陆观卿看着那无头新郎带着新娘经过他身侧,他两指夹一张符,随手一甩,那符自空中飘过,紧贴在新娘后背上。
不知为何,陆观卿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绑住了他胳膊,拽了他一下。
“走。”他沉声道。
几人再次到达村口之际,只见柳府火光冲天。再往上看,那黑云正厚,翻滚在柳府上空。
“这位仙爷,劳烦先回个头。”
陆观卿听着这吊儿郎当的语气,无奈回头。从他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看见述涯清瘦的手背,还有手腕上的红绳。
他腕间的铃清脆的响了一声。
述涯垂着手,指间似是挂了些东西。
不知从哪弄了一个火折子,他正趁着火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垂着的手指。
陆观卿垂眸,问道:“怎么了?”
述涯把手翻过来,掌心朝上。抖动的火光映在掌心上,衬出两道阴影。
仔细一看,他掌心中是两根银丝。
“这是什么?”陆观卿皱眉问道。
述涯摇了摇头,将火折子递给他,然后指骨收缩,一只手攥紧银丝,另一只手顺着摸了过去。
陆观卿拿着火折子,随着述涯的动作照过去,最后到了他颈侧。
述涯眨眨眼,笑道:“你自己吐的丝。”
陆观卿下意识去看那双调笑的眼睛,没由来地道:“你跟我的一位故人很像。”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调很轻,声音顺着风飘进了述涯耳中,叫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述涯抬眼看他:“是么?有机会见上一见。”
陆观卿看着他,却莫名笑了一声,而后道:“要是他突然诈尸,你们两个倒是可以喝上一杯。”
述涯莫名无语:“……”我过去找他还是更实际点。
他叹了口气,伸出两指按在陆观卿颈侧,等探过灵息后,他便猛然攥紧银丝,伸手一拽。
他的手指清瘦苍白,还不带一丝温度,无不彰显着这副躯壳的病态。
可他方才的力度,可没有一丝病人的自觉。
陆观卿闷哼一声,看见两根银丝从自己脖颈抽出,丝头还沾了两滴血珠。
两人又顺着银丝找到另一头,这次到了陆观卿的袖中。
陆观卿接过述涯手中银丝,又接着从袖中勾出了一截梨花木。
述涯敛了笑意,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陆观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闭了嘴。
——
此时柳府又被烧净了,两个傀儡又兢兢业业过来送请柬。
沈十安见两人在远处迟迟没有动作,便跑过去叫,“罗姑娘问我,咱们什么时候再去烧柳府?”
等凑近看清了陆观卿手中的东西,他又惊道:“这不是寄魂丝吗?”
述涯和陆观卿自然知道寄魂丝是何用途。
一截梨花木,再加上这寄魂丝,可不就是封人灵脉的法子么。
修道之人,最重要的便是灵脉,灵气沿其游走周身,清灵台,涤灵魄。
灵脉被封,管你是什么天生灵根,一辈子也摸不着成仙的台阶,更别说踏上去。
不过,惩戒门徒、封人灵脉、逐出师门,这一套向来是仙门对待叛门弟子的手段。
“不过这寄魂丝也只会主动寄生在重伤之人身上。”沈十安捏起这寄魂丝,惊道:“这居然还能被拔出来。”
“以前在沈家,我也只见过一次。”
沈十安又想到父亲叮嘱,咬了下舌尖闭了嘴。
述涯自然知道沈十安能见这东西,自然是有人受罚,不过他对沈家的往事倒是没什么兴趣。
于是随口问道:“是吗?那你知道这抽出来的寄魂丝有什么用吗?”
沈十安摇了摇头。
此时罗清清走到了他们面前,似乎是有意避开了述涯。
述涯见了罗清清,倒是露出一个温润有礼的笑,偏要走到罗清清面前,话锋一转,也不再讲这寄魂丝:“罗姑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一番。”
“那位柳公子是怎么死的?”
几人现已到了村口,陆观卿走在最前面,现在又接过了那份请柬。
果然,里面是没有梨花木的。
上一次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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