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转眼过去,沈空昱拿到比赛获得的两千元奖金,放学后,去买了两大袋零食,分给孩子们,他们很少有机会吃零食,兴奋地比对着拿在手中的糖果、薯片和蛋糕,总觉得别人的比较香,便互相交换着尝。
看着孩子们洋溢的笑容,沈空昱想把后院修整出来的决心更加强烈,那片荒废的空地,应该装满能驱散他们阴霾的欢声笑语。
投的文章石沉大海,没有回应,事实证明他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靠别人还不如靠自己。
沈空昱以“病假”为由请了三天假,打算动手把杂草丛生,到处是碎石的后院收拾干净。以前来过志愿者帮忙清理,可是未铺水泥的地板没多久又开始长草,然后疯长成片。
三月的阳光温暖不炙热,沈空昱只穿一件长袖,顶着太阳埋头除草,张姨时不时把他叫进去休息,怕人累着。
院长递给他一杯水:“空昱,马上中考了,你得以学习为重。”
“我知道,”沈空昱抹掉额间的薄汗,“等把院子收拾出来,我会一心投入学习,早打算好了。”
“晚上也别赶回来帮忙了,好好上晚自习,”院长说,“我会多申请几次叫政府雇人过来的。”
“嗯,最后这段时间我会全力冲刺。”
直到第二天下午,沈空昱才把碎石和杂草全部清出来,张姨接孩子们回来,他们一见沈空昱还在干活,连饭都顾不及吃,纷纷跑来帮忙。
小昊仰着脑袋问:“空昱哥哥,我们打扫院子做什么呀?”
“给你们弄玩的地方,以后你们可以在这里打球,玩鬼抓人。”
孩子们一听,干劲越发足。
沈空昱看见赵一阳一人提起一桶碎石,他急道:“赵一阳,你提不了,放下来,等一下我提。”
手指已被勒得发白,赵一阳还在坚持,咬牙道:“不用,我能行。”
“别逞强,”沈空昱把桶抢过手,“你和其他小朋一起搬草,石头交给我。”
赵一阳去提另一桶:“比这重的铁我都提过,这些不算什么。”
沈空昱看他提着桶哼哧哼哧走远,赶在饭冷之前,大家合力把垃圾全都搬到垃圾桶。
院长看着平整的泥地面若有所思,决定再争取一次之前没办成的事,她立马联系政府部门,请求资助铺水泥地面,电话谈了一个小时,那边答应了,院长让他们明天过来,对方又开始犹豫不决,后又沟通了半小时,才把这事办妥。
第二天九点过,一辆混凝土车停在院门口,三四名工人麻利施工。
沈空昱看着轰隆运转的机器,两个小时不到,他们就把路铺好了,所有耗费不过三千多,而院长为此奔走好一段时间,今天才有结果。
之后,他约上周可云一起去二手市场询问儿童游乐设备,可是太贵了,他们转而去批发市场,买了一千五百块钱的玩具和球具,室内室外都有,隔日老板会按地址送到孤儿院。
晚自习结束,回去时孩子们已经睡了,沈空昱洗完澡,拿出历年真题继续刷,他一头埋进压轴题解答,连赵一阳进来也没发现。
赵一阳站他身边,喊了声:“喂。”
沈空昱转头看他:“喂什么喂,没礼貌,以后要叫我哥。”
赵一阳:“……”
思路被打断,沈空昱说:“怎么了?才一天没见就想我了?”
“自作多情。”
沈空昱问他:“找我干嘛?”
