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巫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这猫叫什么?”
丫鬟抱着白猫再次答道:“回姑娘,它叫白娘子。是少公子的爱宠,养了五年,极通人性。”
啊哈!许仙知道他的白娘子成了只雪白大肥猫,怕要气吐血。没想到林焕竟是铲屎官。巫夏仍疑惑:“昨日进房未见此猫,今日怎就出现了?”虽问丫鬟,目光却瞥向斯辰。
丫鬟摇头:“白娘子性子冷,只亲近少公子。因是我照料,才容我近身。夫人常说这白娘子的性子,倒同斯公子有些相……”她突然噤声,惴惴不安地看向斯辰。
斯辰竟含笑开口:“它是否每年都会失踪?”
“公子明鉴。每年初夏白娘子总要消失些时日,起初少公子急得不行,派人四处寻找,后来发现规律,只要过了端阳节,没几日它便回来,我们都当她是去外头求偶。可这些年,既不见它与公猫亲近,也不曾带回猫崽子。”
正说着,一队人马提灯而来。为首的男子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正是林府大公子林宇。
花熙雯因有孕未至,而林宇刚从外地赶回——起初巫夏诧异这朝代竟如此开放,妻子敢独自请男大夫入府,后经铁落解释才知是林宇派人拦的车。
林宇与斯辰寒暄后询问病情,得知只需按时服药便松了口气:“都是常见药草,明日就差人去抓。”
“不必,”斯辰转问铁落:“车上远志尚余多少?”
铁落想了想,说约有七八两。
“足矣。”斯辰对林宇道:“明日派人到知微医馆取八两炙甘草,那是就幽近日特制,药效更佳。”
林宇作揖谢过斯辰,丫鬟趁机问:“斯公子,这白娘子——”
话音未落,原本蜷缩的白猫突然睁眼,与斯辰四目相对。斯辰伸手,丫鬟惊了下,才知他是要抱白娘子,她尚未动作,那猫竟主动跃入斯辰怀中。
巫夏下巴快要掉地了。只见一人一猫对视良久,斯辰微微一笑,轻抚猫背道:“让它陪着少公子,有助养病。”
丫鬟应声接过白娘子。这时床上传来动静,林焕醒了。
满屋子人,他却第一眼瞧见了猫,顿时双目放光:“白娘子!你可回来了!”
丫鬟忙将猫抱过去。那猫儿果然认主,撒娇般“喵”了一声便钻进林焕怀中。林焕轻抚猫背,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过了片刻,他才抬头像是刚发现众人,先唤了林宇,又向斯辰问安,作势要下床。林宇连忙制止,让他好生休息。
林焕谢过兄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巫夏身上。巫夏坦然迎视,看他又冒出什么话来。
不料他只是一顿,彬彬有礼地颔首致意,便低头继续撸猫。
巫夏:啥?不记得我了?白天那副模样,当真魔怔了?
离开小院的路上,巫夏越想越怪。说斯辰医术高明吧,却未见任何惊人治疗手段,可林焕确实正常了许多——明明还没用药!
更蹊跷的是,白猫几时跑出来的?为何斯辰进屋时,她只看到一团白雾?莫非——
“铁落!”她拽住铁落,压低声音:“铁落,你家公子不会是巫医吧?”
铁落失笑:“姑娘,公子岂会是巫医?”
“方才他一进屋就起白雾,你没看见?”
“不曾啊!”
“那你看见什么?”
“公子入屋后撒了些清凉药粉,将白娘子招了回来。”
“那他怎知林焕的病与白娘子有关?按丫鬟说法,白娘子只是惯例失踪,并非彻底不见或死了,怎会影响林焕病情?”
铁落语塞,思索道:“许是公子觉得林少公子患的是心病,心病需心药医,而白娘子正是心药……”
“牵强附会。”巫夏不以为然。就算白娘子是心药,但那团白雾,绝非她错觉。铁落没看见是因窗户都被她占着。这白雾她已不是第一次见了——此前在雾灵山,她第二次与斯辰打照面时,就是一团浓浓白雾!斯辰绝对有问题!
♀◆♂
巫夏睁开眼,盯住对面的斯辰。
马车颠簸摇晃,这位斯公子却稳如泰山,正埋首书中。巫夏紧盯着他,这男人跟深渊似,多看几眼就要掉进他的陷阱里,一定有问题!
他究竟什么来头?既非穿越者,又不似实打实的当朝人,难不成——他是外星生物?
巫夏心一惊,更是死死盯紧斯辰。
斯辰早有所感,抬头问道:“何事?”
