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顾余牵着手走进家门的时候他还在怀疑：顾余在这几年里到底偷偷赚了多少钱，竟然在壹号院买了房子？？
看来自己回国确是正确的选择。
顾余不知道他心里正在犯嘀咕，拿了双崭新的拖鞋放在他脚边，周降低下头去看，同款不同色，看上去像是情侣拖鞋。
耳尖有点烫，他欲盖弥彰地咳了声，问：“今天晚上没课吗？”
顾余面无表情道：“逃了。”
“我请假了，明天跟我回家。”
周降刚迈出一步，听见这话左脚绊右脚跌到顾余怀里，震惊又疑惑地抬头看他。
“这里不就是……”
“回济南。”
顾余垂眸盯着他，锁在他腰间的手慢慢收紧，像是终于捕捉到自己心仪的猎物。
该收网了。
“你走那年大年三十我就出柜了，你叔叔阿姨……他们也很想你。”
周降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大年三十？他是真的不想混了吧？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当时凝重的气氛和叔叔阿姨脸上停滞的笑容。
可其中的磋磨顾余只字不提，他只会在一切事情都已解决，把思想工作做到周降可以安心踏入家门的时候向他投来重磅炸弹：明天要见家长。
顾余却好像说了一件很平常的事，自顾自地挟着他走到客厅，把人按坐在沙发上，拉开抽屉翻找感冒药，随口问道：“你的研究生课程什么时候开始？”
“已经开始了……”
周降咬着嘴唇，好像觉得自己犯了错，小声解释：“我请了长假。”
“……”
请多久都还是要回去的，到时候还得异地恋吗？
顾余的表情有点阴沉，却没说什么，走到厨房翻翻捡捡，想要开火做饭。
周降捧着感冒颗粒，脑中突然描绘出几年前吃过的那盘乱七八糟的苹果。
……
“顾余。”
“嗯。”
“我们要不然……出去吃吧。”
半小时后，顾余看着一桌子人，脸色不怎么好看。
周降手机里只存下了池茗的联系方式，拿着他的手机一个一个地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回国，问要不要来吃饭，那个时候顾余已经想要把人按扁了。
好不容易回国，为什么不可以跟他过二人世界！
更气的是，周降跟他讲的那段故事让他终于明白了池茗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的目的，可周降当时竟然存了池茗的号码没有存他的！
好气好气好气！！但是不可以发作，顾余强压下怒火。
周降现在做什么都在看他脸色，他怕一不留神凶到人把他吓走。
林拓是和梁瑞一起来的，一进来就扑到周降身上往死里掐，眼睛都红了。
“周降你没良心！连我你都不联系！亏得咱俩好到同穿一条裤子，十几年交情全都打水漂了！”
这是真下死手，周降呼吸不过来，猛拍他的胳膊，梁瑞把人拽开抱在怀里哄，半天才缓过来。
周降呛咳不止，被顾余灌了杯茶才好些，他自知理亏，只会不停地道歉。
没有办法，他和池茗同病相怜，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样子，他才敢什么都和她讲，毫无保留。
如果池茗没有闯入柏林的那场雪，他怕是也不会与她有任何交集。
原因无他，最亲密的人最不忍看到自己自甘堕落、狼狈不堪的样子，他也无颜面对。
他本想通过池茗知道些顾余在学校的事，没想到她也离开了南宁一中，只告诉了他林拓转学去了那里，坐在他原来的位置上。
周降当时都呆了，现在也是一样。
他深觉自己错过许多，心想有时间一定要拉着林拓细细问清楚。
门打开，池茗和鹿筱灵一前一后走进来。
“哟，大明星来了？”
周降不太明白为什么顾余的嘴变得比之前更刻薄了一些，不过还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些不悦来，倒不是针对池茗，倒像是……
说给自己听的？
池茗摘掉墨镜口罩，道歉说自己来晚了。
“开车出来的时候就被跟了，还好后面甩掉了，要不然追到这里来也是迟早的事。”
她大学的时候签了一家国内有名的娱乐公司——universe，最近公司发了出道预告，池茗的惊艳面孔在娱乐圈激起极大的波澜，她原本就是小有名气的ins博主，现在出道做.爱豆更是引发了极大的关注，人都还没出道倒是先招来了一大堆私生的骚扰，连在学校里也不安生。
池茗倒在椅子上，重重吐出一口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座位上蹿起来指着周降：“周降你没良心！来了北京竟然第一个见的不是我，得亏我这么多年呕心沥血地给你传递情报，要不然你能知道顾余在T大？？”
