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来系统已经说不出话了，它就像被汹涌而至的暴民从宅邸里扯出的贵族，尽管不愿低下高贵的头颅，可头顶的冠冕、手上的戒指、身上的华服都被尽数褪去，而今鬓发散乱，形容狼狈，生死都掌握在它曾瞧不起的暴民手中。它不甘心，可受制于人，别无他法，半晌才近乎绝望地问万帆云：“你究竟想要什么？”
万帆云耸耸肩，她的一根指节绕上垂落的卷发，慢慢地摩挲，细细地缠绕，像在玩着心爱的玩具，她表情诚挚，语气却虚伪夸张到了极点：“我？我的目的不是一开始便说了吗？”
“看来你的记性和你的宿主一样差呢，需不需要我帮你预约个医生？”她又换上了一副关切的模样，可眼神却藏满了阴冷粘稠的恶意，“不过没关系，我非常乐意再重复一遍。”
她理了理衣摆，悠悠然在先前的座椅上落座，“我说过——‘再不从不属于你的身体里滚出去，我不介意让你后悔来到这世界上。’”
她弯起眸，仿若一位外来系统职业生涯遇到的最普通不过的富家小姐，就连语调都是与此前无二的低缓柔和：“既然你们忘性大得堪比阿尔茨海默症，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亲自请你们出来了。”
温柔的低语却无端激起一身白毛汗，外来系统隔了好一阵才恍然意识到，这种好似被毒蛇盯上的，从骨头缝里溢出的恐惧僵冷感受，名为“毛骨悚然”。它不知道如何躲避，只能默默抱紧自己，那姿势甚至与0628刚与万帆云绑定时的样子如出一辙。
0628没有看到外来系统现在的样子，但它也能根据外来系统不正常的沉默猜到，这场交锋，是万帆云大获全胜。
它几乎要给万帆云跪了，这可是主神派来的任务者和系统啊，他们居然就这么......被宿主俘虏了？被宿主团灭了？你们不蒸馒头争口气啊！
万帆云给予了外来系统充分的消化时间，她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处，裙摆下的脚尖正对着外来系统。
外来系统不知想了些什么，再开口时已然恢复了镇定：“你的目的，不止如此吧。”
“哦？”万帆云半阖着眼，闻言微抬眼眸，似乎起了些兴致。只有0628才知道，她正在翻看外来系统的后台数据，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搜刮着外来系统数据库中的一切资料，复制、存档、归整，再搬运到0628空荡荡的数据库。
外来系统的声音微微发颤：“你们的科技水平太落后了，你和国家合作，是把我储存的更高层面的资料，当做投名状了吗？”
万帆云不置可否，只撩起眼皮轻轻瞥了外来系统一眼，她的右手手肘撑在扶手上，手背垫在耳侧，左手隐没在衣裙堆叠的布料内，好似对此兴致缺缺。而此时她已经搬空了外来系统的数据库，正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外来系统显然将她的无言当做了默认，语气愈发笃定起来：“但你们注定要无功而返了，主神定下的第一条规则，就是不能透露高于小世界科技水平的知识。”
万帆云充耳不闻，她已经根据外来系统透露的信息找到了主神发布的规则手册，拉到了最底，果然看到了那条规则，但紧随其后的第二条随即占据了她的全部目光。
[任务完成后，回收原主意识体，任务失败三次，抹杀宿主，回收系统。系统若存在重大违纪，全部抹杀。]
她微不可察地勾勾唇，略略松开捏紧的左手，她知道该怎么利用手头的筹码了。接着，她借着外来系统的精神波形，给曾星天的手机发送了一份目前尚无人攻克的技术难关解答。
至此，她才终于肯施舍给外来系统一个眼神——带着明晃晃嘲讽与疑惑的一眼，她唇角弯起一个弧度，语气似在怜悯，似在哀叹：“你错了，我想要什么，从来不需要你给。”
