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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芜闭关修卷三月有余,一脸憔悴菜色从海图阁出来,便听怀中通灵镜传出空灵幽远的丧钟哀鸣,不由打了个激灵。
通灵镜百年未传丧音,不知此番是哪方仙人驾鹤仙逝!
“砰——”
不待若芜细想,前院传来一声巨响。
光洁如雪的画镜司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尘土飞扬。
众仙官闻声而来,纷涌而至,挥袖驱散飞尘,方才看清巨坑中一跪一躺两个伤痕累累、破败不堪的身影。
各家的通灵镜又齐齐发出一声丧钟嗡鸣!
“是澜青天君和霜岱仙君!”
“澜青天君不是在浮生海闭关吗!”
“这是怎么回事?!”
手脚麻利的仙官,从怀中取出通灵镜,掌心拂镜微溢灵气。湖水般荡漾的镜面依次浮上两个名字:澜青、霜岱。
伴随着钟声袅袅。
近百年来,上天仙云还从有过两位仙人同时仙逝!
眉心猛地一跳,若芜晃神间绊了下脚,旋即提起全力飞速奔至前院,乍然听到众仙官的嘈杂的呼声,心头一滞,无意识地拨开堵在面前的仙官,才终于看清那两道熟悉的身影,毫无生气的坐落在巨坑之中。
澜青面无血色,躺在双目无神的霜岱怀中。
“仙师!”她家老东西从来都是活蹦乱跳的!
几时这般颓然败落过!
若芜抬脚便要冲入巨坑迎回两人,不料一阵灵力斩腰劈来,直接将她拍飞在殿前石柱上,碎石飞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若芜仙君!”小仙官惊呼一声,上前查探。
狠戾的杀意迸发,如怒涛狂涌,一击即落。
若芜胸口一痛,血腥之味翻涌,浑身如被击碎一般,无力的趴在地面上。
刹那之间,黑雾狂涌,怒卷起满地散落的碎石与尘埃。
画镜司上空,风云骤变,黯淡的云彩中闪出一道黑影。
待看清了那人面貌,寒云挺身站出,容色整肃,大喝一声:“妖王君泽,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我司仙官与联姻仙使,公然挑衅仙云天族!”
若芜勉强撑起游走的神志,望向那黑影。
猩红血滴沿着嘴角,一滴一滴落在碎星闪烁的月白地砖上。
喉头辛辣热涌。
君泽周身暗雾腾腾,黑发如墨张扬飞舞,白皙俊美的面庞透出阵阵嗜血杀意。
他如视蝼蚁般瞥了一眼巨坑中的两人,勾起冰冷的嘴角,嗤之以鼻地道:“区区两条命,就想抵消血债?”
“你说什么!”
“本君要你们,统统下去陪葬!”君泽面色阴冷,忽地撑起双掌,狰狞喝道,周身缠绕的黑云疾速游走,形如千万条血盆猛蛇,破空袭出,四蹿击向众仙官。
连已经重伤的若芜也不例外,一条黑雾化成的猛兽直冲心口。
若芜气若游丝。
忽然很后悔,那些年怎么就听了她家老东西的忽悠,甘心做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职仙官,果然干起架来,第一个炮灰便是她。
好冤呐!
好冤呐!
……
好冤呐!
若芜直直盯着那道黑风蛇影袭来,浑身碎骨痛得麻痹,嗓音呜咽,却仍不甘心地,万分倔强地在心中直呼喊冤。
眨眼的瞬间,她几乎喊了百遍有余!
眸光倏地一闪,竟觉眼前冲来的这条雾气腾飞的猛蛇……有些眼熟!怎么头上还长棘刺?
下一瞬。
若芜神形俱灭。
神识消散之前,隐约闻得怀中通灵镜丧音不绝。
宛如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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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光芒刺入眼中,若芜浑身一僵。
支着案几坐起,这里是……海图阁大殿!她怎么没死!神魂似刚入体一般,浑身骨头碎裂的感觉依稀渐在!
妖王君泽、澜青,还有霜岱都去哪了!
“咦!若芜仙君,你昨夜又夜宿海图阁阅览旧卷啦?”今日轮值的小仙官问道。
那模样清秀的小仙官悠闲迈入殿中,若芜扫了他一眼,扶住额角,稍定心神,双眼蓦地一睁。
“我仙师在哪里!”她猛然站起身来,抓住路过的小仙官肩膀疾声问道。
向来闲趣随和的若芜仙君突然疾言厉色,那小仙官仿佛被吓了一跳,满脸茫然,下意识喃喃地回道:“澜青天君昨日取了《妖山堪舆图》,此时在浮生海采天石丹青修卷!”
“什么,仙师去浮生海了……”她家老东西还活着!
若芜悬起的心稍稍坠了下去,立刻又提到嗓子眼,澜青前往浮生海分明是三个月前的事!
如今又是何日?
那小仙官只觉拽着他单薄肩膀的手指,倏地一松,震得他倒退两步,怀中的借阅登记薄便被对面抢夺了去。
若芜捧着簿子眉头紧蹙,胡乱翻到最新的一页,登记显示澜青的确是在昨日刚取出《妖山堪舆图》。
她竟重生到了三个月前!
忽然想到了什么,若芜面无表情将登记薄丢还给呆若木鸡的小仙官,随即奔往前院。
看着若芜匆匆离去的背影,小仙官不知所以然,兀自挠了挠脑袋,不知澜青天君座下最疼爱的小弟子,今日怎的有些不同往日,竟没拉着他一起偷阅禁卷闲吃茶!
