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古堡内部比起外部显得破旧多了,褪色的墙壁,破损的雕像,明显能看出岁月痕迹的桌椅家具。
方知圆站在大厅抬头看,屋顶极高极远,往下是一层层的走廊,
这座古堡的结构像一座蜂巢。
方知圆收回视线,“你怎么看。”
“虚有其表。”季拾林答。
此时大厅只有他们二人,罗琳送吉娜维尔回房间,因此对于古堡的评价并不需要什么遮掩,但出于谨慎和身为客人的礼貌,他们依旧将声音压得很低。
“看起来埃德蒙伯爵的生活并不如人们所以为那样风光,这座古堡一看就是长久没有维护又或者说只是简单维护了一下,防止它坍塌。”季拾林用脚踢开地上的毯子,破损的地面漏了出来。
他回过头,看到方知圆正端起吉娜维尔的茶杯,凑在鼻子跟前轻嗅。
季拾林为此一怔,下意识问,“怎么了?”
方知圆端详着茶杯底部的残留的水渍,“她的茶和我们的不一样。”
“也许她不习惯喝红茶,所以罗琳给她单独泡了一杯。”季拾林挠挠下巴,想到那个苍白孱弱的女人,“毕竟她看起来身体不算好的样子。”
方知圆从杯壁轻轻刮下一层花瓣似的白色薄膜,托在指尖查看。
薄膜的触感十分奇怪,但一时间方知圆又想不起来像什么。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东西有古怪,于是他用随身携带的丝巾包裹起来揣进怀中。
刚转过身,罗琳就从楼上走下来。
她手中拎着一盏油灯,穿着白色长裙,若非吱嘎作响的楼梯,她看起来像一抹幽灵。
只是幽灵的神情看起来并不太乐意。
方才方知圆的注意全在吉娜维尔和建筑身上,对这位女仆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如今倒是有机会看清楚了。
罗琳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黑发黑瞳,肤色白皙。
她站在高高的楼梯上,神情有些傲慢,开口也不算客气,“没听说夫人有什么表兄,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从刚才方知圆就发现了,这位罗琳女仆看起来并不太服从于吉娜维尔,如今更是对其表兄无礼至此。
“说实话,”季拾林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正如你所疑惑的,我们也十分疑惑,在此之前,我们从未听说过埃德蒙伯爵的名号。”
“吉娜维尔从未向我们提起过结婚,当我们收到消息时,她已经远嫁。我的母亲十分忧心,因此派遣我们来看顾一番。”
季拾林的语气不算多么强硬,甚至撑得上彬彬有礼,但气势上却比罗琳强出一截。
“她之前身体一直没有任何问题,如今怎么这副孱弱不堪的模样,莫不是有恶仆欺主。我可怜的吉娜维尔,若是过得如此困苦艰难的日子,如何不难过。”
季拾林不过是胡乱编造一通,这位女仆却脸色大变,“你……!”
但罗琳明显怼不过口才了得的季拾林,张口结舌半天,怒气冲冲一跺脚,转身走了。这会她不像是幽灵了,完全是一名人类。
嘴炮王者季拾林冷哼一声,用声音又追着添了一句,“罗琳小姐,你不带我们参观了吗?”
回应他的,是更大力的跺脚声。
季拾林遗憾叹了口气,转过身,就见方知圆默默竖起的大拇指。
他咳嗽一声,单手扫了扫领口,“骗子的自我修养。”
罗琳的离去反而更方便于他们的调查,这也是季拾林的目的所在。毕竟当着一个女仆的面,他们也不好光明正大地翻找线索,那会显得十分奇怪,也会令他们暴露。
暴露身份意味着任务失败。
任务失败的后果,目前他们还不想知道,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编造这些话,其中也存了些想要炸一炸罗琳的意思,不过遗憾的是,罗琳没有给出任何肯定的回应,但罗琳没有任何反驳。
方知圆刚才也观察着罗琳,“所以总的来说,罗琳有问题。”
季拾林道:“既然我们现在毫无头绪,不如先从她调查起。”
“你刚把人气了一通,怎么调查。”方知圆拧开三楼的浴室,房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三楼是吉娜维尔和伯爵的住处,浴室就在走廊尽头。
浴室的装潢十分简单,左手边是镜子和洗漱台,右手边是挂钩,靠窗户的位置摆放着一个白色浴缸,铜黄色的水管挂在墙壁外侧,连接到浴缸的阀门处。
看起来毫无异样。
“也是,说不定她这会儿正躲在房间哭,确实不是个好时机。”
季拾林看方知圆推开窗户,那扇窗户不知是坏了还是天生就是如此设计的,只能打开一条窄窄的缝隙,他闲来无事,顺手拧开水阀。
水管噗噗两声吐出两口空气,紧接着爆发出一阵红色的水流,强大的冲力使水流喷溅到浴缸的两壁。
季拾林惊过之后,迅速将水阀拧紧,两眼茫然。
“是红泥。”
“什么?”
方知圆蘸取一点水渍搓了搓,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不是血,输水管从地下往上抽水,这里有一座红泥矿你忘了吗?”