“你买的玩具我们很喜欢,吃完饭之后,大家一起玩得特别开心,”赵一阳扭捏了半天,才开口,“老师说人要懂得感恩……你把我带回孤儿院,我很感激你。”
沈空昱的笑意更明显:“真乖。”
赵一阳脸上泛起一些薄红,丢下一句“我走了”转身就跑。
“不经夸。”
每天都是高强度复习知识,以致沈空昱连梦都跟学习有关,他做了个令人窒息的噩梦:一场考试中,他怎么都写不完题,所有人都交卷了,只有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考场里不停的写,翻过背面,一片空白,他一个字都没写。
梦到这戛然而止,闹钟响起,把他吵醒了。
沈空昱登时睁开眼,意识到是做梦,深吸一口气才缓过劲,梦太逼真了,宛如身临其境,他按了按额角,起身。
外边传来动静,孩子们已经开始起床,沈空昱迅速整理好被子,出去换上轻松的语气说:“小朋友们,起床啦,准备准备去学校咯。”
所有孩子都起来了,他一转头,看见赵一阳还躺在被窝呼呼大睡,丝毫没有被周围的闹声影响到。
沈空昱过去把赵一阳的被子扯开,晃了晃他:“起床了。”
赵一阳没反应,雷打不动。
沈空昱捏住他的鼻子,片刻,呼吸不畅的赵一阳张开嘴,像猪一样打了个哼。
沈空昱忍不住笑:“猪,该去上学了。”
赵一阳眉心皱得死紧,能夹死一只蚊子,他扁着嘴坐起来。
“起床气那么大,”沈空昱揉了揉他原本就乱遭遭的头发,他头发长得很快,这会儿遮住了眉眼,“放学回来叫张姨帮你剪头发,头发太长了。”
睡不醒的赵一阳半眯的眼睛全是哀怨。
“好了,”沈空昱耐心道,“不快点要迟到了。”
“……嗯。”
赵一阳刷牙时特别用力,牙齿跟他有仇一样,沈空昱瞧见上去阻止他:“赵一阳,不可以耍脾气,太用劲对牙齿不好,你这是在虐待自己。”
赵一阳嘴里含着泡沫含糊的应了声,老老实实卸下力气慢慢刷牙。
时间好像按下了加快键,随着气温逐渐升高,夏天不约而至。在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从职高送来的女婴,和一个四岁的男孩被领养,而有个患脑瘫的六岁孩子,进行第四次手术时不幸病逝。
在一次次大小型模拟考中,中考无声无息逼近,悄然到来。
考试前一晚,院长叮嘱沈空昱准备好考试用具,让他这几天早些休息,起床收拾妥当再去学校,她拿出一个用透明塑料壳包好的护身符,很小,只有一节小指头那么大:“这个你放进鞋子里,保佑顺利用的,我托人求来的。”
“谢谢院长。”
“考试加油,”院长拍拍他的肩头,鼓励他,“尽力而为,不要有压力。”
“我会的。”
为期三天的中考来去匆匆,沈空昱出考场那刻,一直紧绷的心情彻底放轻松,卸下一个重担,走路脚步都轻快不少。
何老师在楼道口等着自己班的学生,看到沈空昱出来,他箭步上前:“沈空昱,考得怎么样?感觉如何?”
“问题不大,跟平常考试一样。”
“那就好,刚问了班长,他讲题目有点难,”何老师长舒一口气,“不说考试了,赶紧回去吃饭,以后就各奔东西了,晚自习大家抓住最后的时间一块聚聚,好好放松放松。”
沈空昱回到孤儿院,孩子们也刚好放学,三十二个孩子中,每个人都背着书包,脸上漾着笑意,赵一阳除外,他只带作业回家,他把本子和试卷卷起来放进裤兜,面上依旧不苟言笑,站在队伍里格外显眼,小家伙们看见人,一个个扑到他身上。
赵一阳冷脸在一边静静看着。
周可云仔细的看了看他说:“空昱,考完试了,好好休息一下,这段时间你太用功了,人都瘦了一圈,多吃点把失去的肉补回来。”
“瘦了吗?我怎么没感觉。”
“瘦了。”
“那我每餐多添半碗饭,”说着,沈空昱带孩子往厨房那边走,“去吃饭喽。”
被团团围住的沈空昱笑得灿烂,而赵一阳始终远远目睹着,好像被隔绝在外,融不进那片热闹,这让他有些不爽,但他现在还分不清这种情绪是什么,以及它又为何而来。
吃完饭,沈空昱一起和孩子们到后院玩,扫了一圈,没看见赵一阳,他放下足球过去找人,最终在房间看到他正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沈空昱凑过去,唤回他的思绪:“在躺尸?”
“嗯。”赵一阳有气无力道。
“出去和大家玩啊。”
“没兴趣。”
沈空昱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哪里不舒服?怎么蔫哒哒的?”
赵一阳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沈空昱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他:“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别闷在心里,这样会难受,俗话说小孩藏不住话,有什么事都想跟别人说,你怎么偏偏爱憋着事呢?”
赵一阳眼珠转了半圈,目光落在沈空昱身上:“……今天6月21日,是我的生日,去年这个时候,吃完妈妈做的晚饭后,爸爸给我买了个很好看的蛋糕,我知道家里没钱,即使蛋糕很小,味道也不怎么样,我还是吃得很开心,我爸是货车司机,他们说过今年暑假会带我一起跟车去西北旅游,可是车祸带走了他们,只留我一个人。”
沈空昱沉默的看着他,刚要开口安慰,或者带他去做点事,让他没那么伤心的度过八岁生日,院长突然推门进来:“空昱,你班主任打电话过来,说人快到齐了,催你赶紧去学校,别缺席。”
差点把这事忘了,沈空昱回答:“好,我这就过去。”
赵一阳翻了个身,枕着手臂,背对沈空昱,整个人缩成团,看起来有些可怜,这样很像伤心需要人安慰却又不吭声的落魄小狗。
“等我回来。”沈空昱发现他的臭嘴之下,还有可爱的一面,他捏了捏对方的脸,随后起身离开。
过了好一会,待脚步声听不见,赵一阳才转身,看着门口继续发呆,想他毫无预兆消失五个多月的至亲。
沈空昱走了,现在又剩下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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