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阳感冒了,鼻涕止不住流,咳嗽还很频繁,院长叫沈空昱带他去附近的诊所看看。
医生帮赵一阳测了体温,还好没有发烧,开了两天的药,医生让赵一阳先服下一剂:“这药劲猛,吃完出现身体无力,头晕脑胀的情况是正常的。”
药效发作很快,赵一阳没等回到孤儿院就全身发软,脚步虚浮,眼神耷拉着,仿佛随时会瘫软在地睡过去。
沈空昱蹲下身,手臂挽过他的腿弯把他捞到背上,起身背起来。
赵一阳逞强,虚弱地嘟囔:“我可以自己走,不用你背。”
“得了吧,就你现在这样,感觉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
“我前不久也这样过,也没见我有事。”
沈空昱想趁他不清醒时套点话:“赵一阳,你什么时候开始流浪的?”
背上的人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除夕前几天,我被房东赶出来,四处溜达,哪里都热热闹闹的,我一个人没地方去,我记得有个好心姐姐给我买了糖葫芦和烤鸡腿,即使没有年夜饭那么好吃,但我还是吃得很满足,后来,大姨找到我,把我买了。”
沈空昱在心里计算,赵一阳流浪二十多天那样子,他把人带回孤儿院,这二十多天,他在历劫,转念一想,时间还要更早,自他爸妈去世起,他就开始了不幸的生活。
“赵一阳,你现在喜欢上孤儿院了吗?”
“不喜欢也不讨厌。”
沈空昱低笑一声:“真是个冷漠的家伙。”
为了防止赵一阳把感冒传染给其他孩子,沈空昱帮他戴上口罩,在他好之前都让他先睡在自己这里。
“我跟你睡也会传染给你。”
沈空昱不在意:“我感冒了没关系,你的小伙伴们感冒了会比较麻烦,特别是身体不太好的孩子。”
赵一阳没再多说什么,抱着自己的被子和枕头去沈空昱那儿。
沈空昱看了眼他:“床小,放不下两张被子,拿枕头过来就好。”
赵一阳把被子拿回去,再回来时解下口罩,一言不发地爬上床躺下,沈空昱停下写练习题的手,倒杯热水回来,让他喝下大半杯,不出五分钟,赵一阳便沉沉睡着了。
感冒来势汹汹,威力很大,今天一天赵一阳都提不起食欲,早中晚都只喝了清淡的猪肉粥,看起来憔悴不少,人本来就瘦,生个病感觉更弱不禁风,好似风一吹就倒。
今晚又有暖被窝可以睡,许是感冒的原因,赵一阳后半夜身体发热,一直在蹬被子,沈空昱一次次起身,帮他擦汗,盖被,叫醒昏睡的人起来喝热水补充水分。
一整夜下来,他没怎么睡好。
赵一阳尿急,睡梦中都在找厕所,梦里的他裤子已经脱下,正要释放那刻,他猛地惊醒,现实的他被梦误导,差点就尿床了!
感觉被什么东西束缚住,赵一阳睁开眼一看,发现沈空昱死死抱着自己,他眉心紧蹙,推了推沈空昱,但人睡得太沉,没有反应,他又喊了一声:“沈空昱。”
沈空昱睫毛动了动,却没醒过来。
赵一阳觉得膀胱要爆了,不知道他半睡半醒时沈空昱喂他喝了多少水,他心急如焚,手又被沈空昱锢住动不得,他只犹豫了半秒,就用自己的头撞上去。
沈空昱被鼻子的刺痛弄醒,他眼睛刚开一条缝,赵一阳怒目而视的样子就映入眼帘,两人距离又近,乍一看有些吓人,他脱口而出:“哎呦妈呀。”
“我要上厕所,快放开我,”赵一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憋不住了!”
沈空昱瞬间清醒:“千万别尿床上,我这就带你去。”
情急之下,沈空昱的念头只有一个:厕所!必须马上到厕所!可即便在这种时候,他潜意识里竟还是用被子把人裹起来,生怕他着凉加重病情。
赵一阳被沈空昱抗在肩上,整个人像条长卷饼,如被送去寝宫的妃子。
将人放进隔间,沈空昱扯开被子,帮人帮到底,另一只手迅速抓住赵一阳的裤腰往下一拉,嗖的一下把裤子褪到膝间,随即退后:“行了,尿吧。”
水声结束时,沈空昱重新把被子裹好,把赵一阳的身体围得严严实实,再把人抱起来,他说:“幸好我比你大,有力气,要不然都抱不动你。”
“我没要你抱,是你自己主动的。”
“你说得没错,是我倒贴上赶着照顾你,好了吧?”
