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四百年后。梨花村庄。
入夜,在一间灯火通明的小屋子里。
“欸~我刚才说什么哩?我就说吧这穷酸书生一看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小白脸觊觎这秦家姑娘已久,终于隐忍不住、原形毕露、狼性大发了耶……哎呦呦呦呦呦,你们看!你们看……啧啧啧啧。”
“别指指点点的了,你学得可真够恶心!”
“呕!也太恶心了吧!受不了了……”
“这是能看的吗?”
“这……这……这小书生……哼!”
一位十来岁的少女看戏太深,甩脸便走。
“也太令我失望了,白生了这副好皮囊……我不看了!小樱,我们走!”
有人欲想挽留:“欸!大晚上的两个小姑娘先别急着走呀,要走至少等我们大伙一起走呗……好不容易轮到我们村,再看看再走嘛,许小妹?”
最后果然还是没有挽留住,人家许小妹一手提灯笼一手牵着小樱姑娘一阵风似的走了出去。把最后“许小妹”三字远远地甩在身后,望尘莫及。
失落:“……好吧,路上注意安全。”
原来,梨花村是个偏村,不仅贫穷,信息也是相当落后。作为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之一的灯影戏,自然是备受欢迎。毕竟几年才能看一次。
可是就在刚刚,由于表演得太过外放露骨,村里的人不忍直视,便有了这一出。
一人道:“就是啊,这许小妹说得也不是并无道理,在场观戏的又不止成人,还有孩提呢。表演得如此露骨像什么话。”
说着就准备起身去叫白帷幕后的那位老人,“老先生,老先生!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还请麻烦您停下手中的活,别演了!”
……
万万没想到,只此一句请求。灯影戏台幕布上的裁纸人真的依言顿住不再动了,桑间濮上的曲调也曳然而止。
顿了片刻,既而转成了另一部戏本子。
浓厚乡土气息的调子悠悠转起,同时配以打击乐器和弹拨弦乐、吹奏管弦。
在炫白刺目的灯光照映下,影幕中头包粗布头巾的农妇,和手持斧子的老汉相继活灵活现地从旁登场。亢音高唱地唱述着古调不弹的故事。大家这才安静下来。
可这未免也太安静了吧!
观听了须臾,在场不少村民便觉犯困之意登时袭来。
个个强撑着眼皮直磕头,满脸写满了苦苦难熬。更有甚者已坐着呼呼大睡、不知戏台上其所云了。
故事是极其的枯燥乏味,极其的让人昏昏欲睡。
什么昨天你向我家借了个乌鸡蛋,今天我去你家讨还,可是你偏偏说这乌鸡蛋是你家老乌鸡跑来占了我家年轻乌鸡的窝生出来的,所以你理所应当地不需还。我就疑问:“你怎么知道这颗乌鸡蛋一定是你家老乌鸡所生,我已有三天没拾这窝里的乌鸡蛋了,这一颗说不定也是我家年轻乌鸡所生。再说,反正我自己本人是没有亲眼看到你家老乌鸡蹲在我家生蛋窝里一眼……”
……
再这样看下去,今天睌上谁也别想回家了,全部都在这打铺盖一觉睡到次日清晨算了。
终于忍无可忍,一人道:“刚才是谁说的小孩子看不得那种东西了?小孩子知道什么,又能看懂些什么?更何况那还是个纸片人,纸片人懂不懂?依我说你是不懂吧,又不是现场真人表演。你以为这家灯影戏是你家开的啊,想看这个不想看那个的,这么挑三拣四干嘛……我猜你们大家都是非常想看的吧!干嘛不全都说出来举手反对啊,又不是没干过羞羞事,搞得你们很纯一样,老子我就……”
突然,一旁与他平坐的娇美女子猛得朝他大声怒斥道:“刘二郎!!!你干嘛呢?疯了是吗!是要……”
与“刘二郎”一样,话还未道尽。娇美女子只见一只裤管卷起老高,腿毛茂密的粗壮男人腿当嘴一脚踹向自己面前的这位“刘二郎”男子。
瞬间,就把他连人带椅踹得飞出去老丈远。愣是把他给弄出屋去,倒在了距离灯影戏台十步之远有余的满天星斗之下。
一霎那,四周就像顿时噤了声一般。不闻一丝一毫之声,静悄悄的。
静了一阵,众人只见方才还未吼完的那个娇美女子惊得一下从凳椅上立马弹起,转身朝外就飞奔至“刘二郎”踹飞之地。
只见此时的男人不知怎的他圆溜溜的脑袋正被卡住在自己双腿之间夹着。所以,人只能像团被触碰过的千足虫一样,紧紧蜷缩着。周边还有被粗壮大脚一脚连带踹散架了的许多零碎凳架,有一只细长的凳腿横置在他的两膝弯之下,如此使得这“刘二郎”更难有翻身之时了。
娇美女子见此一幕,乍一看还以为他就这样被一脚弄死了。
惊魂未定地压低音量小声试探性地问他道:“刘二郎?……刘壹君?……你没事儿吧?……”
须臾,下边传来模模糊糊、有气无力的一声“疼~”
女子得到回应后,像是从惊魂未定中抽了出来,正想着赶忙把身下之人先摆正再说。忽然身后有个声音叫她道:“新诗。”
语气不冷不热,听不出是何种意思。
众村民早已全部一窝蜂地跨出大门,拥到了室外来观看这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此时正渐渐以这个被叫作新诗的姑娘为中心逐渐簇拥呈包围之势。
新诗像是没听到般,继续干自己的事。稍后旁若无人地小声朝刘壹君骂道:“活该!让你多舌,你这个人就是活腻歪了,上赶着去找死。蠢死了!”
