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弥漫冷雾，雨水不断拍打地面，让五感都变得迟钝起来。
许欺只感觉自己的腿愈发沉重，身体凉得发慌。她一把扯下腹部被液体浸透的绷带扔到地上，露出狰狞的伤口。
与其他地方的伤不同，这处伤的周围覆盖着毛绒般的触角，烂肉里嵌着崩开的缝线，暗红的血渍一直向下蔓延至裤边。
是错觉吗？伤口似乎比缝合前还深。
一把擦掉脸上的冷汗，她此时的意识绝不算清醒，恍惚间，脚步声闯进耳中，她下意识地回头，一双猫耳倏地竖起。
雷雨交加间白光乍现，点亮周围的事物。
那群人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在三点钟方向！追！”
心下一紧，许欺扑进不远处的一座大楼，裸露的钢筋划破侧腹，明明只是很小的一道划痕，紫红的鲜血却一涌而出泼洒满地。
许欺三两下爬上顶层，盯准对面的天台，毫不犹豫地向前一跃。
守在大楼外的追杀者用余光捕捉到她，扳机扣下，子弹划破夜空发出刺耳的破空声，期待中的尖叫却并未响起。
空中的黑影只是隐隐颤了两下，随着轨迹被甩到天台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转眼内再度消失在视野里。
“……怎么可能？”楼下的人慌忙跑向下一栋楼，一边打开对讲机，“报告队长，还有四公里到交界线，目标在平行线大街37号楼顶上，现在是35号！33号！顺水管滑下去了！”
“爹的！”追杀队的队长低骂，眉头紧锁。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盐北城边缘已然是极限区域，地面隐约震动着，好像在酝酿某种庞然巨物。
可队长清楚，四公里对于许欺而言，太容易了。
终于看到路牌，许欺确认自己踏入D区的地界，回头看向远方基地的方向——似乎都能看见不久前汹涌的火光。
许欺拉上卫衣兜帽，走入深不可测的夜色之中。
…
一年前。
有什么东西在注视我。
许欺手里紧握着一把菜刀，紧张感让她的手微微颤抖。
“咔嚓”
地面裂开缝隙，一道虚影从中窜出缠住她的左腿。
还没等意识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手起刀落砍断了它。许欺而后才意识到那东西是条爬满眼睛的触手，可没等缓神，又有几十只从裂缝里蜂拥而上。
呼吸一滞，她被迫退到沙发与墙壁之间的角落里，被迫直视这些只在新闻里看见过的怪物——戮目。
它的触手和章鱼腕足极为相似，呈现出一种斑驳的肉粉色，只是平白多出上百只正此起彼伏开合着的眼睛，多看一眼都令人头晕目眩，泪腺中挤出的黏液缓慢地落到脸上。
黏液像一条扭动的鼻涕虫，从额头下行向眼珠而去，被许欺偏头避开。
“不对！”
强烈的电流声霎时在脑内炸裂开来，触手们放弃去观察异常的人类，像朵逆向生长的花聚拢收缩鞭甩过来。
几乎是本能，许欺用左臂钳住触手，右手握着的刀横扫过去，肩膀往上猛地一提，几条外围的触手瞬间断裂，粘稠的血滴滴答答落满地。
她站起身摸走茶几上的手机塞进兜里，趁着触手群短暂的混乱抄起身旁的椅子砸向窗户，单手撑住沙发扶手将重心抛向窗外。
“嘶！”翻滚后身体的重量将玻璃碎渣都碾入肉里，她冲到摩托车上，解开指纹锁启动车。
细长的触手从身后窗框倾泻而下，巨型触手从地面破土而出，包裹住整栋建筑。
几座大楼本就被幼体捣腾得七七八八，加上不可抵抗的外力压迫，几个月建成的大楼在几秒间坍塌，人们没来得及尖叫就被永远隔绝在阳光外。
许欺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摩托绝尘而去。
无人的街道上，高速带起的风扑在脸上格外沙疼。
她只是驾驶着摩托车，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待到缓过神来时，却已经是在F区边缘，再往前便是G区，是姜凉生活的区域也是她曾经的家。
恢复思考的能力，许欺把摩托车停靠在路边，擦掉滑到嘴边的鼻血，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想打急救电话，却意识到这种情况下警察和医生又能做什么？
沉吟片刻，她最终还是拨通最近通话第一位的号码，短暂的提示音后，清亮的女音响起。
“喂？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对面的人没听见回答，忙问，“阿欺？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小区被戮目袭击了。”许欺尽量让自己声音听着正常些，“可以去你那里住段时间吗？”
姜凉握着手机的手一僵，短暂地沉默过后，她说：“当然，这也是你的家，住多久都可以，你现在在哪里？受伤了吗？”
“骑着摩托，快到G区了。”许欺说，“身上有些皮外伤……问题不大，不要担心。”
“好，大概多久到，我下楼接你。”
…
自她离开后，这间公寓一直没有改变，每一处装潢与细节流淌着熟悉的气息。
茶几上正放着一杯热可可，半焦半白的棉花糖摇摇晃晃飘在上面。
“喝吧，刚煮好的小心烫。”姜凉边说边走向卧室，“我去拿医药箱。”
许欺点头，瘫坐在沙发上捧起马克杯。
一阵翻找的声音后，姜凉拿着医疗箱坐在许欺旁边，后者适时地放下杯子，伸出胳膊，前者拿着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碎玻璃，一边抹碘酒。
“那些生物根本就不该存在于我们的世界。”
她听见许欺这样说。
这不是第一起戮目袭击的事件，相反，在过去一年多时间里，几十起大大小小袭击事件的视频与照片游走于社交媒体，人们总有办法发现世界的变化。
这样子的事终究还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许欺想，向后一仰捂住脸，遮住无奈的笑容。
“如果戮目继续蔓延，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低喃。
末日，似乎离人类也没有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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