周降有了新帽子：小没良心的。
池茗还在痛心疾首：“是谁在柏林陪你打耳洞，谁在你生病的时候陪着治疗，谁和你坐飞机逃回国，谁……”
周降已经慌了，扑过去捂她的嘴，哀求道：“小姑奶奶你别说了，那点事儿全让你抖搂出来了。”
“说怎么了？”池茗扯开他的手，“我不仅要说，我还要大大方方地说，顾余，周降这几年的事我知道的事无巨细，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到你们和好，有不懂的随时来问，记得发红包，不然不回复的。”
几秒钟后机械的女声响起：
“支付宝到账——五，百，万。”
……
池茗震惊地看着手机上弹出的到账提醒，坚决道：“今晚回去写篇论文发给你。”
顾余点点头。
周降抓着他的胳膊摇了摇，眸中全是不可置信。
五百万？只是买他这七年的经历介绍？把这钱给他他给顾余讲算了。
顾余抓住他不安分的手，低声道：“没事，还有之前做生意欠池茗没还的三百多万，我不亏。”
什么啊……摆明了是一笔不划算的生意啊，自己哪里值得他花那么多钱……
周降还是晕的，被半抱起来放在椅子上，忽地发现其他四个人都在看他们俩。
“诶……”
他红了脸，轻轻打了一下顾余的手臂。
这么多人呢……
池茗嘴角抽搐两下，差点把筷子摔了：“六百六十六啊顾余，你现在演都不演了？考虑一下我好吗，在座的只有我是单身。”
顾余轻飘飘地怼回去：“当爱豆你谈什么恋爱，我看你是不想在娱乐圈混了。”
“……”
一顿饭吃的枪林弹雨，周降不停地劝架，终于在话题快被扯到自己和池茗出国的时候没忍住，在桌下踢了顾余一脚。
对方安静下来。
周降瞥他一眼，还以为他生气了，又立刻凑过去小声道歉。
“我刚才没控制好力度……”
池茗在一旁看着顾余嘴角压不住的弧度，心力交瘁地翻了个白眼，给周降发信息：“周降你能不能不要再奖励他了？”
被打也爽，被骂也爽，周降现在做什么都会点火。
看来今晚是保不住了……
鹿筱灵倒是爽了，磕爽了，还以为自己的cp永久be，这么多年每次聚餐都不敢提起周降的名字，也不敢问，没想到周降竟然毫无预兆地回国，还这么迅速地和顾余重修旧好。
妈妈呀，我年轻时候磕过的cp又营业了！
饭局结束时周降已经有点醉了，坐在顾余车上探出头去挥手说再见，关上车窗后模糊地听见鹿筱灵说地铁停运了，要打车走，梁瑞非要送林拓回去，被揪着耳朵暴捶。
“诶呀，顺路！顺路啊。”
“R大和G大隔着十公里你顺路个屁，滚回去。”
周降快睡着了，模糊地想起池茗之前说的，她回去上大学的时候才知道，梁瑞竟然是为了林拓考的G大，而鹿筱灵考去了C大，学了梦寐以求的新闻学。
只是顾余，当年竟然自降分数考去了S大，直到周家父母搬离深圳这个伤心地移居上海，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这个有周降生活痕迹的城市，考了T大的研究生。
本以为要分散到五湖四海的人，奇迹般地都聚到了北京。
周降不堪酒精的强大作用，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
看来错过的七年，要拿好多时间去补。
他还惦记着自己的任务，没睡太久，醒来时已经被抱到了主卧，浴室传来哗哗的流水声，顾余在洗澡。
手机叮叮响了几下，周降拿起来看，是梁瑞发来的消息。
啊，今晚才刚刚加上好友。
梁瑞：“周降，有些话我想了好久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你当年不告而别，什么话都没留下，过去这么多年，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林拓当年很伤心，跟我骂了你好久，后来还是池茗送的消息，说在柏林见到你。你走了之后，顾余就跟被人抽了魂儿似的，本来他话就少，后来性子更冷，一心扑在学习上麻痹自己，还去柏林找过你，回来的时候失魂落魄的，问什么也不肯说。”
梁瑞：“我知道当年的事你也身不由己，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和林拓都希望你俩好，希望你俩一直幸福。”
梁瑞：“林拓今晚闹脾气动手，也是气极了，你别跟他计较啊。”
长长的一大串消息，到这里结束，周降的眼睫颤动，过了很久才回复：“谢谢你，梁瑞，林拓他心思一直比较敏感，我都明白的，我会对顾余好的，你和林拓也要好好的。”
