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内灯光淡黄，饭桌上此时放置着三菜一汤，玉米排骨冬笋汤、红烧焖笋、洋葱炒虾和清炒土豆丝。
白色的碗碟小巧而简约，每碗菜都把控着分量，菜品份数对于两人来说是有些多，但是分量却是刚刚好，两人是能够解决，不浪费。
叶桔将桌椅摆放好，后又走到冰箱处，“需要喝点什么吗？”
芮还解开围裙，洗手擦拭。盛好饭后，手端着碗走出厨房，听到她的问话，“有双柚汁吗？”
“有。”
芮还将饭放置稳当，转头看了一眼叶桔手上小瓶装的饮料，笑着点头，“那就这个吧。”
经过做饭时的相处，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缓和，疏离的距离被拉近，尴尬的气氛基本已经散去。
叶桔拿起双柚汁后又给自己拿了一瓶葡萄汁，阖上冰箱，她走到桌前将饮料递过，“给。”
芮还接过叶桔递来的饮料，“谢谢。”
两人坐下，芮还将筷子递给她，“尝尝。”
“嗯。”接过筷子，叶桔看着眼前的菜，她唇畔漾着笑，“原本是想着我来下厨，没想到成了你下厨，我打下手。”
“无碍。”芮还轻笑，笑声温润。他拿过叶桔手旁的罐饮，单手用指腹稳住罐体，食指甲缘扣住圆环，用力微提，一声简短的气泡声响起。
开完后，他又递还到原位，拿过一旁的空碗，浅舀两勺玉米排骨冬笋汤，递到她身前，“这些菜做得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叶桔眼瞧着他将汤碗放置在自己身前，排骨汤还冒着热气，润白的汤飘出玉米的清甜味，汤面还飘浮着几粒香葱。
拿起汤勺浅尝，汤水顺着食道下淌，齿间留有微淡的咸味，她看向芮还，眼角眉梢带着浅浅的笑意，“嗯，好喝。”
经过炖煮，排骨变得软烂，肉香嫩易嚼，而玉米则保留了其清甜的口感，此外，还加入胡萝卜、山药等食材。胡萝卜和玉米的加入，不但去掉了排骨的油腻，而且还烘托出排骨醇厚的肉香，软烂香醇，玉米清甜，胡萝卜软糯，汤带着甜丝丝的味道很好喝。
得到叶桔的认可，芮还嘴角小幅度地翘起，目光放到另一碗菜，“再尝尝这个。”
芮还指的是红烧焖笋，嫩笋被切成不规则小块，洁白清甜的身段被混合着浓油赤酱调至出来的汁水包裹，通过中温收汁，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油光发亮，晶莹得像琥珀，再撒点葱花添味，香味浓郁。
叶桔夹过芮还所指的红烧焖笋，放入口中，味道咸咸甜甜，有微微的一点竹味香飘逸而来，清脆与鲜嫩的体验立即在舌尖荡漾开来，她点头，“也很好吃。”
芮还将叶桔的神情收观眼底，大概了解了她的口味，“好吃就多吃点。”
两人坐在灯下，面对着面坐着，二人一边耳语，一边低笑着。
窗外，月儿爬上枝头，树枝上的风铃在晚风中摇曳，发出清脆的叮铃叮铃声。
时针滴答滴答地走着，在定位在八点时，两人已经酒足饭饱，桌上的碟碗里并没有留下过多的残渣，基本上全部吃完。
休息了一会儿，芮还起身将饭碗收进厨房，打开温水，垂眸看着水流将碗碟上的油脂冲刷去。
叶桔走进，“芮还，碗我来洗吧。”
芮还抬眸看向她，“不多，我来洗吧。”
“不行，你做了饭，那碗就要我来洗。”叶桔摇头，拿过一旁的洗洁布，挤了一些洗洁剂。
叶桔的靠近，芮还更加往旁边靠了靠，身后是定好的木柜，他回头睨了一眼，看了一眼四周全部被家具包围，眨了眨眼，将半个身子轻倚在木柜上，手臂还是呈抬起动作，“好。”
水面很快就将碗筷浸没，叶桔俯身，认真地清洗眼前的碗碟。
芮还垂着眼睫，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灯光打在她脸侧，光影的变幻，使世界在明暗之间更显神秘与深邃，引人探寻。
她的发梢顺着动作，一下又一下地扫拂过袖口卷起半截**的手臂，痒痒得，他伸手去抓，但又抓不到。
碗筷用清水冲洗后，叶桔打开消毒柜，细致地将碗筷放进，然后打开消毒模式。
将水池擦拭完毕，叶桔才抬头。
就这一刻，她对上了芮还在灯光下显茶褐色的瞳眸，以及靠得过近而听到的轻微呼吸声。
