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安深吸了一口气,她想起燕云山来,眼泪不自觉流下来。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坐起来,再次把剑递给冷凝儿,语气里带着隐忍和虚弱,断断续续说:“他们……想嫁祸给我,很快……就会到了。杀我可以保你们……”
说完这段话,她已经累得要晕厥过去,咬着牙把剑塞进冷凝儿手里。
冷凝儿已经来不及思索温庭安话里的意思,她只看到温庭安好像快不行了,心也跟着抽痛起来。
温庭安闭了闭眼,抬头轻轻吻了她的嘴角,然后移开身子,双手握住她拿剑的手,带着她将剑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满脸笑容,似是回光返照:“杀我。”
冷凝儿浑浑噩噩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井边的。
手上的剑散发这冷冽的寒光,上面原本干涸的血迹又添了新的,在阳光下十分刺眼。
一路走出,地上三三两两滴了不少血。
直到回到大堂,她才看到温庭安口中的“他们”。
一群不知从何处来的侍卫在院子里忙活,搬运尸体,清理血迹,有条不絮。
她强忍愤恨走进大堂,地上破碎的桌椅已经被清理干净,腾出一块空地。冷易的尸身停放在担架上,静静躺在那里。
一旁站着上官浦成,他满脸沉痛,看见她来了,脸上多了几分欣喜,只是刚靠近,看见她眼圈红肿,手里的剑,微微蹙了眉:“凝儿,你这是……”
冷凝儿心中了然,面无表情行礼:“见过殿下。”
另一边埋头收拾的李夼见她有些异样,忙走过来,问道:“发生何事了?”
冷凝儿只是摇摇头,瞥了一眼上官浦成,眼里闪着怨恨。
这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人,是温礼平。
冷凝儿看见他有些意外,不禁又想到了温庭安,心中一阵酸楚。
温礼平看着满屋的狼藉,以及冷易,陡然明白了柳音儿的话,但他确确实实来晚了。
上官浦成看了他一眼,温礼平回了他一眼,敷衍般行礼:“殿下。”
上官浦成微笑示意,温礼平这才直起身子,看向冷凝儿道:“是什么人干的?”
冷凝儿沉默,她在等,于是说:“殿下来的不巧,家中突遭变故,只怕无暇顾及殿下了。”
上官浦成满是惋惜,开口:“贤侄别这么说,我先前得到消息,说是当年那贼匪并未除却干净,那漏网之鱼如今现身在青平城附近。我这心里着实担心,所以想来探望探望冷兄,顺便共同探讨一下捉匪一事。不料我竟晚了一步,冷兄已经遇害了。”
冷凝儿面无表情:“多谢殿下挂怀,父亲泉下有知,定时十分欣喜。”
温礼平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一直在两人身上扫。
上官浦成继续说道:“方才进来是遇见了府上幸存的一个小厮,他说了那歹人的名字,果然是那漏网之鱼。只怕是怀恨在心特意来报复的。”
冷凝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满是怨恨说:“殿下说的不错,那漏网之鱼想必就是温庭安。方才我在井边已将她就地正法,以告慰家父在天之灵。”
温礼平脸色一变:“不可能!”
上官浦成也暗暗吃惊,但他还不敢确信,问道:“哦?那井的位置在何处?”
冷凝儿扔下剑,:“殿下随我来。”
言罢转身出了大堂。
上官浦成心中狐疑,跟了上去,温礼平惴惴不安,也忙跟上去。
李夼紧随其后。
到了井边,温庭安赫然倒在血泊中,温礼平满脸不可置信,想要冲过去确认,但被李夼死死拉住。
上官浦成满眼震惊,语气里多了似慌乱:“她,她果真死了?”
