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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倚熏

雨姚听了秋草的话,心砰砰的跳,语气却不变,说:“小女只有些小聪明,大事还请司巫教我。”

秋草想了想,说:“好吧,你只要别忘了你是怎么当上司巫的就可以了。”

雨姚说:“我不敢忘的。”

秋草又说:“槐是个蠢人,你千万不要学她啦。”

雨姚露出尴尬之色,秋草见她不附和着说槐的坏话,就笑嘻嘻的说:“看来我的话你听进去了。”

秋草接着问:“你可有过男人?”

雨姚的脸顿时红了,很快又变白了,秋草笑了笑,说:“啊,有过也没什么,只是从现在开始,如果你要给一个人,那必须是名正言顺的,我只能教你这些啦,你走吧,我再住一宿就给你腾地方。”

雨姚恭恭敬敬的给秋草叩首,退了出去。此时,舞雩衙的庭院里也是一片漆黑,她抬起头,看见群星璀璨,她楞了一会神,往侍女房去了。

刚走到门口,可巧就碰见一个起夜的侍女,也是原先认识的,名叫倚熏,关系不好也不坏。

倚熏见了雨姚,她脸上的困倦顷刻化作了热络笑意:“见过司巫大人!给大人道喜,下午君上身旁的白鹭大人来传话,说大人拔擢了司巫,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倚熏滔滔不绝的说,雨姚听了一会,道了一句谢,就想回房睡觉,倚熏忙上前,笑道:“这地方腌臜的很,大人如今是司巫了,该去巫舍歇着呀,我送大人去吧。”

雨姚问:“槐在哪里?”

倚熏露出不屑的表情:“那老妇倒想依旧赖在祝房里住着,谁理她呀?人家把她撵了出来,这会子还在侍女房里面呢!大伙儿都嫌着她,挤到最边上去了。”

雨姚说:“槐对我有恩,我不能一人享福呀。”她对着倚熏笑了笑,就走到侍女房里去了,侍女房是一排长条的房舍,住着舞雩衙里最低微的侍女,二十四个人一间,窗户又小,这样的地方,自然气味不会太好了。

雨姚在这里生活了几年,倒是没有什么不惯的,她凭借记忆摸到通铺旁,寻了个空当,合衣躺了上去,过来一会,倚熏也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似乎也睡下了。

雨姚隐约听见了槐的鼻鼾声,她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天光微亮,雨姚睁开了眼睛,她到了这个点就会醒,以前的这个时候,她就要立刻起身,守在祝房门前,等槐叫她,然后再服侍她起床。

其他的女祝虽然也用侍女,但并不要求侍女贴身照料,唯有槐是如此,槐有她的理由:“我是夫人得用的人,难道不该早点起来等候夫人召唤吗?”

到了被夫人打断腿的时节,她的话又变成了:“夫人看重我才打我,我不该有人伺候着,早日养好了伤再去伺候夫人吗?”

槐发了话,雨姚只好起早贪黑围着槐转了,今天早上她一觉醒来,几乎就想立刻起身,突然想起昨日的事情,就又想睡会,不过,她还是很快睁开了眼睛,起身了,看了看周围,此时室内昏暗,她看见槐缩在角落里。

那个位置常漏水,并不舒适,槐的半边被子都是潮湿的,雨姚想了想,蹑手蹑脚的把自己的被子抱了起来,走到槐的身边,想把被子给她盖上,谁知那槐一点动静就醒了,见了雨姚,立刻跳了起来,张口就骂:“小贱人!你还敢来见我......“

这骂声把其他的侍女吵醒了,众人见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又见雨姚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都不明所以,倚熏也挤在人堆里,见状,眼珠子一转,先上前,抬手就要抽槐一个嘴巴子,雨姚连忙扔了被子,挡在槐的面前。

那一耳光就落在了雨姚的脸上,雨姚的脸登时肿胀了起来,那倚熏唬了一跳,连槐也惊住了,倚熏回过神,连连请罪,雨姚摆了摆手,恭恭敬敬的对槐说:“您受惊了。”

槐绷着脸,一声不吭。

倚熏讨好的对雨姚说:“大人呀,她也如咱们一般了,您何必委屈自己呢?”