视线往上，他的额间还冒着细汗，叶桔皱眉，往外退了退，“你很热吗？”
芮还见她后退，敛眸，“有些。”
“那我们去外面吧，厨房里没有冷气。”叶桔说完便转身出了厨房，将空调的温度下调了几度，然后转头看向他，“现在呢？”
“舒服多了。”芮还轻笑，转头看向窗外，天色已暗，时间也不早了，“叶桔，八点了，我该回家了。”
“嗯。”叶桔睨了一眼钟，轻应一声，“我送你出去吧。”
从屋内出来，温热的风拂面而过，路旁的桂花初展花苞，虽未开花，但香气已经溢出。
“叶桔。”芮还唤道。
“嗯？”叶桔应声抬头，灯光打照在她的发顶，抬眸那一瞬点点星光在她眼底浮现。
月光下，芮还拿出一个小纸盒，红色的纸盒边缘起翘几处，露出褐色的原浆，他指腹依旧摁在那几个角，抿唇，声音低哑几分，“这份礼物，我知道迟了七年，不知道你还收不收？”
叶桔低头，盒子被打开，是一串平安福。
看着略带岁月痕迹的福囊，叶桔愣怔一瞬，那道模模糊糊却温润的嗓音夹杂在枪林弹声里穿梭时光在耳边响起。
“阿桔，握紧它，它能保佑我，也一定能保佑你。”
七年前，她二十一岁。
正是国家大力打压行动最至关的一年。
这一年，警方/海/陆/空联合出动的“雷霆”行动，一举清剿第一制毒/村。
清扫行动的展开，虽有很多毒/瘤被拔除，但由于行动范围大，涉及人物多。
有人的通风报信，最后一次清扫行动在展开之前就走漏了风声。
失去人性的恶徒，通过某些药剂摧毁暗伏于内的卧底的精神，从失去精神控制的人吐露出他们想要的线索。
其中包括行动为首叶局的孙女叶桔。
从黑暗里清醒过来的叶桔得知自己被绑，那些人要拿自己要挟家人。
打算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愿给家人带去危险时，是芮还出现。
他是潜伏中的一人，他将她藏在一处，将身上的平安符握紧她的手里。
“你再坚持坚持，叶爷爷和叶伯父很快就来了。”
说完，芮还便离开。
等她被解救后，行动完毕，最后一个团伙被扫除，但所付出的代价是牺牲了很多很多伙伴，同时也有一些同志失去了家人。
清扫行动结束后，至此七年后，叶桔再也没见到过芮还。
今日的聚餐，是七年后的第一次再见。
叶桔伸手接过纸盒，迎着月光注视着芮还，“收。”
-
等芮还回到家已经是很晚了。
洗漱、吹发、洗衣服，一套流程下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芮还躺在床上，耳边放着轻柔的旋律，雨声伴着轻响的叶片簌簌声，在白噪声中睡着。
再度睁眼就是周一，早上六点的地铁十分空旷，芮还从地铁刷码出站后，步行十分钟便到了医院。
来到休息室换上白大褂，修长纤细的指尖将大褂上的纽扣全数扣起，他拿过一旁的病例单，抬步走向1407病房。
指环节在门上轻叩三声，他的声音温和低沉，“您好，查房。”
原地静等三秒后，芮还转开把手，笑着走到苏末的床边，“昨晚感觉怎样？”
门开的时候，苏末便察觉到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目光淡淡地看着窗外。
芮还侧头，顺着苏末的视线望去， “是想出去看看吗？”
苏末没有接话。
没有得到回复，芮还也不恼，将病例单挂在床尾，走到床的另一侧，坐下与少年平视，“早上的空气还算不错，多呼吸新鲜的空气多于你的病情也好。”
少年的目光终是闪烁了一下，他将视线放在一旁的书包上，抿唇摇头。
什么都不说，只是将包里的练习册拿出，然后盯着册子上的题目发呆。
芮还站在一侧，没有打断少年的动作，将少年的一系列动作收观眼底，似意识到了什么，他抿唇，心中有了些许想法。
苏末的精神状态显然是偏于异常的。
他的病不在于身体，而在于心理。
看来他需要去心理室找一下傅斯钰。
来到心理科室，芮还抬手在门上敲了三下，在傅斯钰点头指示下走进，“斯钰，等会儿有空，可以去一趟1407病房吗？”
傅斯钰整理衣领的手一顿，睨视问，“怎么了？1407不是你们神外的吗？”
“前天夜里，我们抢救了一个突发血管性晕厥的十七岁孩子，今天我去察看他的情况，总觉得他的状态不对。”