在陡然响彻外来系统内部的警报声里，万帆云轻飘飘地丢下最后一语：“我会自己来拿。”
仪器的运转无端加速，外来系统像跌进滚筒洗衣机一般，转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湮灭只诞生在短短一瞬，外来系统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尖叫，便炸成了一簇明火，光亮一闪而过，连一粒灰都没能留下。
不知它是否会觉得悲哀，它总认为npc、男配、女配是渺小的灰烬，而男女主只是更高级一点的灰烬，死了也就死了，消失了也就消失了，没有人在意灰烬的去向。可轮到了它自己，它甚至不够资格成为一粒灰。
万帆云拍了拍手，施施然站起身，对上了曾星天欲言又止的眼神，她眨眨眼：“星天姐，它烧掉了。”
“嗯，我看到了。”曾星天无奈道，“幸好收集的数据也够交差了。”
“不过，帆云。”她话锋一转，“它突然烧掉，和刚刚给我发的文件有关，对吗？”
曾星天显然顺着脉络想到了更多，没等万帆云回答，她又道：“因为触犯了它上司的禁忌？不能透露给外人更高层面的知识？”
万帆云静静听完，摊了摊手，眉眼含笑：“星天姐，你猜的这么准，让我下面说什么啊？”
曾星天直视着万帆云，抿了抿唇角：“我还猜，这件事是你一手促成的。”
万帆云打了个响指：“宾果！”
“为什么？”曾星天问，她面上没有愠怒或者质疑，只有纯粹的不解。
似乎被实验室的灯光晃了眼，万帆云眯起眼，几步走到昏迷的叶舜英身边，缓缓蹲下，解开了捆绑叶舜英躯壳的绳子，做完这些，她扭过头：“因为只有这样，叶舜英才能回来。”
她慢条斯理地为叶舜英整理着压出褶皱的衣襟，唇边依旧是她惯有的张扬笑意，她说：“你看，星天姐，我从不撒谎，从始至终，我只有这一个目的。”
曾星天不知该说什么了，她总是拿这样的万帆云没辙，到头来，她只能一边暗自庆幸刚刚将所有助手支出去，一边走到万帆云身边，看着她忙碌。
“你啊......”这句无奈的低语飘进万帆云的耳中，又很快被她抛在脑后。
.......
叶舜英终于从冰冷阴湿的噩梦中挣脱，她睁开眼，第一眼便看向了坐在她右侧的女孩。
女孩的面容她并不陌生，噩梦之前她刚救了自己，噩梦中亦是她砍断万千荆棘，义无反顾地抓住了叶舜英的手，将她扯出了没有尽头的噩梦。
她还记得救命恩人的名字，短暂的恍惚之后，她很快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救了我两次，万小姐。”
万帆云没有说话，她像梦中一样，沉默地、无声地朝叶舜英伸出一只手，叶舜英抓住了那只手，于是下一秒，缠身的荆棘枯萎，沉沉的乌云消散，阳光洒落，鸟鸣幽幽，叽叽喳喳地告诉叶舜英该醒过来了。噩梦的消退便是如此无声无息。
她如梦中所做，握住了万帆云的手。
“欢迎回来，叶舜英。”万帆云施力拉起叶舜英，舒展眉眼露出一个笑。
叶舜英也笑了，她想起梦中所见，轻声说：“只有你第一时间知道那不是我，万小姐。”
“即使我们此前素未相识。”
“嘘。”万帆云食指抵唇，她将刚刚拜托周归远找来的假发放在叶舜英手边，对她狡黠地眨眨眼，“先休息一下吧，一会儿还需要叶小姐做个测试，做完之后再说也不迟。”
叶舜英摸着自己光溜溜的头皮，捧起假发，诚惶诚恐地点头：“好。”
两个小时后，答了一堆问题证明自己是货真价实的叶舜英本人之后，万帆云带着叶舜英推开了休息间的门，桌上早已准备了各式甜点，万帆云则动作优雅地沏了一壶红茶：“先填填肚子吧。”
“好。”叶舜英端起茶杯喝了口红茶，暖意顺着胃部与食道一直蔓延到心底。
在这之后，二人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只有瓷杯与小勺碰撞的声音在休息室内回荡。
万帆云慢慢搅着红茶，任静默发酵了十分钟，这才放柔话音：“或许你还有很多疑问，你可以现在问我，我会尽力说明。”
