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是我的责任,不怪他。”
看到马国超脸上逐渐难看的神色,沈知秋不得不开口打断了两人间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我这边人手不够,所以才叫马国超来帮忙。关于这个案子可能……”
沈醉静静看着她辨解,片刻后突然抬高了一只手,强行打断沈知秋梗在喉咙尚未说完的半截话:
“停。”
他没有再执着于纠缠马国超的事情,而是以一种极其强势的命令语气,冷漠对在场所有人毫不留情的开了口:
“所有和这事没关系的人,全都出去。”
沈知秋闻言,不再说话,沉默的站在原地看着沈醉,眼里神色十分复杂。
在场三人都清楚听到了他那不客气的驱逐令,但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
不是否被沈醉傲慢的态度惊到了?又或者说对他的要求存在异议,所以才徒劳的做着某种无声抗争。
沈醉见状,没有再和三人做过多的争辩,而是径直站到了张继伟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这个低头不言的男人。
“抬头。”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里却有种毋庸置疑的意味。
张继伟闻言慢慢抬头。他似乎被沈醉吓到了,犹豫了许久后才友好的朝他笑了笑。
“……你好,”
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状况出现了。
“沈醉!”
沈知秋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她不可置信的叫着沈醉的名字,几步迅速下了楼,尾音里甚至还带着些许颤抖的破音。
在三人的注视下,沈醉在张继伟说完话的一瞬间突然抬手,无数扭曲蠕动着的绿色细肢在他右臂里不断翻涌着。
然后这些细肢在某个瞬间纷纷破体而出,潮水般争先恐后的降落于他的身体之上。
马国超是离沈醉最近的那个人。
和这人多年来的相处与了解甚至让他没能来得及做出反应,唯有搭在沙发上的指尖条件反射般颤动了一下。
“沈,沈醉?”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沈醉这番所作所为,呢喃着他的名字有些不知所措。
张继伟挣扎着发出了一声非人的哀嚎声。
那些深绿色肢体在他身上不断游走着,眼,鼻,口,耳,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钻进身体的机会。
很快,他身体上的每一块肌肉都被高高撑起,从紧绷的皮肤下面依稀可以看出无数蠕动着的长条状物。
“沈醉,停下!”
沈知秋站在沈醉右手边,冷淡面孔上是少有的焦躁神色,语气急促的对他说道:
“他是这个案子里我们唯一掌握的线索,很多事情有关的东西还没有问出来……操!”
纵使淡定如沈知秋,这种情况下也被逼的骂声不止。
张继伟瘫在沙发上喘着气,喉咙里已经被堵的说不出话了。
遥遥中他似乎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很快眼球便被无数细肢包裹殆尽,瞬息间整个人伴随着哀嚎声被吞食得无影无踪。
“现在没有证据了。”
沈醉面对三人震惊的神色毫不在意。他眼神平静,像刚才只是拂去了什么不值一提的尘埃,随后便冷声道:
“监查局我已经沟通好了,很快派人来处理。你们没什么事能走了。”
“……你可真是个混蛋。”
沈知秋的胸膛不停起伏着,冷冷盯着沈醉那寡淡无色的面孔,脸上神色在愤怒和不甘间来回切换。
最后她冷声骂了他一句,回到房间“嘭”一声关上了房门。
马国超则坐在客厅里,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沙发不禁有些失神。
张继伟刚吃了一半的牛排还随意摆在桌子上,和马国超那堆垃圾放在一起。若有若无的肉香味依旧萦绕在客厅里,此时此刻却没有了勾起人食欲的念头,却是叫人莫名反胃。
“你也走吧。”
沈醉声音将马国超的思绪带回了现实里。
他站在青年面前,看着马国超的表情似乎和看张继伟没什么两样,仿佛下一秒那些可怕的场景也会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的身上。
“我不会再管你了。”
沈醉此时此刻才是终于疲惫的叹了口气,轻声道:
“以后只要能保证你脖子上的东西还戴着,想去哪儿,想干什么,都随你吧。”
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马国超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
“……但别再去不知天高地厚的惹事了,以你现在的情况,随便来一只怪物都能轻易要了你的命。”
马国超想反驳,但沈醉在这种情况下说的话往往都不是开玩笑。而且他用平淡的口吻仿佛叙述事实般说出来,更是让马国超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于是他最后只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尚存一丝希望道:
“以后呢?我的伤养好了会恢复的,对吧?”
沈醉沉默片刻,没有正面回答他:
“…我会给你想办法的。”
随后他抬头,目光从巫野寻身上轻轻掠过,没再说什么,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
巫野寻此时此刻站在楼上,看着沈醉离开的背影,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个男人是怎么做到回来一趟让所有人心里都不好受的?
巫野寻站在原地僵立了片刻,知道自己应该是酿了什么大祸。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强迫自己走到房间外,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进来。”
沈知秋说话的语气仍有些生硬,可见刚才的怒气还未完全消下去。
“……对不起。”
巫野寻进了房间,垂着头有些不敢看沈知秋
“我不应该告诉他的。如果换成你和他说…可能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了。”
屋里沉默片刻,才传来沈知秋的叹气声,语气缓和了不少:
“不怪你,你没必要道歉。”
她坐在桌边,神情已经是失望到近乎无奈了:
“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他,不算什么大事。只要是那家伙下定决心要闹不痛快的事,早说晚说他都一样抽风。”
巫野寻闻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站在桌前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一动不动。
“……走吧。”
沈世安在窗前安静站立了许久,突然打破了房间里僵硬的气氛。
沈知秋深吸一口气,收拾好自己那七零八碎的恶劣心情,重新调整好心态准备处理这件事情。
“怎么?虽然沈醉杀了证人,但我们这边还有很多线索可以用。”
她看着沈世安皱眉头:
“还有能解决问题的可能性,怎么就准备走了?”