芮还回想了一下那天抢救后少年的状态也很及其异常，但由于刚手术完，只觉得可能是术后疲劳和伤口疼痛导致，便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现在那些被忽略的细节重现脑海里，答案很明显。
“抑郁症？”
观瞧芮还神情的不对，傅斯钰很快就理解了，“看你的反应，我想大概**不离十了，我先去看看。”
“嗯。”专业的事当然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芮还松开眉角，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旁，“麻烦了。”
“不麻烦，职内之责。”傅斯钰摆手走出科室。
来到1407病房，他将房门轻轻打开。
病房很安静，只有淡淡的呼吸声和微风吹动窗帘的沙沙声。
整个病房就住着一个少年。
傅斯钰缓缓走近，“苏末？”
听到有人唤自己。
苏末迟钝了几秒，才抬头看向傅斯钰。
傅斯钰先向他表明了身份，“傅斯钰，隔壁科室的医生。”
苏末迟疑，“傅医生。“
傅斯钰走近，顺手将衣架上的外套拿下，递给他，“我们出去走走，适当的活动也易于你的身体。”
苏末垂眸看着手上的外套，指腹摩挲着，情绪有些消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才将身前小桌上的练习册收起放入包中，起身从病床下来，套上外套。
窗外吹来的风，带着淡淡的香樟味。
苏末望去，见树梢上欢脱跳跃的小鸟，淡黄的日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打照在鸟儿羽毛上，形成大小不一的光斑，有种不一样的宁静和舒缓。
这种轻松是许久未有拥有的，他勾唇浅笑。
傅斯钰打开门，朝他伸手，“少年人，就该多笑笑。”
苏末怔愣一瞬，生硬地收起嘴角的笑容，从病床起身，走出病房。
两人来到楼下的大草坪，风轻轻地吹，人缓缓地行。
“傅医生。”苏末徒然开口。
“嗯？”傅斯钰转头。
“是芮医生让你来的吧。”他的声音很小，小到似乎来阵风就能淹没在簌簌的风声里。
傅斯钰微愣，但没有否认，“嗯，是芮医生发现你的不对，让我过来看看你。”
苏末停步，“傅医生，你觉得，我还有救吗？”
“有救。”傅斯钰垂眸看着他，从口袋里拿出测试单放在他手里。
苏末摩挲着这几张薄薄的纸，手中的汗水不断冒出，抬起另外一只手，捏住纸张的另一角，测试单正欲打开时，身后传来两道慌张的声音。
“我儿子呢？”
“他一个生病的人，你们怎么不看好他呀！”
“他能走到哪里去？”
是他的父母，苏末动作停住。
见到儿子的身影，苏母疾步走来，伸手将他手中的纸打落，轻如鸿毛的纸张被风吹落在一旁的人工湖，被水浸湿后，一块石子的砸入，不仅激起涟漪还将纸张重重地带入湖底。
“练习都没做完，你就想着出去玩，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过几天就要入学考了。以你现在的心态，能考过吗？”苏母直接将摊开的练习往他身上砸。
“这位家属。”傅斯钰抬步挡在苏母和苏末的中间，语气尽量平和，“我是精神科的医生，我刚才看着孩子一直呆在房间里，这不利于他的恢复，所以就带他下来走走。”
苏母瞟了一眼傅斯钰的工票，敷衍地应了一声，“哦。”
应完她接着拎过苏末，“我交代给你的任务你做完了吗？”
苏末摇头，“没有。”
苏母揪住耳朵，愤愤道，“我是怎么教你的，都不听妈妈的话了，作业没做完，这些知识没学完，就不能休息，你明明知道自己的天赋不够，为什么就不能努力努力，多做点题，多背些单词。笨鸟先飞的道理我想你应该知道的吧，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就不能学学你王阿姨家的儿子，他学得多刻苦，每天都学到一两点才睡，这样人家才能年年考第一。”
后面的话，傅斯钰越听看向苏末的目光越是沉重，他委婉地开口，“苏末妈妈，方便单独聊几句吗？”
苏母开口，“不用了，有什么直接这里说。”
