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到学轮滑的时间了。
白游歌带好护具和轮滑鞋,步行走到离家不远的轮滑场地上。
坐在椅子上,白游歌戴好护具,忽然听见身旁女生的讨论声,便起身滑到她们的身后,好奇问道:“什么啊?”
女生翻出手机里的照片,拿给她看,“是我今早遇见的人,很漂亮吧?”
白游歌看向手机屏幕,上面是熟悉的衬衣长裤、贝斯琴包,长发挽起,由一根簪子固定住。
哪怕只有背影,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江檀。
女生嘿嘿笑着,“是不是很漂亮?好想要她的联系方式啊……”
“她背着贝斯琴包,是不是要去livehouse啊?”另一个女生问道,语气上扬,“我家距离livehouse还蛮近的耶。”
女生滑动屏幕,和身边的朋友兴奋讨论着。
白游歌听着她们的讨论,没有贸然打断。
毕竟,哪怕她们偷拍了一百张照片,也与她无关。
那是江檀的事儿,不是她的事儿。
饶是如此,她依然感到不自在,止不住地多想。
这时,老师来到场地,高声说了句集合。
白游歌收起杂乱的思绪,歪了歪头,然后缓缓滑向队伍末尾。
不过,说起来。
江檀确实很漂亮,被人喜欢,也很正常。
也许是因为还没成年吧,即使她的气质与穿着都很成熟,个子也高,但还是会让人觉得,她的年纪并不是很大。
看着面前的障碍物,白游歌垂眼,胡思乱想。
江檀或许有些太成熟了……
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稳重与冷静。
白游歌走神瞎想,便没注意脚旁的障碍物。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提醒声,“白游歌,看路!”
白游歌倏然回神,但一切都太晚了,她被障碍物绊倒,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随之而来的,是脚踝的疼痛与不适。
白游歌暗骂自己不争气。
光顾着去想江檀,忘了看路。
这下倒好,没想出个结果,还把脚也搭进去了。
老师和学生们都吓了一跳,七手八脚地围上来,将她扶到休息椅上。
白游歌脱下轮滑鞋,看向右脚脚踝,已经肿了,但是问题不大。
老师叫了几个与白游歌相熟的女生,让她们先带她去诊所。
白游歌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就被那些女生团团围住,然后被她们半抱半拖地走向附近的诊所。
夹在一堆高个子的中间,白游歌有些缺氧。
其中一位姐姐拍拍她的脑袋,没忍住,笑着说道:“你好像小手办啊。”
白游歌拒绝回话。
在她的律师到达之前,她不会就她的身高发表任何言论。
到了诊所,大夫检查过后,便直接冰敷了,同时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几名女生听得连连点头。
白游歌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看向已经肿胀的右脚脚踝,脑中又不自觉划过那张照片。
只有一个背影的江檀……
“白游歌,我们送你回家吧?”头顶响起一句问话,“大夫说不是很严重,回去以后,你记得暂时不要运动。”
再次被打断思绪,白游歌点点头,应下了,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
在姐姐们的簇拥之下,白游歌回到家中。
姐姐们和她说了几句话,随后便离开了。
白游歌看向地面,又开始走神。
“滴——”
门再次被打开。
白游歌以为是姐姐们落下了什么东西,回来拿取,但没想到,来人竟然是白英。
她提前下班了。
白游歌立马转变态度,光速滑到白英的身前,声音放闸,哭唧唧地靠在白英的怀里,“妈妈呜呜。”
白英摸着她的头发,温声问道:“怎么了?脚崴了?”
白游歌连连点头,撒娇道:“疼死了。”
白英轻笑,“没事儿,养几天就好了。”
白游歌闷闷地回了一声:“哦。”
白英蹲下身子,看了看她的伤势,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你和江檀,相处得怎么样?”
白游歌顿时有些心虚,“还,还行吧……”
不算是好,但也不算是坏。
而且,江檀挺安静的。
如果不是因为她在看书,偶尔书页掀动、发出轻微的声响,白游歌几乎意识不到她的存在。
白英捏了捏她的脸颊,“我们一直担心,你们会相处得不愉快。”
白游歌连忙否认道:“怎么会呢妈妈。”
“是吗?”白英说,“那就好。”
白英放下包,轻声问道,“你觉得江檀是怎样的人?”
白游歌想了几个词儿,但都没用上,于是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成熟?”
白英摇头叹道:“不是。”
她想了想,说:“其实江檀,以前和你一样。”
白游歌听得有些迷糊。
和谁一样?
谁和谁一样?
白游歌指指自己,“她,和我一样?”
白英应道:“嗯,至少,在她的妈妈去世以前,她是个开朗活泼的孩子。”
白游歌张了张嘴,“啊。”
江檀的妈妈,居然已经去世了?