冷凝儿回身:“殿下若不信,可上前确认。”
“放开我。”温礼平已经挣脱李夼,跑上前去看。
他跪在地上,伸手探了探温庭安的鼻息,没有。
登时脑海中一片空白,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扭头满眼怨恨看向冷凝儿。
李夼怕他冲动,赶紧来到冷凝儿身边,说:“你冷静点。”
冷凝儿面无表情,心中已经死了大半。
上官浦成这下也信了**分,但还是反复确认:“贤侄当真杀了她。”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冷凝儿咬牙切齿说道,一步一步走向前。“我只恨,她竟扛不住我这一剑,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你住嘴!”温礼平目眦欲裂,长枪直指冷凝儿。
同时,李夼也拔出剑来。
“大胆。”上官浦成呵斥道。“本世子在此,安敢放肆。都把武器收起来。”
闻言,李夼收起剑,满眼复杂的看向温礼平。
冷凝儿默默看着这一幕,继续说道:“若不是看在你和温庭安并无血缘关系,不然我今日定也不会放过你。”
她知道,这火越拱,上官浦成越能相信,她以及其他人才都能活下来。
温礼平气得脸色涨红,提着枪朝着冷凝儿劈了过来。
李夼长剑一横将其挡住,喝道:“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温礼平气极反笑。
周围迅速出现一群侍卫,拔剑指向温礼平。
上官浦成冷着脸:“行了,本世子念你年轻气盛,且无辜。你把枪放下,本世子恕你无罪。”
温礼平气得胸口起伏,看向倒在地上的温庭安,深知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默默收了枪,说道:“我要带她走。”
“你带不走。”上官浦成拧着眉。“她是贼匪,尸身理应交由本世子处理。”
此话一出,冷凝儿也微微变了脸,纵使温庭安死了,他们也不肯放过她吗?
想着,心底满是凄楚,半天,她才启唇:“殿下说的是。”
上官浦成抬手示意,几个侍卫上前搬走了温庭安。
眼睁睁看着温庭安尸身被带走,温礼平心都凉了,手里的枪更是捏紧了。
冷凝儿目不斜视,她不敢看,也不能看,这样才能显出她对温庭安有浓烈的恨意。
待上官浦成带着人离开后,冷凝儿才放下心来。不过,看到温礼平,她那颗落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李夼试图劝解:“温礼平,你冷静一些,凝儿这么做一定有原因的。”
“原因?”温礼平火气一下又上来了。“她已经亲口承认了不是吗,那把剑现在还躺在大堂里。庭安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会灭冷家满门!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她。庭安现在死了,我也得为她报仇不是?”
李夼眼见他被情绪冲昏了头脑,知道劝不住了,也说道:“那我可不会由着你胡来。”
才从家里赶来的慕容晓白看见这一幕,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得知温庭安死了,且是被冷凝儿杀的,他也脸色大变,不过看到冷家如今这幅光景,他也不能说什么。
“大哥,你冷静点儿。”慕容晓白不忍看着昔日同伴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凝儿,凝儿她或许也是被冲昏了头。毕竟庭安她,她确实承认了。”
温礼平紧握着长枪:“晓白,连你也要骗我是吗?好,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果然是一个鼻孔出气。这些日子算我看走了眼。”
他转过身去:“今日,出了这院门,我们再无瓜葛。再见,是死敌。”
说罢,转身离开。
李夼和慕容晓白想要阻拦,但被冷凝儿喊住:“让他走。”
说完,也往大堂走去。接下来需要仔细料理父亲的事,她已无暇顾其他的事了。
或许温礼平离开才是对着,这样那些人才不会起疑。即使日后,她需要提心吊胆的活着。
却说,温庭安被上官浦成带走后。
上官浦成急忙叫来几个大夫,要求他们立刻救活温庭安。
几人在温庭安的床前面面相觑,这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救得活。
几个男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大眼瞪小眼。见上官浦成催的极,索性让下面的人煎了碗参汤给温庭安灌了下去。
一连过了两天,毫无效果。上官浦成又命人叫来夜听,让夜听想想办法。
夜听并非医者,治不了病。但听说温庭安死了,纵使不会治也赶紧赶过来,顺便带着个大夫进来。
大夫解开温庭安的衣物看伤口,脸上露出喜色,说道:“大人,她没死。”
夜听微微一愣:“没死?”
大夫点点头,指着伤口说道:“您瞧。这伤口貌似愈合了些,说明人还没死,只是气息甚微给了人错觉以为她死了。这两日又有参汤往下灌,勉强吊着一口气呢。”
夜听微微松了口气:“那依你之见,如何治?”