叶舜英咬咬下唇，她确实有很多疑惑，或许只有万帆云才能解答，想到这，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万小姐，你是不是知道......‘系统’，是什么东西？”
听到系统二字，万帆云压出一声嗤笑：“别怕，它只是个寄生虫，一种病菌，散落在这里的孢子。”
叶舜英抓住了万帆云口中的信息，她喃喃重复：“......孢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她浑身一个激灵，抬眼看向万帆云，“这种东西很多是不是？那它......它还会抢别人的......别人的身份？！”
万帆云敛起所有的笑意，她的声音轻得像一朵云，却又重得如一座山：“不会了。”
“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有‘孢子’被散播进来了。”
叶舜英敏感地从这句话中察觉到了更沉重的情绪，她讷讷张口：“你......”她其实想问你想做什么，可万帆云的眼神让她再也问不出口。
她在那双眼眸中寻不到一丝情绪，也看不到一点光亮。明明是拉扯着她挣出噩梦，脱离泥沼的人，却在这一瞬让她顿生如芒在背的不安慌乱，她心知自己并不是万帆云的目标，但寒意却一直渗透进了骨头缝。
许是万帆云看出了她的恐惧，于是那些更深更重的东西便在她的眼睛里隐没了，万帆云的眼睛又透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她的右手指节轻轻敲着桌面：“好啦，我们来聊点开心的吧。”
“我早就想问了，叶舜英，你想要叶家公司的掌控权吗？”万帆云轻呷一口红茶，姿态从容又优雅，彷佛这对她而言，是再简单平常不过的问题。
叶舜英一愣：“这.......”她想起噩梦中系统所说的剧本：女主叶舜英正是因为家里公司快破产，才被父母接回去当做与周家联姻的棋子，尽管公司与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家人也根本不爱她，但她的价值却永远与家里的公司绑定，保住公司从此成了她最大的任务。
想到这里，极致的悲伤和委屈几乎将她压垮，但同时，叶舜英又猛然意识到，既然那个公司本来就和她没有关系，那它是破产还是起死回生，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它活着不能给她带来利益，死了也不会让她背负债务——毕竟她的好父母，可从来没将她的户口和自己上在一起啊。
所以她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与己无关的公司搭上自己后半生？又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一个破公司的掌控权放弃成为自己？
她似乎明白了万帆云这么询问自己的用意，于是摇了摇头，她此前从未奢望过父母的爱，以后也不会，她的理想从来不在此处：“不用了，万小姐。”
“我从来没想过成为商人，那不是我。”叶舜英摸了摸假发，有些腼腆地笑了起来，“其实我在农学院学育种，这才是我的理想。”
“他们来找我时我其实是想拒绝的，但莫名其妙地就答应了下来，我明明能反抗，可就是被那些人推搡着到了水池边缘，老实说，我差点以为我被下了降头。”叶舜英叹了口气，“现在想来，也是所谓剧本的影响吧。”
“或许我应该抽空再去练练防身术了。”叶舜英揉着细瘦的手腕，那儿之前被绳索绑了很久，还有些刺痛。
万帆云注视着叶舜英，忽而，她端起茶杯，冲叶舜英举了举，茶水清澈，荡荡悠悠，荡碎了灯盏洒落的亮光，于是万帆云的眼便也落满了碎光，她不再伪装笑意，唇角的弧度反而因为欣喜变得不再标准漂亮。