“这是关于你儿子的一些事，在这里不太好说。”傅斯钰依旧委婉提醒。
但苏母依旧不乐意离开儿子，好像不看住一秒，儿子就会不见。
见这家人如此执拗，傅斯钰轻叹一声，“苏末妈妈，从苏末进院，我们医院有医生发现他的情绪持续处于低落发呆状态，我这边比较建议您可以带他来我们科室看看。”
苏母从话语中反应过来，“你是说我的儿子有精神病？”
傅斯钰解释道，“精神病也分为好几种，不一定是你想的那几种，您的儿子我看着有点像是……”
话还没讲完，苏母就尖叫着打断他，“你家孩子才有病呢。”
见母亲的情绪越来越失控，苏末拉住母亲的衣角，试图让母亲冷静下来，但是没有用。
苏末再次将目光放在父亲身上，而父亲却别过他的目光。
看，又是这样。
他用力将母亲从傅医生身旁拉出。
“你拉我干嘛？”苏母心中的气没有消掉，直接给苏末一掌，“我看你还有心思出去玩，这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这医院住一晚上也是贵，住什么住，出院。”
“出院。哪有什么医生会说你家孩子是精神病的。”
说着，走到一楼住院部登记处，对着护士说。
“我们不看了，出院。”
尽管傅斯钰、芮还和护士竭力劝说，依旧没能让苏末留下。
事情越闹越开，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最后一通电话打来。
护士给苏末办了出院手续。
走出医院大门那一刻，苏末回头，目光对上两人视线。
他嘴角张了张，却没发声。
他说。
“谢谢你们。”
还有。
“对不起。”
眼睁睁看着苏末被带走，芮还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化为一句抱歉。
他看向傅斯钰，“是我给你带来麻烦了。”
傅斯钰看着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这不是你的错。只是这个孩子，我怕是救不回来了。”
芮还张嘴还想说一些什么，上方的广播声响起。
“多发伤会诊，请神经外科、胸外科、骨外科、医务部、骨科至急诊抢救室会诊。”
“多发伤会诊，请神经外科、胸外科、骨外科、医务部、骨科至急诊抢救室会诊。”
“多发伤会诊，请神经外科、胸外科、骨外科、医务部、骨科至急诊抢救室会诊。”
傅斯钰心下一沉，是多发伤会诊。
多发伤是指多发性损伤是指在同一致伤因子作用下，引起身体两处或两处以上解剖部位或脏器的创伤，其中至少有一处损伤可危及生命。比如四肢骨折，肝脾破裂，颅脑损伤。
常见于交通事故、爆炸性/事故、矿场事故、高处坠落等。①
通俗来说，就是医院要开始与死神开始抢人了。
“斯钰，后聊。”
广播还没说完，芮还就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他稳声道。
傅斯钰皱眉，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又觉得不合适，又咽了下去，点头道，“快去吧。”
和傅斯钰简单告别后，芮还直径走到医护专用电梯。
电梯门打开，芮还走进。
按下关合键，电梯门缓缓阖上，在最后一条缝里，芮还看见叶桔正急忙走进。
而她身上染红了鲜血，血顺着她低垂的手臂滴落在灰色石板上。
芮还张口唤她。
“叶桔……”
慌张的声音穿过人群来到叶桔耳边，她闻声抬眸，对上芮还的视线。
两人视线相交，下一秒，电梯门完全合闭。
1.人物无原型、人物无原型、人物无原型，重要的事说三遍。
2.①出自百度百科、抖音科普小知识，有bug可以提醒我一下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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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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