那小仙官哪里想得明白,只困惑地晃了晃脑袋。
上工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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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镜司正殿两侧,一众仙官伏于案几,描图绘卷,各自忙碌。
若芜环视众人,一下子从人群中找到霜岱。
“霜岱!”若芜音如细蚊。
她远远立在殿外,愣怔半晌,确认了霜岱还活生生的坐在眼前的殿中,清亮的眼眸燃起无声的希翼。
虽不知是何方力量使然,令她重活一遍。
但如今,画镜司还未遭妖王君泽灭族,一切都还来得及!
“哐当——”
残破焦黑的卷轴掉落在殿中的白砖上。
众仙官闻声望去,皆不知这残卷从何处掉落。寒云放下笔管,起身捡起那莫名出现的残卷查看。
上下翻看一查,却是大惊失色。
寒云为画镜司副司使,主司澜青不在时,便由他代掌画镜司。他处事且比澜青还要稳重上几分,少有这般失态的神色,众仙官好奇之下,纷纷围上前去一观。
若芜便也浑水摸鱼凑入殿中人群。
那残破卷轴的边缘,书有一列小字,若芜站得稍远并未看清。
“这莫不是……《妖山堪舆图》!”
“怎会毁坏得如此严重,已然不可修复!”
“……”
“这……这可如何是好?”
“此事事关重大,需速速报与澜青天君与帝君知晓。”寒云即刻取出通灵镜,给二位位高权重的仙者传去书信,为保万一又遣去两位仙官当面相传,又另派一人去海图阁查问图卷出入登记薄。
若芜悄无声息站在人群外围,听闻此消息也是一惊,《妖山堪舆图》昨日才被澜青取走!今日怎的就损毁了!
她按下心中惊疑,静观其变。
海图阁典藏图卷无数,其中三界地方图志尤为机要,仅天级以上仙者才有资格取阅,且即便是帝君亲临借阅,也需登记在案。
这《妖山堪舆图》之所以珍贵异常,是因为绘制图卷的丹青矿石取自万妖山百景,得之不易,继而磨研制成颜色,绘成百景,再加诸于画镜司秘术,便能在画中重现万妖山地脉走向,显四季景色变化,如幻如真。
派去后院查问登记薄的仙官很快就回来了,告知众人取走《妖山堪舆图》的正是澜青天君。
众仙官皆是满腹疑问。
澜青天君执掌画镜司上千年,从无差池,虽因时常外出采风作画、四处寻制奇矿丹青,多半时间不在画镜司中。但由于出入册管理严苛,且天级仙者修为极高,即便是借阅,也几无遗失或被窃夺的可能性。
众仙官忍不住纷纷给澜青拨去通灵镜。
澜青那方,却无一丝回音。
若芜也联络不到澜青。
此前传去的十封书信尚无回音,方才传去的十封也无回音。
她家老东西一天到晚瞎忙活见不着人影,若放在往常她自是见怪不怪,可如今《妖山堪舆图》被毁,澜青取走图卷却下落不明。
脑海中闪过巨坑中澜青苍白无血色的面庞,若芜脸色发白,低低垂首,盯着通灵镜上荡漾的水波,静默不语。
“帝君到!”
沧昱帝君闻讯而来,速度极快。
司外仙侍传来通报之声,众仙官纷纷退列施礼,将沧昱迎入殿中。不待寒云相报,沧昱开口便问:“澜青何在?”
寒云:“禀帝君,澜青天君昨日携《妖山堪舆图》前往浮生海采选天石丹青,至今未归,如今《妖山堪舆图》损毁,恐怕澜青有难……”
沧昱面露忧色:“昨夜,本君传书于澜青,他的通灵镜却一直未回书,本君便担心画镜司有异,果然……”
话音微顿,沧昱复沉声道:“《妖山堪舆图》是制衡妖族的机要图卷,若毁坏消息传出,恐引起妖族异动,仙魔两界停止干戈尚不足二百年,此时妖族若有异动,三界必乱。”
众仙相互使了个眼色,知晓其中利害关系,齐声道:“吾辈绝不外传!”
若芜站在众仙末尾,垂着脑袋,一反常态的安静,怪不得此前今日,她没有听闻澜青失踪的事。
一时间,脑海里思绪纷杂。
这时,霜岱抬首道:“帝君,半月前妖王君泽传飞书于天族,称愿与天族联姻,帝君何不借此机会,派本司仙官前往联姻,潜伏妖都,重绘《妖山堪舆图》。”
众仙官低低窃语。
沧昱沉吟,片刻后,道:“妖王君泽继位不过百余年,本朝天族对这位新任妖王知之甚少,君泽提出的条件又极为苛刻,若允准联姻,恐陷联姻仙使于不义之地。”
妖王求亲一事,若芜曾略有耳闻,那时却并未在意过。
据说那妖王只允准新娘一人前往万妖山赴亲,妖族与人界接壤,万妖山作为妖族都城,位置却很神秘,时常变换,若无引路者,外族难以入内。若派去仙使联姻,表面上是两族交谊,实际上却是背井离乡,发配妖都,从此孤立无援。
前世今日,她是在海图阁阅卷闲吃茶时,才听闻霜岱自请与妖王君泽联姻,而她也在这日接到帝君沧昱之命,入海图阁内殿闭关修卷,不知后事。
更未料想到闭关三个月出阁后,世事巨变,画镜司钟鸣遍地。
哪里晓得今日还发生了这诸多事宜!
澜青恐怕已被妖族劫去。
这之后引发的一系列变故,自然也与妖王君泽脱不了干系。
若芜深吸了口气,望向沧昱,难得一见地正声道:“此番《妖山堪舆图》与澜青仙师下落不明,画镜司理当将功折罪,前往妖都联姻,若芜义不容辞!”
坚定决然的目光直直对上沧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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