“我只怕一件事，那就是你不再是你自己。”万帆云托着下颌，纤长的眼睫被灯光缓缓勾勒，“我很高兴，你还是你。”
她的指腹按在左眼的泪痣上，这似乎是她的习惯性动作，而她依然带笑：“这一场，依旧是我赢了。”
“继续成为你自己吧，叶舜英。”她为叶舜英倒了最后一杯红茶，眉眼低垂，语调却近似宣判，“你不再需要我了。”
她将白瑜然的名片塞进了叶舜英手心：“倘若有一天，你需要帮助，就联系她吧。”
做完这一切，她不再言语，自顾自喝着红茶吃着点心。她没有下达逐客令，可她的动作已经完全传达了这个意思。
叶舜英识趣地起身，准备道别，却忽然动作一顿，转而认真看向万帆云：“万小姐，能允许我再说一句吗？”
万帆云没有看她，她一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半张侧脸打上明亮的灯光，神情模糊难辨，听到叶舜英的话，她轻轻发出一声代表应允的单音——虽然模糊到叶舜英也捏不准究竟是应允还是拒绝，但她默认为应允。叶舜英清了清嗓子，用最诚恳，最郑重的态度将感谢宣之于口。
“万小姐，你不是恶毒女配，你是最善良最温柔的人。不管你在谋划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叶舜英头一次这么正式的表达感谢，说完便感觉脸颊发烫，自觉在这里待不下去，甚至没听万帆云的回复，就捂着脸跑出了门。
万帆云扯了扯嘴角，她想回应一句，可一张口便有血沫涌出，她捂住嘴，那些腥甜鲜红的液体还是顺着指缝滑落，滴落在地板上。在叶舜英出门的那一刹，她发抖的指尖终于捏住了桌上的抽纸，与此同时，茶杯也被不慎打翻，红褐色的茶水与血迹混合在一起，染红了裙摆。万帆云用纸巾擦拭着，悬在头顶的丧钟终于在背叛者的耳畔敲响，昭示着她的时日无多。
0628怯怯道：“万姐，我仓库里有一些疗伤的药物，你可以向我兑换。”
万帆云摇摇头，她勉强恢复了点力气，将染血的纸巾丢进废纸篓，走进洗漱间收拾剩下的血迹。
她艰难地呼吸着，喉间的腥甜不断上涌，又被她勉力压下，最终回归了平静，酝酿着下一次的风暴。
哈，她有些自嘲地想，原来秦孚羽当初就是这种感受啊，果然很难受。
她抑制不住手指的颤抖，她一直知道她痛觉阈值很低，甚至可以说，她是怕痛的，但没关系，万帆云漫不经心地抚过涂着蔻丹的指尖，像在随意安抚不听话的宠物，但没关系，只要能达成她的目的，她不介意扮演一个没有痛觉的人。
因为啊......
她低声承诺着，在这处狭小的空间内，在只站着她一人的舞台上。
“我会结束这场无聊的扮演，我会终止‘主角’的闹剧。”
......
“世界”睁开那双与万帆云相似的眼，她扎着万帆云幼时最爱的小辫，穿着她曾经最喜欢的玫瑰色衣裙，仰头看着万帆云，仿若最天真烂漫的孩童，她的声音万帆云同样熟悉，那就是幼时自己的声音：“万帆云，你怕吗？”
万帆云索性坐在巧克力的河岸边，眉梢微挑，有些吊儿郎当地回答：“我怕什么？”
小女孩同样坐在万帆云身侧，她托着腮，摇着头，哼着轻快的歌谣，声音脆生生的：“死亡啊。”
万帆云摇摇头：“死亡是最不值得惧怕的事情。”
“也是。”小女孩咬着手指思索片刻，得出结论，“即使死了，你脑子里那个系统也会带着你的意识前往下一个世界，你还会活过来，所以不会怕死。”
万帆云抛了抛手边鹅卵石状的糖果，将其扔进汽水河里，溅出一朵漂亮的水花：“不完全对。”
她伸出手，任玫瑰色的霞光穿过她的指缝，而她透过指缝欣赏天际那片渺远的晚霞：“我怕我死得毫无价值，所以在这之前我会努力活着。”
“唔......直到那个足以让你坦然赴死的契机出现？”小女孩沉吟道。
“是啊。”万帆云手臂向后撑住，她仰头，将自己稍稍从周围腻甜的气味中解放，准确地找到了天上的启明星，“直到那个足以让我坦然赴死的契机出现。”
“我等到了。”她冲幼时自己模样的小女孩微笑，“所以我万死不辞。”
......