大夫说道:“继续喂参汤吧。我先开两幅膏药,每天早晚各涂抹一次。对了。再熬些流食看看能不能喂下去,以后我每天过来为姑娘施针,会醒来的。”
夜听点点头,按照她的医嘱吩咐下去。
如此三天后,温庭安果然醒了。只是依旧虚弱不堪,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夜听守在床边,见她醒了,说:“你醒了。”
“水……”温庭安气息微弱,说话仿佛从鼻子里出的气一样轻。
夜听凑近了些才听明白,去给她倒了杯水,又吩咐下面做了些吃的。
温庭安躺了几天,身子都软了,最后还是一个小丫鬟把食物一点一点喂给她。
之后温庭安又昏了过去,再醒来已是一天一夜之后了。
她有了些力气,喝了参汤也可以自己吃饭了。再加上大夫每日来给她施针,不过药膏她自己涂,也不让别人再靠近她的身。
夜听见她这幅守身如玉的样子,忍不住哂笑一声,一本正经道:“放心,我没看你的身子。是小丫头给你上的药,她看没看我就不知道了。”
一旁服侍的小丫鬟,登时耳根一红,辩解道:“我只给姑娘上药,没看过其他地方,真的。”
温庭安脸颊绯红,背过身去不说话。
之后一个月温庭安都过得很惬意,期间并没有看见过上官浦成,夜听说上官浦成有重要的事,现在不方便管她罢了。
温庭安将信将疑,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居然活下来了。欣喜之余又想起冷凝儿,不知道冷凝儿现在怎么样了。
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怕她已焦头烂额了。
想着她不禁问夜听:“冷凝儿他们怎么样了?”
夜听微微挑眉,睨了她一眼,说道:“你担心她?”
温庭安矢口否认:“当然不是。”
夜听慢慢收回目光,云淡风轻道:“不知,主子没空管她。”
闻言,温庭安暗暗松了一口气。这言外之意就是她是安全的,那么自己的牺牲便是值得的。
夜听将她的反应尽收入眼底,一言不发。
这段日子下来,温庭安对夜听并无好恶之感,这个人直来直去,自己问什么她答什么,不能回答的她就不说话。
总之,既没有亏待自己,也没有给自己特殊待遇,一副秉公行事的态度。
一个月下来,温庭安好了大半,肚子上的伤也已经结疤。
一日,她照例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心口突然抽搐了一下,久违的痛意再次袭遍全身。温庭安紧捂着胸口在床上辗转反侧,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流淌着。
夜听来巡视,见她这副样子,猛然一惊。随后将温庭安按在床上,仔细观察了她的耳后。
她目光微眯,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倒出一颗药丸塞进她嘴里。
半晌,温庭安才恢复了平静,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吸气。她刚刚差点喘不过来气了。
回看夜听时,见她满脸严肃,死死盯着自己,温庭安一阵心悸,问道:“怎么了?”
夜听抓住她的手,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温庭安反应过来她问的是自己心口痛的毛病。她仔细回想了一阵,貌似是在燕云山被夜听打伤后……
温庭安想着忍不住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夜听对上温庭安的眼神,微微蹙眉。
温庭安又赶紧将目光移开,继续想了想。
好像是被抓进地牢的那段时间,她身上本来就有伤,又受了地牢里的寒气,再加上饮食差这才落下病根,之后心口就开始时不时绞痛起来。
尤其是在挨了那个冒牌货的窝心脚之后。
想起来温庭安就不免疑惑,问道:“对了,先前我看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是人,但她被操控了。她是谁,为何和我长得一样?”她记得自己并无孪生姊妹。
夜听满不在意,说:“这世上并非音儿一人会易容术。”
温庭安了然,是温喆的手笔。毕竟他现在就已经换了脸。她记得当年温喆和柳音儿是一起学习的,都是母亲柳媞如所授。
想到这里,温庭安目光黯淡,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温喆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不,应该是她从未想过温喆会对她的母亲产生龌龊心思,或许一直都有,只是她不曾知道罢了。
可惜,当年的记忆太过模糊,母亲的容颜她已经忘却,包括父亲以及温喆。她已经记不清温喆曾经的模样了,只知道他现在的模样。还有其他太多太多家人,她都忘记了。
不过她记得母亲额间始终有块花钿,是云状的。
思及此,她想起曾经在小渭城的幻术中见过的两个人,他们应该就是温行休和柳媞如。只是那一面太过匆匆,虽说当时震惊的许久,现在经过那么多事,她好像已经忘却了,只记得粗略的模样。
那朵云状花钿她倒是记忆犹新。
她思绪乱飘。夜听没有打扰她,只看见她痴痴的,也没有多问些什么,嘱咐两句就离开了。之后房间就又只剩温庭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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