赵一阳低声回了句:“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沈空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回去继续睡觉。”
次日,在他的悉心照料下,赵一阳肉眼可见的好了很多。
周末,心理专家帮孩子们做了心理评估,看着孩子们仅有的电视机与书籍,他们建议孤儿院应当多给孩子们安排一些娱乐活动。
院长为此愁得食不下咽,她对张姨倾诉:“政府批过来的钱全用在吃饭,给孩子治病这些花销上了,专家说可以在后院空地修建一些游玩设备,我们哪还有多余的钱。”
沈空昱无意间听到院长的谈话,沉默转身,路过学习房,看着孩子们埋头苦读,心里又暖又涩。
孤儿院仿佛被遗落掉的一角,社会对其关注度并不高。
此时此刻,孤儿院的条件与他刚进来那会相比好了很多,当时他们是真正的吃不饱穿不暖,八个孩子挤在一张一米五的床上,身上衣服没有一件是新的,而是捡年长些的孩子穿不下的衣服穿。
沈空昱想起前段时间有个孤儿院给报社写了一篇文章,反响挺大的,还上了新闻,社会各界捐钱出力,帮助孤儿院把环境改得焕然一新。
当晚,他写了一篇《拥有完整的童年》短篇小说,以一个六岁儿童的世界来撰写,也许这只是东施效颦,但他还是想试试,万一有结果呢。
他想起赵一阳说过的话,快快长大赚钱,才是最重要的,有钱你可以做任何事。
沈空昱一字一句提笔写到凌晨四点,将满腔希望跃然写到四页信纸,然后装进信封,打算明天邮寄到某报社,盼着能引来一点反响,哪怕只有星星点点都好,把后院修建起来,要是能把那几个孩子的病治好就更好了,这样一来,就能听见孩子们更多笑声。
转眼就到沈空昱参加比赛的日子,小孩们知道他要出远门,一个个围拢过来,依依不舍地问:“空昱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你们睡三次晚觉,我就回来了。”
“我们会想你的。”
“空昱哥哥,早点回来。”
……
一声接一声,听得人心里发软,也许有共同的遭遇,彼此间更能感同身受。
赵一阳独自站在不远处,眼瞪瞪看着沈空昱,眼神含话,却不好意思上前,终究是个孩子,情绪全都写在脸上,藏不住。
沈空昱走过去,跟他说:“在家听院长和张姨的话,我很快回来,不要太想我。”
赵一阳嘴硬道:“我才不会想你。”
到学校集合,跟他一起去的还有另外两位女生,语文老师向大家交代行程:“学校会派车送我们去火车站坐火车,然后再去考试地点。”
沈空昱看着一辆车窗紧闭的黑色轿车远远驶来,在他们旁边停下,光是看着不等坐上车,他胃就泛起不适。
老师和两位女生坐在后座,他坐在副驾驶,一股浓重刺鼻难闻的皮革味扑面而来,胃骤然一缩,感觉下一秒就要吐了,他忍不住退下车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再重新坐进去。
老师察觉他的异样,关切地问:“沈空昱,你晕车吗?”
“嗯。”
“怎么不早说?我好给你备晕车药。”
“我提前半小时吃过了,等一下应该就不晕了。”沈空昱很少坐车,以至于晕车状况没有一点好转,反而日益严重,隔一段时间没坐车,突然来这么一下,适应不过来。
“听说晕车睡觉会好点,你尽管睡,到了再叫你,”语文老师忧心道,“要是很不舒服就跟老师说。”
沈空昱蜷在窗边,垂头把脸埋进衣领,再捂着口鼻隔绝车里的味道,这样总算好受一点。
这是沈空昱第一次坐火车,十五年来他一直待在白洲,此次去省城,是他去过最远的地方。
很要命的是,他坐火车也晕,他一直趴在小桌板上,昏昏沉沉睡了六个小时,终于到了省城。
一路上,陌生的景致让他看花了眼,他看着高楼林立的大厦,纵横交错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车流和行人,这些他在白洲只看到过冰山一角。
比赛地点设在当地一所重点中学,这里环境比他读的中学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路过教学楼,看到先进的多媒体投影仪,学生们都穿着统一的校服,课桌椅整洁统一,秩序井然,与他那所木桌摇晃,学生衣着五花八门,平庸而放纵,无心向学,浑浑噩噩学生居多的学校截然不同。
他们当晚就在这所学校住宿,沈空昱和邻市一位中学生同住一间房。
半夜,沈空昱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卫生间压低却激动的说话声吵醒了他。
“……你觉得,我们是同性恋见不得光,怕被发现……所以要跟我分手?”
早恋加同性恋,这条路可有点难走。
男生情绪不稳定,说话声音没控制好,他的话字字清晰入耳,沈空昱看过关于同性恋的书,第一次接触是十一岁,当时他有些吃惊,消化了几天,下一次再看到时,已经能坦然接受。
“好啊,”男生声音越来越大,“那就分手,我不想跟你这种懦夫在一起!你配不上我。”
清早起床时,沈空昱看见对方红肿的眼周,男生挺有礼貌的,为昨晚打电话吵到他道歉,还给他带了早饭回来。
比赛结束当晚,他们不知不觉聊起了天,后竟谈起心,男生名字叫郑玟,沈空昱也介绍自己,两个原本陌生的人就此相识。
郑玟闭口不提他那糟糕的恋情,和沈空昱畅谈理想,他说:“我要考上B大,去读广播电视编导专业,当个编剧作家,要是剧本写不好,就去当编辑,总有一条路能走通并且适合我。”
“提前祝你心想事成。”
沈空昱的人生充满变故,出生就没有父亲,有人说他是私生子,有人指责母亲不检点,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野种,后来,沈岚突然死了,他成了孤儿,从此,不愁吃穿住,开心生活成了他唯一的目标,未来的路捉摸不定,他能选择的不多,只想顾好眼前,向着好的方向,走一步看一步。
第三天,他们互相留了联系方式,转身投入人海,各自奔赴。
叮咚~记住郑玟这个过路人,后面有他主场(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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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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