万帆云踩着一地的晨辉回到家，蔷薇已开至荼蘼，花枝上只剩几片蔫搭的花瓣还在苦苦支撑，万帆云揪掉它们，将其归于花枝下的落花，而后用钥匙打开大门，蹑手蹑脚地进入，再轻轻阖上门。
路过客厅时，林女士的呼唤自沙发处突兀响起：“云云。”
万帆云着实被吓一跳，反应过来后她扯出一抹惊喜的笑，几步迎了上去：“林姐？你演出回来啦？”
林女士点点头：“因为最近总是心慌，所以提前回来了。”
万帆云讶然：“怎么会心慌？还是叫医生来看看吧，我现在就联系.......”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林女士按住了她的手背，从指尖传来的温度莫名滚烫，仿佛烈火顺着指尖灼上万帆云的手臂，让万帆云情不自禁一个激灵。
“不用，云云，我身体没事。”林女士松松握住万帆云的手腕，力道柔和得像再用力一点万帆云就会散掉一般，她在极力伪装平静，可从眼底透出的情绪却那么悲伤，那股悲伤好似也在万帆云心里挖出了一个空洞，让她有些无措，只能握紧林女士的手。
林女士坐回沙发，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万帆云了然，在林女士身侧坐下，默默看着林女士抱起桌上厚厚的相册。
“我最近不知道怎么的，总是想起你小时候的事情，可能是人老了总是恋旧吧。”林女士耸耸肩，其实她才迈入暮年不久。她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翻开第一页，她笑了，“这是我刚刚怀上你时，和你爸去拍的。”
“我们年轻时都很忙，也不想要，等到想要孩子时，年纪反而上去了，备孕好几年迟迟没能怀上。当时我们几乎绝望了，想着今年再没有就去领养一个。结果，你来了。”想起那个情形，林女士的眉梢眼角依然溢满幸福的笑意，她微微偏头，抬手抚过万帆云的侧脸，“你选择我们当你的父母。”
“自那时起我就发誓，我要给你最好的一切。”
万帆云细细摹过那张照片的每一寸，这才低声说：“你们做到了，我很幸运，也很幸福，拥有你们这样的父母。”
她翻过一页，下一张照片是婴儿床里熟睡的她，她天生唇角上扬，眼眸乌黑，眼尾上挑，睁开时总带着张扬到极点的恣意妄为，只有睡着了才显露出一点乖巧的模样。
可林女士不觉得，她看着那张照片，眼里的慈爱几乎凝为实质将万帆云整个包裹，她用指腹轻轻摩挲照片平整的边角，声音温柔如水：“你带给了我们难以想象的幸福，出生后你的一颦一笑都能带给我们喜悦与满足。你很乖，哭闹次数都很少。我和老万取了很多名字，这才敲定了你的名字。帆云，你不需要向任何人妥协，包括我们。”
“只要是你选择的道路，我们都会支持，因为你是我们的骄傲。”
万帆云闭了闭眼，她的回答依然是那么轻：“我知道的。”
林女士伸出手，她揽住了万帆云的肩膀，稍稍用力，将万帆云抱了个满怀，相册哗啦啦掉在地上，数张万帆云各个时期的照片散落了满地。万帆云粗略扫了一眼，小学时春游的，弹钢琴获奖的，奥数获奖的，初中出游的，出国时的全家福......林林总总，皆是她的过往，那些并不总是快乐的时光，共同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她。
“云云，你一直是个很有想法，心里压着很多事情的孩子。”林女士温暖的手心拍抚着万帆云的脊背，她似乎落了泪，万帆云能感觉到一滴湿润落到她的颈窝，转瞬即逝。
“从小到大，你几乎没让我们操什么心，你能处理好大多数事情，你拿了很多奖，取得了很多成就，你的成绩远远超过同时期的我和你爸，你让我们骄傲到了如今，未来我也丝毫不怀疑。”
“但云云，你开心吗？”林女士几乎掩盖不住尾音的颤抖，万帆云窝在林女士怀里，她不能够看到林女士的表情，可她的眼眶却有些发酸。
“当然。”万帆云闷声开口，“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是我最开心也最庆幸的事情。”
“可我大概是个任性的人，总有些任性的想法，或许这不是最好的方式，但对我来说，这是我不得不做的事。”