巫夏冲他咧笑:“斯公子,路途漫漫,聊聊天呗!”
“无事话聊。”
“喂!”巫夏心生不快,这时马车突然剧烈颠簸,她身形不稳向前栽去,眼看要扑斯辰身上,以为对方会伸手相扶,谁知他竟微微侧身避开。幸而她反应敏捷,及时撑住车身。
马车歪歪扭扭好一会才停住,铁落掀开车帘赔罪:“公子、姑娘,没伤着吧?”
巫夏坐直身子笑道:“无碍!”
这倒怪不得铁落。今早出发时才发现,斯庄那两匹寄养在林府马厩的公马因发情骚扰林府母马,引得林府公马群起攻之。一匹被踢伤腹部,一匹被石臼砸伤腿,都无法赶路了。
林宇挽留他们多住几日,斯辰婉拒,最后借了林府两匹骏马上路。
马儿认主,与铁落不熟也在情理之中。
确认无碍后,三人继续赶路。
巫夏倒是找到话题:“斯公子,铁落说斯庄的马都是马帮选的良驹,性子温顺,用了许多年,怎会在林府马厩突然发狂?”
“动物本性。”斯辰淡淡道。
这现代化的用词让巫夏眼睛一亮,顺着道:“因为它们处在发情期?”
斯辰“嗯”一声。
巫夏理所当然道:“为何不将它们阉割?这样或许更稳妥些。”古代战场上应该都是这么处理吧?
斯辰突然合上书,眼神骤冷:“斯庄不阉割任何动物。”
♀◆♂
就这么在路上摇晃了三四日。途经不少村庄小镇、山野田林,巫夏从最初的雀跃到司空见惯,并耳濡目染,形态举止越发像个古人,这算进步。唯独她与斯辰的关系,始终停留在那种客气的、疏离的、应付式的状态。
经过最初两天没脸没皮的闲聊、没话找话的尬聊,她已经彻底放弃跟斯面瘫建立友好情谊的打算。她这个人吧,最大优点是深有自知之明,既然对方不假辞色,她也没那脸皮一直上赶贴着。
况且,她发现斯辰并非针对她一人,而是天性如此。
说起来,他愿意带她同行,衣食住行全包,平白多一份差旅开支,说明人的确不错。只是她内心有点蠢蠢欲动,期望值过大,偶尔玻璃心。如今与他虽不能相谈甚欢,但至少以礼相待。总体来说,她基本满意,不再作妖。
再说了,三人行,必有我信徒也。这不,在马车内跟斯辰尬久了,她索性跑到前头“副驾驶座”,与铁落并骑(她只是单纯想聊天)。
比起斯辰的冷淡,铁落倒对她愈发青眼相待。尤其当她偶尔提及现代生活,铁落回回惊叹不已。
眼赏大好风光,耳闻世俗八卦,还有信徒提供情绪价值,悠哉,美哉!
临近响午,铁落提及附近有一处废旧驿站改建的凉茶铺子,可以去那整顿。
下了马车,巫夏问店家要了半盆清水去洗脸——人间六月天,烈日炎炎,走的都是羊肠山路,她早已灰头土脸。
回来时,斯辰独坐角落,铁落正在喂马。她走过去问道:“公子点餐了吗?”
斯辰点头,加了句:“热面,你的。”
巫夏倍感意外:“谢谢公子。”
如今她跟斯辰就是这么个相处模式,若她刻意搭话或弄出动静,必遭冷遇;但只要把握分寸,反倒能偶尔收获这位冷面公子的关怀。
巫夏环顾四周,凉茶铺仅有两家,皆借驿站旧屋搭了竹棚。虽简陋透风,却座无虚席。他们落座这家由一对手脚麻利的老夫妻经营,热茶很快端上桌。
她浅抿两口便放下茶碗。荒郊野外的,她不敢多饮——既怕频繁如厕让两位男子久候,又忌惮野地里的危险。
等待餐食时,她掏出小本子绘制沿途风景。
说是地图,实则是卡通风格的游记。
她自幼梦想成为漫画家,整个学生时代的课余时光都献给了画笔。然而高考那年夏天,一篇星际小说点燃了她的创作热情,当晚便踏上网文写作之路。幸运的是,她的首部作品便收获热度,顺利签约,这一写就是十年。
真身穿越后,她实在不习惯手写记录,于是重拾画笔,用简约隐晦的画风记录见闻——既为消遣,更为隐藏异世来客的身份。
每落脚一处,她都会向铁落确认地名作标记。起初铁落不解,问她作何用,她解释在绘制地图。铁落当场掏出一张软布地图:“姑娘何须麻烦?现成的地图在此!”