“这件事我们彻底插不上手了。”
沈世安脸上没什么表情,两人却能真切的从他声音里听出淡淡的冷意:
“他越过我直接和监查局沟通了,从现在开始这边的东西全由他们接手。”
任谁都能听出他话里那个所谓的“他”究竟是谁。
沈醉真是把事情彻底做绝了。
至此,就连沈知秋都再也无力与他辨驳。
“…走吧。”
良久,她这才轻声开口,起身离开了房间。
客厅里,马国超呆坐在沙发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醉呢?”
沈知秋知道他被训了心里不好受,于是也没有多说,只是简单问了他一句。
“走了。”
马国超喉头发紧,声音干涩的回答了她:
“我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他没说。”
沈知秋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面上没有露出多少意外的神色,只淡淡道:
“走吧,闹到现在这个份上谁也没办法了。我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阻碍他。”
回去的一路上车里沉默的可怕。
“巫野寻。”
片刻后沈世安突然开口:
“你师姐说你想一个人出去历练。现在还有这个想法吗?”
巫野寻仿佛骤然间被从梦中惊醒了,如梦初醒的点了点头:
“……嗯。”
“小巫?你还好吗?”
沈知秋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声。实际上车里所有人现在的心情都不怎么样。
马国超自从上车后就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听到几人的谈论声,也没有多大反应,看起来和巫野寻没有多大区别。
“我没事。”
巫舒寻垂眼。
他长的太快了,快到了几乎不正常的程度。明明回来才不过几天,巫野寻的个子已经赶超了马国超,不知不觉中快和沈知秋一样高了。
他五官的轮廓也变得更为深邃,没有了当初那种漂亮青涩的感觉,变得越来越英气俊美,慢慢显现出成年的特征。
连沈醉给他准备的衣服都早已短了一截,已经不足以把巫野寻整个隐藏在布料里的程度了。
幸运的是他身边有理解自己的人,没有因为这超乎寻常的生长速度而惧怕或者干脆想把他送进医院里研究。
“我在想一些东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巫野寻变的越来越沉默了,没人知道他脑子里具体在想什么。
每个人成长中都会有这样一段经历。沈知秋曾经从这段时期走来,知道多说无益。所以她只是点头,继而又耐心问了一遍:
“你真的考虑好了?”
沈醉有些时候事情做的确实混蛋,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言不合就随意插手过他们的事。
而且…他说话不留余地,甚至根本连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说实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的争吵里所有人都是愤怒但克制的,因为总要给对方留下可供原谅的空间。
“考虑好了。”
巫野寻抬头,直视着沈知秋的眼睛,眼底坚定的神色不似作伪。
沈知秋见状点了点头,默默隐去眼中那极其复杂的神色。
沈知秋是跟在沈醉身边最久的孩子。她眼睁睁看着他从一无所有走到现在,她不知道沈醉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他背后有着怎么样的过去。
沈醉从来不向他们谈论他的经历。他身上诡异又强大的力量从何而来,他究竟是人还是异种,这一切都无从知晓。
想到这里,沈知秋不自觉把目光移向后座上重新陷入沉思的少年。
……好像所有的转变似乎都是从巫野寻的到来开始的。
常年在外四处游荡,甚至刻意回避他们的家伙某天突然打电话过来,说给他们找了个师弟。
然后破天荒的主动要求合作,尽管那仅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案子。
他就像只游离在人群之外的孤狼,敏锐注视着人间。
虽然他也属于人间的一分子,却对感情有种与生俱来的野兽般的生疏与抗拒。
沈醉心里有条看不见的线,任何人但凡越界半步,换来的将只会是他礼貌又不动声色的疏远。
所以当初沈醉把巫野寻送回来时尽管他看起来失魂落魄,但所有人都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因为沈醉就是这样的人。他总是漫不经心的给予你所需要的帮助,却又在你因为感激涕零即将亲近他的时候抽身离去。
冷漠而仁慈,看似温和却依旧高不可攀。
“回家吧。”
沈世安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心中所想,看着沈知秋的目光温和而平静:
“……我这就去准备,尽快让小巫去做他想做的事。”
沈知秋闻言点头,心里同时也暗自松了口气。她知道沈世安为什么会主动开口叫巫野寻离开。
只要沈醉不想说,他永远不会为自己的所做所为解释半句。
以往他鲜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这次居然直接越过沈家和监查局沟通了。
要知道,沈醉只是沈家的二把手,整个沈家只有沈世安拥有和监查局对接的权利。
今天他在沈世安眼皮子底下动手,不仅挑衅了以他为首的沈家一派,更是亲手杀死了案子里最关键的线索。
沈知秋光是想想就能知道未来那帮人会闹出怎样腥风血雨。沈家从来不只有沈世安一个人说了算,他背后某些掌权人从始至终看好的只有沈醉一个人。
到时候沈知秋他们不得不站队。
几人虽然在沈醉的庇护下长大,但这么多年来所接受的教育和做事渠道全由沈家提供,更别说沈世安本身就是沈家的人。
但是巫野寻不同。
他是一个全然独立的个体,不需要依附任何人而存在,更和沈家沾不上半点关系。
况且他本身还是个认知尚未完全成熟的孩子。
看着巫野寻一言不发的沉默姿态,很显然刚才沈醉冷漠的那一幕对他来说冲击力极大。
他大概鲜少见过沈醉这样针锋相对,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慢一面,但实际上这才是他们生活里的常态。
让他在自己依旧仰慕却心生动摇的长辈和亲密相处许久的兄长间做选择,未免也太过残忍了。
这个时候巫野寻离开一段时间是最好的选择。
哪怕他对这里心生依恋不愿离开,想必沈世安也绝对会找个借口强行送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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