她还以为,她的父母是正常离婚呢……
白英看着她茫然的神色,缓缓说起从前的事情。
江檀是独生女,母亲是颇有名望的钢琴家,父亲是著名大学的教授。
论天赋、出身与家世,她绝对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
然而在她六岁时,她的母亲在某次演出中猝死了。
自那时起,江檀性情大变,逐渐变得寡言少语,甚至有些孤僻。
母亲在世时,她经常缠着母亲,跟着母亲走遍无数城市与国家,见识很广。
那时,她是被母爱包围着的孩子。
直到那次演出,截断她的人生。
江太明想要照顾她,开导她,但那太沉重了,她始终困在失去母亲的阴影里,走不出来。
最近,他们成了重组家庭。
可能是有了同龄人的陪伴,江檀稍微想开了些,相较以前,话也多了。
白游歌听得心情有些复杂。
“所以,江檀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白英弹弹她的额头,“从此以后,她是你的姐姐,是你的家人,这是不变的事实,你要爱她。”
白游歌缩缩脖子,“哦。”
她小声嘟囔道:“可也没见多生人勿近啊……”
昨晚还冲她笑呢。
今天早上还给她热牛奶呢。
白英看向她的头顶,“你说什么?”
白游歌连忙摇了摇头,欲盖弥彰道:“没什么,碎碎念而已。”
“总之。”白英站起身子,“我希望你们能相处融洽,你们是姐妹,理应相互理解、相互照顾。”
白游歌拖长了尾音,“好——”
白英蹭了一下她的鼻子,“既然答应了,那就回去吧,最好不要下地活动,有事叫我。”
白游歌乖乖点头,“嗯嗯。”
幸亏椅子带有滑轮,白游歌可以凭借左脚划拉,一路滑进卧室。
还挺好玩的嘞。
坐在书桌前,白游歌整理着衔接题的答案。
她再次看向那本《全球通史》,不知为何,心里有一些堵。
尤其是知道江檀的母亲已经去世了的时候,心里更堵了。
江檀从小就缺母爱……
她与江檀不同。
当年白英选择离婚,是因为那个混账男人借网贷、搞网赌,堪称败类。
所以她从来不会觉得父爱有多么重要,她有妈妈,这就够了。
可是江檀不一样。
她曾经拥有母爱,她感受过母爱。
想到这里,白游歌轻嘶一声,心里很不舒服。
她滑到床尾,从帆布包里翻出两块巧克力,又滑到书桌前,将其放在《全球通史》的上面。
她宣布,她单方面解除和江檀的冷战了。
尽管江檀并不知道她们正在冷战。
做完这些,白游歌搓了搓手,有些满意。
忽然,身后的门被人推开,脚步声由远及近,江檀背着琴包走了进来。
“嗯?”注意到白游歌肿胀异常的右脚,江檀停住脚步,“怎么回事?”
白游歌看向她,有些局促,“学轮滑时不小心摔倒了。”
江檀放下琴包,若有所思,“需要我帮你吗?”
白游歌眨眨眼睛,“帮什么?”
江檀拉开椅子,“上下楼梯、外出行走,还有洗头洗澡,你现在不能碰地吧?”
白游歌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
江檀问道:“你确定?”
白游歌点头,“嗯嗯,确定。”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伤,刚学轮滑时,她隔两三天就要滑倒一次,都快摔出习惯了。
江檀仍然不太放心,“有事和我说。”
白游歌说:“好。”
坐在书桌前面,白游歌转眼瞥向床边的琴包,问:“你组乐队了吗?”
“嗯。”江檀垂头看书,“偶尔排练,不是很忙。”
白游歌双手撑在椅子上,左腿在空中荡来荡去,“哦。”
几秒沉默过后,白游歌又问:“除了贝斯,你还会什么啊?”
江檀抬眼,眼中带着点点细碎的笑意,“很在意我?”
白游歌长长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江檀的经历,挺让人唏嘘的。
谈不上多么在意,她只是有些关注江檀。
只是有些而已。
江檀合上书,将右腿叠在左腿的膝盖上,说:“除了贝斯,我还学过滑板,滑雪,和拉小提琴。”
白游歌微微睁大双眼,简直是不可置信,“滑板?你还会玩滑板?”
江檀说:“嗯,很惊讶吗?”
白游歌战术后仰,“确实有点儿惊讶。”
江檀问:“为什么?”
白游歌抿唇,手指在椅子下方敲来敲去,“没有为什么,就是感觉。”
江檀没有多问,“好。”
说完,她便低头,继续看书。
白游歌转着椅子,视线聚焦,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江檀。
看了几秒,她收回视线。
不行,她还是想象不出来江檀玩滑板时的样子。
因为江檀太安静了、太成熟了,而且有种说不上来的气质,仿佛会在书房里泡一整天,读些晦涩难懂的书。
玩滑板,和她的书卷气,并不搭配。
“你呢?”
听见问话,白游歌蓦然回头,“嗯?什么?”
江檀单手支着下巴,“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白游歌回忆几秒,竖起两根手指,“轮滑,钢琴。”
然后她有些不太确定地竖起第三根手指,“学物理……?”
江檀轻笑,“挺厉害的,那你要选全理吗?”
白游歌答道:“嗯。”
她学不了文科,瞅着背不完的知识点就犯头疼,她宁愿死磕物理。
江檀点点头,说:“加油,理科生。”
白游歌轻声回了一句:“嗯。”
闲聊过后,江檀抱着贝斯练习新曲目,白游歌坐在书桌前,晃来晃去。
晃累了,白游歌倚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心中别扭。
白游歌叫道:“江檀。”
江檀停下动作,抬头问道:“怎么了?”
白游歌鼓了鼓腮帮子,想了又想,“没什么。”
江檀颔首,垂头继续摆弄贝斯。
而白游歌瘫在椅子里,脑瓜一阵乱想。
果然,她还是叫不出姐姐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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