巫夏看着符文般的文字和图示当场发晕。穿越月余,她仍不习惯辨认繁体,看了就头疼。直接推拒道:“不一样,我这可是图文并茂的游记,亲自记录才有意义。”
她先用简笔勾勒途径路线和凉茶铺,顺手添上自己和斯辰的简笔像,旁注一行简体小字:“面瘫兄竟给我点了热面,受宠若惊!”
收起本子,对面的斯辰在闭目养神,店家正布餐:斯辰是清粥小菜,她的是热气蒸腾的鸡蛋面,铁落则是冷面配一盘素炒肉。
这位斯公子真贴心啊!
“铁落,吃面啦!”她朝马槽边打水的青年喊道。见对方摆手示意,她便分了筷子给斯辰:“公子,我们先吃吧。”
斯辰接下筷子,慢条斯理吃起来。
巫夏很喜欢在夏天吃热食,吃得一身大汗淋漓,特别舒爽。
但这面味道实在一般,加上太烫,她吃了两口,抬头看斯辰。
他一身白衣飘若仙,即便坐山田破地,纵然溶溶烈日,对面人依旧从容优雅,仙姿不减。
她绝非梦女,但实话实说,如此秀色可餐的绝色在前,光看他就饱了七八分,此处褒义。
毕竟这一路上,她已见证数次斯大公子被老少妇孺掷果盈车、十里追随的壮观场面。
约是感受到她长久热切的注视,斯辰终抬起头:“何事?”
巫夏早料到此问,笑嘻嘻指他面前小菜:“公子的配菜瞧着更诱人。”
斯辰将菜递给她。
巫夏可一点不客气,另取干净筷子,拨了四分之一到自己碗里,又推回去:“多谢公子!”
吃了两口,巫夏正想再催铁落,隔壁几桌突然吵嚷起来。三五个大汉推搡叫嚣,眼看就要动手。
她赶紧往边上挪,好远离暴风口。哪知一瘦小男人被人猛一推,往这边扑来。推他那人挥刀直劈,正对着斯辰的方向,巫夏不假思索抬手去挡。
电光石火间,一柄未出鞘的剑格开大刀,连人带刀推出数米。持剑的是个灰黑衣劲装男子,周身肃杀:“老人家谋生不易,诸位消消火罢。”
持刀者爬起身大骂:“关你屁事!”
“扰人用膳已是大过,若再伤及无辜,诸位也不好交代吧?”男子声音平和,和却字字铿锵,态度明摆,是个不挑事也不怕事的主儿。
持刀者正要再冲,角落传来一声厉喝:“都给我滚回来!”只见个络腮胡壮汉怒目而视,似是头儿。
那几人嘟囔几句,悻悻归座。
劲装男子转向斯辰抱拳:“在下石南,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斯辰反应淡淡:“举手之劳。”
巫夏正奇怪又是哪出,铁落恰好回来,惊呼:“是你!”
男子笑着拱手。铁落关切道:“石兄伤势可好些?”
“已无碍,多谢。”
“铁落。”
是斯辰的声音,铁落会意,朝石南道:“石兄请随我来。”
石南也不问,随他到马车旁。巫夏看到铁落从马车上取了东西,递给石南。
巫夏恍然——这斯大公子真是医者仁心,不仅救人,还赠药。
“多谢公子赠药。”石南回来郑重作揖,“日后但有所需,石某万死不辞。”
斯辰依旧冷淡至极,“不必。”
铁落倒热情相邀:“石兄,坐下一起吃吧。”
“不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最后朝他们抱拳:“多谢!诸位告辞。”
很快策马而去。
铁落落座后向巫夏解释:“那日去接姑娘途中,公子正是救了重伤的石兄。当时他已半只脚踏进鬼门关,没想到恢复如此神速。”
巫夏趁机拍马屁:“那是因为咱们家公子医术高明,用药如神,阎王手下抢人,一抢一个准!”她笑眯眯看向斯辰,却见他放下筷子,“你二人好好用膳。”言毕起身,径自往外走。
望着他背影,巫夏突然想到一个致命问题:“铁落,你家公子会武功不?”
铁落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斟酌措辞道:“公子尚有自保之力。”
巫夏瞪眼,“轻功呢?”
铁落摇头。
巫夏顿时无言,这斯面瘫竟只是个文弱大夫!太不符合人物角色设定了吧!她皱紧眉头,满脸忧愁:“不会功夫,往时他独自云游,不危险吗?!”