此蠢可非彼蠢。要是但凡时辰早那么点,放在昨日夜晚亥时,他俩行人类正常生理需要的男欢女爱之为时。女人娇嗔地抱怨身上男人经验不足、技术差劲之时,随口骂出“蠢死了”。可如今遭遇这一幕,此时此刻的“枕边人”只恨不得用食指戳破他的脑门破口大骂:“你这个脑袋灌了粪的猪头!!!”
众村民见之,哎呦呦挡眼睛,心中不由赞叹道:“狠,不过那壮汉踹人的技术倒是不错,并未见血。”
一村民深感同情地叹道:“哎呦哟!好惨好惨,没死没死。”
又有一村民评价道:“这就叫,什么那个……哦!那个什么作孽,不活。嗯,就是作孽不活!所以说啊,口里积点德吧你。”
有一个试图和他讲道理:“刘公子啊你,这就是属于你……咳!自找苦吃、咎由自取,了啊。是你自己本来坐着好好的突然就开始开口骂人了哈,再说这件事你本来就不占理,可别到时候把一件小小的事儿闹大啊……”
等了半晌,未见其回应。
那人狠狠甩袖道:“闹大了那也只是你自取其辱罢了,如果你呢,偏要闹大了的话,那我们也没办法了。反正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思量一下吧!”
说罢便侧过身去,不再看地上的刘壹君。
又有人心生怜悯: “姑娘,地上凉,快起来吧。”
……
“天啥时候这么黑了?”
经此一小插曲,大伙见这刘壹君似乎已经打算闭口不言,心知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了。正巧屋内所置的灯影戏推车用来打光的最后一盏灯火都熄了。也好也好,本来早就不想看了。
一人出声道:“各位,老夫突然想起来,这个时辰老夫家四娃应该睡醒了。他就是这样,要是看不到老夫这个爹爹又该哭的得哄大半天了,那老夫就先回去了。”
另一人也忙道:“这么说,我想了一下,我家也还有事需要我,告辞了哈。哦等等……新诗姑娘,你呀……唉!”
见状,随后大伙们纷纷附和道:“我也是,走了。”
“还有我,带我一个。”
“撤了,撤了。”
不消片刻,只余下四人——新诗、刘壹君、踹人的壮汉。
壮汉直瞪着剩下的他俩,目光凛冽。被如此看着直教新诗心里发毛。当然,此时的刘壹君倒在地上,表露出来的神色像是被一脚踹丢了魂似的。所以他视若无睹,不知所想。
静默无言不知瞪了多久,前方阡陌远处忽然远远地传来一声音:“岳大哥,不走吗?”
壮汉这才把目光从他俩身上挪开,也扬声朝前方回应道:“来了。”
言毕,临走之时又给失魂的刘壹君死瞪了一眼,没看新诗。然后这才朝前方奔去,与刚才喊他的伙伴同行而去。
而余下的第四人,此时正在前门大敞、灯火阑珊、刻有“灯影戏”三字的门匾下。口水直淌,微微打鼾。
“嘎吱”一声,惊醒梦中人。
“嗯?早练了吗?”
“梦中人”悠悠转醒神志不清地问道。
待到意识逐渐回流,凝神定睛一看,“哦,原来是木门开合之声。”“老先生,我自己也不知怎么看着看着就给睡着了,真是有点不好意思,还请您勿怪……需要我帮您吗?”
老匠人弓着背,早已慢吞吞地关紧了大门。
如此看来,并不需要。
然而是不是即也从侧面说明:老先生允许自己在这里借宿一晚?
他急忙拱手感谢道:“有劳,多谢。”
.
刘壹君受伤不轻,新诗无奈只得背他。
夜晚,小坟丘。
露水渐渐开始凝结产生,带来了丝丝寒意。
所幸,新诗并不觉得怎么冷。反而,还觉得有些许热。
男人脑袋沉重地耷拉在女人左肩上,面色忧郁,全程一声不吭。期间新诗询问过他很多次。
“你怎么样啊,是很疼吗?”
“为什么不说话呀?”
“口渴吗,需不需要喝点水?”
“你好重,我有点累了。”
至此,刘壹君始终保持沉默,只字不说。
新诗见他一直不搭理自己,亏得自己还在累死累活地背他,明明是自己活该找死。越想越觉得憋屈,越想越觉得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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