他重新拧开水阀,红色的水流尽,才慢慢流出干净清澈的水。
季拾林松了一口气,有些佩服吉娜维尔,“爱情果然伟大。”
浴室中一无所获,卧室里吉娜维尔正在休息。
“去走廊看看。”
这座古堡一共七层,每一层的走廊都只有尽头一扇窗户,因此光线极为昏暗,基本依靠着镶嵌在墙壁上的烛台照明。
他们从二楼向上,没有任何发现。走廊很干净,古堡看起来只维护到第四层,再往上的楼梯被一道铁门锁住,透过铁门的缝隙可以看到破损的楼梯。
三楼走廊挂了许多画像,是每一任伯爵的单独肖像,按照时间,尽头那张年轻的面孔应该就是如今的埃德蒙伯爵。
金发碧眼,面容英俊,身穿一件华丽的制服,年纪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
而这些画像上每一个人几乎都是金发碧眼的模样,看久了甚至有他们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错觉。
“难道埃德蒙一家的基因如此强大,每一任伯爵都很像共用一张脸,或者他们的继承人硬性要求金发碧眼。”季拾林真诚发问。
但注定没有人回答。
“看来调查不出来什么了,我们毫无头绪。”
吉娜维尔透露的信息太少,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只是浪费时间,方知圆准备再去找她谈一谈。他将这个想法告知季拾林,季拾林道:“那我继续四处逛逛,这样的古堡一般都有地窖酒窖,我去找找,说不定能发现一些绝版好酒。”
“你们是什么人。”
季拾林话音刚落,陌生的男声紧接着响起,二人同时看过去,一个身穿黑色大衣与西服的男人站在走廊入口,金色的长发扎束着,烛光映着他的面容,好像相片里的人走出来。
“埃德蒙伯爵?”季拾林出声。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逼问,“谁允许你们乱逛,你们是盗贼?小偷?不论你们是什么人,请从这里滚出去。”
男人一边说一边逼近,他的手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手枪。
见势不妙,季拾林立刻举起双手,扬起笑脸,“伯爵先生,我们是夫人的表兄,只是来探望夫人,没有恶意,不信可以找夫人询问。”
方知圆将自己藏在季拾林身后跟着举起双手,季拾林负责交涉,他则借着灯光打量这名男子。
乍一看,他与相片中的伯爵十分相似,但近距离下,一些不同之处也同样暴露。比如这个人是单眼皮,鹰钩鼻,眼神比起相片中的人要阴狠许多。
也许是兄弟。
他这样推断。
“表兄?我没听说过她有什么表兄,你们是骗子吧。”
咔哒。
保险栓打开被男人打开,他对着季拾林毫不犹豫便是一枪。
“瓦伦丁!”
吉娜维尔的声音如救星般出现,金发男人的手枪偏了偏,子弹擦着季拾林的胳膊射入墙体。
吉娜维尔依旧是那袭蓝裙子,她气势汹汹地拎起裙摆走到瓦伦丁身前,抬起手——
啪!
瓦伦丁的脸被扇向一边。
不顾他要吃人似的目光,吉娜维尔扭头回到季拾林身旁,手抬起又放下,不敢触碰流血的胳膊,秀气的眉拧成一团,“罗琳!罗琳!”
罗琳惊魂未定地跑过来。
“找纱布和酒精来,给表兄包扎。”
罗琳看了一眼瓦伦丁,这一眼令吉娜维尔心头火起,她冷声道:“罗琳,现在,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方知圆也没想到这个叫瓦伦丁的男人说开枪就开枪,一时间面色也冷下来,他和吉娜维尔一起搀着季拾林坐在沙发上。
季拾林状况看起来十分糟糕,面色苍白,冷汗直冒,眼睛半睁不睁地垂下。
方知圆接过酒精和纱布给季拾林包扎,他轻声问季拾林:“你还好吗?”
季拾林声音发虚,“我晕血,不太好。”
解开衣服后,胳膊上的伤口不算严重,只是出血厉害,得知季拾林晕血,方知圆清理包扎的动作加快许多,确认一点血渍都没有露出来。
季拾林倚着沙发,隐蔽而快速的对他眨了一下眼,接着继续虚弱地呻吟。
方知圆看他这副模样,知道他缓过来了。
他放心许多,便将注意力转移到另一边的吉娜维尔和瓦伦丁。
吉娜维尔那一巴掌丝毫没有留情,瓦伦丁的脸红了一片。
他站在吉娜维尔身边,一双阴冷的眼睛却始终盯着这边。方知圆无所畏惧地同他对视,脑海里却在反复播放对方毫不犹豫拔枪射击那一幕。
什么情况下,他才会这么笃定。
方知圆想。
除非他知道吉娜维尔一定没有表兄。
这意味他掌握着吉娜维尔的人际关系。
瓦伦丁并不令他意外,令他意外的是吉娜维尔,这个孱弱的女人。
“她看起来酷毙了,是不是。”
季拾林小声说,“刚才那一巴掌,完全不像一个体弱多病的人能使出的力道。”
“多少带点私人恩怨。”他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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