下山这些时日,她通过观察、问询,结合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推算出这两年正值朝代更迭,世道只会越来越乱。
铁落笑道:“姑娘莫忧,公子虽不会武功,遇险时自能全身而退。”
“我才不担心他呢。”巫夏摸了摸手臂,哎惹,方才若非石南出手,自己这条胳膊怕是要废了,就不知这斯大公子是否能现场做接骨手术。
下次遇险,她绝不再逞强!
碗里的面早已坨了,巫夏索然无味地看着大快朵颐的铁落,叹道:“靠人不如靠己。铁落,你得空定要多教我几招绝学。”
♀◆♂
又摇了两日,铁落说落日前可抵苍梧郡治广信县,城中有斯庄的医馆,将停留些时日。
巫夏雀跃起来,又是新地图!
不料午膳时,斯辰却吩咐铁落寻住处,明日再进城。
明明只剩半日路程,为何停下?
斯辰淡淡道:“申时暴雨将至。”
如此艳好晴日,何来暴雨?巫夏心中纳闷,但财神爷发话,她绝不置喙。一个时辰后,铁落在临近广信的小镇找到客栈。
刚进门,乌云骤聚,狂风呼啸,雷声轰鸣,暴雨倾盆!
这斯面瘫,竟还有预知技能!巫夏再次发挥想象,他不会是NPC吧?
铁落去安置马车,店家引他们上楼。二楼三间房带客厅尽归他们。巫夏选了最里间,放好行李出来时,见斯辰正盘坐窗边矮榻闭目养神。
窗户拉着帘子,不见外间景象,唯有暴雨敲打万物,噼啪作响,声势浩大。
巫夏此刻感觉颇为奇妙。天地间仿佛只剩她与斯辰,他们不作交谈,甚至毫无交集,如同两个时代的人突然卷到同一时空,彼此都无意去探究对方,各自静默,共沐这场暴雨,浑然一体。仿佛他们本就属于它们。
这微妙感受在连绵不绝的雷雨中竟生出刹那永恒的错觉。
明明是美好的体验,巫夏却在闭眼时蓦然清醒。再入耳的雨声已失去缥缈意境,只剩下具体的、真实的恶劣天气,再引不起半分遐想。
她轻拍脸颊,怀疑自己方才被斯辰的好皮相蛊惑了。
她坐到斯辰对面,找好开场白,刻意叹气道:“公子,有些话说出来有些难为情,但您作为大夫,一定能理解我的,对吧?”
斯辰没搭腔,她继续:“我的月事逾期太久,实在担心……”
斯辰张眸:“你无事。”
“啊?”巫夏有点懵,这斯大夫也太不负责了吧,看都没看,也不摸脉,就说她没事,他眼睛是X光啊?
她立刻摆出更可怜的神态:“公子,你可是名震一方的神医,你好歹给我看看,不然我心难安。”
斯辰看了看她,“坐好。”
巫夏笑眯眯撸起袖子,两只白嫩嫩手臂朝他伸去。
“不必。”斯辰起身,走到她跟前。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巫夏呼吸微滞。她暗暗平复心跳,仰脸与他四目相对。
斯辰神色淡漠,两指轻触她喉部,片刻后示意她将手放茶几上切脉。随后执起她右手食指略作端详,忽然道:“脱鞋。”
“脱……脱鞋?”巫夏险些跳起来,切个脉还有这出?“公子,这……脚捂了一上午,气味不可描述,我先去洗一洗?”
“不必。”
“可是——”就算在现代,医生如此要求,也会让女孩子很难为情啊!何况这是古代!古代!
巫夏观察他,却见他神色如常,并不认为自己提的是一个超乎常理的要求。
他是医生,医生眼中无男女之别,听他的,听他的。
“公子稍等哈!”她转到一旁迅速脱去鞋袜。往里后退,手撑两侧,并拢双脚乖巧坐好。
斯辰二指在她脚背轻按,旋即收手,让她穿上鞋袜。
待店家送来茶点毛巾,斯辰净手归座。巫夏迫不及待追问:“公子,我有什么问题吗?”
“无碍,但你素来脾胃虚弱寒凉,往后饮食需节制,莫再冷热混食。”
“哦,那我的月事……”
“你的月事不会如期而至。”
“啊?为什么?”
“岁年未及,女子不来葵水实属正常。”
巫夏感觉自己被雷劈了一道:“可我十六岁了!”在现代,她可是十三岁就来大姨妈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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