浴室门打开，水汽蒸腾，顾余带着一身湿热的雾气走出来，看到周降站在阳台上抽烟。
单薄的身影孤独地立在一片黑暗里，周降垂着头看地板，刚刚点烟的手还在抖。
顾余就那样静静地看了几秒钟。
随性，自由，理性之下深埋着疯癫，周降沾染上柏林独有的流浪气质，却在面对他时小心翼翼，或许是觉得亏欠，所以更加百依百顺。
他走过去，毫不犹豫地抬手，捏爆烟管里的蓝莓味爆珠。
周降怔怔地看他，将唇间的烟取下来，问：“你要抽吗？”
顾余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直接凑过头去，握着周降的手，就那样在他含过的地方再次留下唇印，而后直起身，将来不及过肺的烟轻轻吐在周降透着迷茫的脸上。
“早就戒了。”
周降呆住，下意识追问：“为什么？”
顾余望着他，意有所指道：“怕接吻的时候熏到你。”
话音落下周降掐灭了眼，心虚地飞快眨动眼睫：“那……那我从今天开始戒烟。”
他的手指悄悄绞着衣角，纠结着开口问道：“顾余，你是不是来柏林找过我？”
顾余罕见的安静了很久。
“有。”
高考后他去了柏林，决定做得很突然，途中飞机遭遇强气流颠簸不止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自己忘了看这架飞机是不是波音737，但也来不及了，情况的紧急程度让他以为自己会殒命于此，于是留下封遗书。
只是后来烧了，因为觉得自己太蠢。
周降的眼眶悄悄红了。
“那为什么我没有见到你？”
顾余看着他低垂的脸，半晌才给出答案：
“因为你不想见我。”
他根据池茗给的地址找到那家医院，在病房之外看到里面躺着的病得奄奄一息的人，才在某个恍然的瞬间模糊记起，周降是不愿轻易暴露脆弱一面的。
于是他忍着痛离开，留给他挣扎成长的空间。
这些事情，周降从来不知道。
他蹲下身去抱住头，感受到顾余也随即半跪下来，轻声道：“顾余，对不起。”
他的语气很无力。
“我本来以为，过去这么多年，你会生我的气，气我不来找你，不联系你，走的时候一句话也没留下，我以为我要重新开始追你，我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有勇气回到你身边的，可是……可是你干嘛对我这么好，这么温柔，你明明可以发脾气，说讨厌我不爱我，这样我或许心里还会好受一点，你……”
“阿降，”顾余握住他的手：“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如果一定要挑一个词来讲，你应该说，谢谢你等我这么多年。”
周降嗫嚅道：“可是你之前也说过，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那就什么都不说，”顾余笑道：“爱你，等待你，这是我天生就应该为你做的事。”
“那你不会累吗？”
“你愿意回到我身边，再累都值得。”
周降终于忍不住，靠进顾余怀里，跪在地上仰起头献吻。
相爱的人可通晓彼此心意，恋人的心传递出痛苦情绪，顾余在深入的吻中睁开眼，看到周降止不住颤动的眼睫。
还有眼角滴落的泪。
这是克制、压抑的一个吻。
周降拼命修补着心脏的缺口，不让那些疯狂向外涌动的情绪泄出。
顾余握着他的小腿将人轻轻抬起，周降的膝盖被挪动了一下，跪在顾余脚背上，接触不到阳台阴冷的地板。
周降还是在重逢的第一夜暴露出脆弱的缺点：
太爱顾余。
以至于快要失去自己。
顾余垂眸看着他那颗晶亮的眼泪，终于如愿以偿地窥探到周降的真实。
最好是一直在他面前露出这种样子，顾余想，他爱周降，爱他惨痛的过往，身上冷冽带着烟草味的气息，眼中破碎欲滴的泪，他爱这些，远胜过他摇摇欲坠的完美。
顾余的遗书里给所有人留了话，说明了自己的遗产如何分割，一切都安排的妥帖，只是后悔自己竟然要死在去见周降的路上，没能真切地看他一眼，为此单独给周降写了一封长长的遗书，从初见写到分离，将满腔爱意宣泄于之上，只有这样才肯安心离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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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无期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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