“只能由你来做吗？”
“是啊。”万帆云眨眨眼，眨落一滴泪珠，“因为我是你们的骄傲，所以我想让你们赢。”
林女士抱着万帆云的手臂紧了紧，又骤然松开，她的声音已然带上了哽咽，呼吸都颤抖不已：“......好。”
她想捡起地上的相册，那双平素能弹奏高难度曲目的手却抖得不成样子，万帆云弯下腰，拾起了相册，也将那些被定格的照片一一捡起。
林女士小心翼翼地拂开照片上的灰尘，动作怜惜得像对待什么绝世珍宝，她阖上眼帘，所有的不舍与痛苦都被她藏在睫羽之下，而她留给万帆云的只有一句：“去做你该做的事吧，帆云。”
万帆云喉咙缩紧，有些艰涩地道：“......嗯。”
“那我出发了，妈妈。”
“......好。”林女士的肩膀在战栗，为了藏起自己泪流满面的面容，她偏过头，不去看万帆云。
万帆云的脚步声在身后渐行渐远，就像她与女儿的距离一般，林女士按捺住回头的冲动，她怕只要回头，她就会后悔，就会不顾一切地留下万帆云。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万帆云的声音响起，裹挟着门前风铃如同呜咽的声响。
“我爱你，妈妈。”她顿了顿，“也记得帮我转告爸爸，我同样爱他。”
“保重身体。”
大门被重重地关上，林寄雪回过头，身后已空无一人，她呆呆愣愣地弯下腰，将脸颊埋进手掌，任由冷意和痛苦将她吞没。
灿烂的晨曦穿过落地窗，跃上她不住颤抖的肩头，又铺满照片上抚着小腹的女人与丈夫幸福满足的唇角。
......
“你果然很温柔，是我最喜欢的孩子。”小女孩摘下树枝上的棒棒糖，纯黑的眼瞳映出万帆云平静的面容。
万帆云同样扯下一根棒棒糖，拿在手里把玩：“温柔可以用来形容很多人，你的这句没有指代性。”
“那你觉得用什么词呢？”小女孩怀里抱着一路摘下的糖果，仰起脸问。
万帆云毫不犹豫：“自负、恶毒、疯狂、控制欲强，哪个都好，总之，我与温柔毫不沾边。”
小女孩笑了笑，没有回话，而是转移了话题：“愿望，你想好了吗？”
万帆云耸耸肩，她本走在小女孩身侧，闻言加快了脚步：“想好了。”
“是什么？”
万帆云攥住棒棒糖杆，笑得满不在乎：“那就让所有人都忘掉我的存在吧。”她将手中的棒棒糖递给小女孩，“重获新生的世界里，并不需要主角。”
小女孩接过棒棒糖，却抓紧了万帆云的手，她摇摇头，两个小揪揪便随着她的动作一起一伏：“抱歉，这个我做不到。”
“或许主角不该存在，但万帆云的存在本身，是无法抹消的。”她伸出手，踮起脚有些笨拙地摸了摸万帆云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一片羽毛，“你的存在是合理的，你不能用不合理的方式抹去她。”
“这样啊......”万帆云微微弯腰，以便小女孩轻松一点摸到她的侧脸，她的嘴唇翕动，呢喃着，“真是可惜，那再换一个吧。”
“没事，时间还很宽裕，你可以慢慢想。”小女孩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毕竟我是‘世界’啊。”
我本来想今天完结世界一，但我写不完了啊啊啊，我还有两篇实验报告两篇论文一道作业题，以及给我的赛提同人歌画画（没钱了只能自己上了呜呜呜），我努力，我努力，我不打星铁啦！
100发歪了□□但砂金来了，后面氪了328抽了武器没歪，砂金，等我给你攒满命（握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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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世界一？：《霸道总裁的小娇妻》（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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