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征回到医院。
病房里只开着一盏床头灯,昏黄灯光下,魏澜洲的脸透出一股不正常的绯红。
长宁开始下雨。
电闪雷鸣间,雨更大了。
魏澜洲身子一抖,睁开眼睛。
一道闪电的光,正好映在他的脸上,他默默转了个身,然后看见了顾寒征。
魏澜洲:“你怎么在这里啊。”
顾寒征伸手摸了摸他发烫的额头:“过来陪你。”
轰——
天空炸响一个惊雷。
魏澜洲下意识抓住了顾寒征的手,浑身紧绷起来。
顾寒征回握住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
顾寒征:“外面下雨了,这是打雷。”
空气中属于alpha的安抚信息素渐渐浓郁,魏澜洲疯狂跳动的心脏渐渐安定下来。
在周遭的alpha信息素簇拥下,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顾寒征拿来热毛巾敷在他的额头:“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这一夜,顾寒征没有合过眼,他一边用敷热毛巾的方法给魏澜洲物理降温,一边思考着两人的关系。
一直到天刚微微亮时,他顶着眼下浓重的黑眼圈,把头靠在了魏澜洲的手边。
十字路口停着一辆无牌车,空旷街头连监控摄像头都不屑于扭个头。
车内的男人微垂着头,碎发在脑后扎成一小束,额前刘海挡住了一边的眼睛,他叼着烟看向后视镜,汽车后座放着一副白色骨架。
七年前,他亲手给云锦注射了安乐死药剂,在他死后,又将他的骨架用特殊方式保存了下来。
楚云升一手夹着烟,一手捏着一张发黄的旧相片,上面的男孩脸侧有一条长长的疤,扭捏不安地摆弄手指,不好意思地冲着镜头笑。
“云升哥哥,我不好看,真的要拍吗?”
楚云升忘了自己怎么回答的。
他只知道,云锦是世界上最乖的小孩,最好看的小孩儿。
他默自欣赏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夹进钱包里。
他从副驾驶拿出一包□□,将它和□□组装起来,用燃着的烟头点燃了引线。
改装后的跑车启动时发出剧烈的轰鸣,楚云升眼中的温情渐渐被一股狠厉取代,在路过一节年久失修的配电箱时,他将组装好的TNT,扔进了配电箱。
一脚油门,跑车飞出很远,身后,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以配电箱为中心,向周围辐射20米,都炸成了一片火海。
楚云升把没燃尽的烟叼进嘴里。
“小锦,这不能怪哥哥,你看,这是他们的消防问题。”
后座的骨架没有回答,楚云升认为它是默认了自己的想法。
“等着,哥哥找到魏澜洲了,哥哥很快就去给你报仇。”
楚云升八岁就被亲生父母以200块的价格卖给了人贩子。
在鱼龙混杂的麻将馆里长大的楚云升,自小就学会了如何曲意逢迎,没有被人贩子转手卖掉,而是留下来给他们打杂。
十岁那年,他已经开始帮人贩子进行一些简单的绑架活动。
那一年,他认识了五岁的云锦。
这个小孩呆呆傻傻的,身上穿得脏兮兮的,看见好吃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唯一的优点是,看见楚云升时会对他笑。
“你脏死了,离我远点。”
这是楚云升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楚云升那时候负责的工作是给地下室的孩子送饭。
每次送饭来,云锦总是一个人躲在最后面,等所有人都抢完了,他才跑到前面来吃一点残羹剩饭。
“谢谢哥哥。”
这是云锦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于是,楚云升故意把那最后一点饭菜倒到地上。
云锦还是冲他笑,然后蹲下去捡地上的菜叶塞进嘴里。
楚云升又急又气:“你真是个傻子。”
云锦还是笑。
后来楚云升发现,云锦是真的傻子。
他说话比所有人都慢,就是被人欺负,也只是冲着别人笑,别人给什么吃什么,一点儿心眼子都没有。
夜里,被拐来还是被卖过来的孩子往往缩在一起哭,但是云锦不哭,这个时候他就不笑了。
楚云升过去问他:“胆小鬼,你怎么不哭?”
云锦抱着自己的膝盖:“云锦不是胆小鬼。”
楚云升:“你还说你不是胆小鬼,你连老鼠都怕。跟你说,你爸妈不要你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们咯!”
云锦小小声回答:“我知道。爸爸妈妈要养弟弟,云锦是个傻子,但云锦可以卖钱,卖了钱养弟弟。”
楚云升更生气了。
他经常这样逗那些孩子,每一个都会被他逗哭。
但云锦安安静静说出这些话,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楚云升:“谁说你是傻子?那是他们瞎,以后你是我弟,没人再敢欺负你,放心吧,我不会卖你。”
楚云升至今仍记得他抬起头望向自己时的那双眼睛,澄澈,泛着水光。
为了留下云锦,楚云升拿枪亲手处决了一个叛徒。
那年他没满十一,枪的后坐力让他过后半个月虎口都在发痛。
杀人就像出轨,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楚云升开始被委派越来越危险的任务,好几次都和警察的子弹擦肩而过。
那年云锦14,他用手捂着楚云升泛血的伤口,眼里泪光闪闪。
“哥哥,你不去了好不好,云锦带你跑掉,就不会有人打你了。”
说跑,他们跑过。
半路被抓回来,楚云升被关在水牢里泡了三天,双腿差点截肢。
等他被放出来时,云锦已经被割掉了一个肾。
恨,太恨了。
滔天的恨意让楚云升彻底丧失理智。
等云锦的身体好转,他偷了枪跑进人贩子团伙老大“黑鹰”的房间里。
他要跟人同归于尽,但他高估了自己的力量。
枪还没有被举起来,黑鹰就发现了他的存在。
两人好一番搏斗,枪也被打掉,黑鹰用庞大的身躯将他压在身下,掐住他的脖子,在他即将窒息的时候,他的手终于摸到了枪。
当冰凉的枪口抵住黑鹰的太阳穴,黑鹰也愣住了。
咔哒。
扳机被扣响。
哈哈哈哈哈——
此后很多年,楚云升都记得那阵笑声。
因为,枪里没有子弹。
也正是他猖狂大笑的间隙,楚云升屈起膝盖用力顶上他的胃,然后翻身掌握了主动权。
楚云升死死盯着他的脸,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的指骨一下下砸在黑鹰的脸上。
他看着黑鹰的脸变红,变白,最后变成一滩烂泥。
直到他完全失去生气。
躺着的人不再呼吸。
楚云升才彻底失去力气瘫软在地上。
外面吵吵嚷嚷,楚云升望着天花板。
结束了,都结束了。
但走进来的却不是黑鹰的手下。
一群白大褂走进来,为首的笑眯眯向他伸出手:“你好啊,愿意加入医学院吗?”
楚云升不带丝毫犹豫就带着云锦加入了所谓的“医学部”。
从黑鹰到“医学部”,不过是从人贩子团伙到制毒贩毒团体的区别。但对于楚云升来说,意味着他和云锦可以活下来。
“医学部”拥有完整的级别体系,没有人可以随意压迫他,任务完成的多,钱就多。
楚云升拼了命做任务,想让云锦有个更好的生活。
短短两年,他从白面小生变成玉面阎罗,成了边暮三角驻军最头疼的对象。
阎王要人三更死,他二更就去取人小命。
但他不在乎,旁人的性命与他无关,他只要云锦好好活。
但那年,云锦还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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