雨姚正色说:“我受槐的教导之恩,不敢自傲。”说完,她又恭恭敬敬的对槐说:“昨夜听老司巫教导,直至深夜,不敢打扰您的好梦,请您随我一起去巫舍起居吧。”

槐哼了一声,大步走了出去,雨姚垂手跟在后头,剩下的众位侍女面面相觑。

一个名叫霜池的侍女嘟哝:“这是怎么说的,爷爷倒给孙子抬轿........“

倚熏眼珠子一转,抬手就甩了霜池一个耳光,霜池捂着脸怒骂:“小贱人!你作甚打人?!”

倚熏骂道:“打的就是你这没良心的贱人!大人都说槐对她有恩,你倒满嘴爷爷孙子的鬼话!”

霜池颇不服气:“纵然要打,也轮不到你这贱人打......啊!”

倚熏又给了她一个嘴巴子!

霜池嗷嗷怒吼,扑送去要打倚熏,两人扭在一块,众人慌忙拉架,暗地里都偏着倚熏,霜池被架着手脚,又被倚熏打了几下脆的,嚎啕大哭:“你们一条绳儿欺负我,浪头里撑船,听风就转帆.....“

这侍女房中的混乱,暂且不提,

雨姚跟在槐的后头,槐昂首挺胸的往正堂走,半道上遇见秋草,她满面春风的给秋草请安,后者只看雨姚,说:“我老了,神思倦怠,不能细说巫祝之事,我今日遣人去教你,你好好的学吧。”

雨姚恭敬应下,秋草又说:“如今你也是司巫了,连我都要给你腾地方,你就不该让侍女走在前头,如今让她走前头,莫非巫舍也要分她一半儿不成?”

雨姚面露难色,那槐的脸色更是难看。

秋草终于看向槐:“你这样失礼,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槐听了这诅咒一般的斥责,露出了惶恐之色,磨磨蹭蹭的站到雨姚后面去了

秋草走了。

雨姚带着槐进了正堂,这里是司巫理事的地方,大清早的,三十六个女祝皆按行列,席地而坐,口里诵读着祈福的祭文,外头侍女杂役各司其职,洒扫院落,她们早得了消息了,见了雨姚,纷纷起身,垂手让路,口称大人,槐又羡又妒,眼珠子乱转。

雨姚请槐居上座,槐扫了一眼上头,鬼使神差的想起秋草的话儿,勉强按捺住,径自在下首寻了个矮凳子坐下,雨姚走到她面前,垂手站着。

众人见了这一幕,都窃窃私语。

槐清了清嗓子,对众人说:“你们都下去罢,我们娘俩说说梯己话儿。”

自然没人理她,雨姚轻声道:“快下去吧。”

众人这才行礼告退。

待到人都走干净,槐才冷笑一声:“哎哟,司巫大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好威风啊!”

雨姚恭敬的说:“全靠您的教导指点。”

槐阴阳怪气的说:“哼,我如今侍女一般的人物,哪里配指点你呢?你是天上凤凰,我是树下乌鸦,我还是回侍女房去吧。”说完,就作势要走。

雨姚连忙跪下,恳求:“大人留步,小女宁愿一死,也不愿见大人流落委屈啊!”

槐抬手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叹气:“你有这份心,也不算我白养你一场。”

雨姚叩首:“大人恩深,小女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槐就让她跪着,斜着眼睛,说:“我自然对你有恩,那年公宫采买女奴,要不是我看你可怜买下你,你如今坟头草都长了两丈高了!”

雨姚连连称是。

槐又翻作笑脸:“昨儿仙草那事,你也别怪我不管你,我总不能不先脱身出来吧?不然还不是一起死?我要是死了,谁在夫人面前说好话儿救你呢?”

雨姚恭敬的说:“小女也是这般想。”

槐仔细看她,见她果然无半分不满,就彻底放了心,又咬牙切齿的怒骂:“也不知是哪个贱人暗害了我,你昨日与秋草那老妇说了许久的话儿,她可透露了什么?”

雨姚小声说:“老司巫话少,只说让小女莫要忘恩。”

槐啐一口:“你这没脸面上不得台面的小蹄子!你如今才是司巫!哪里有什么老司巫!?日后你休理她,她是少皞之虚的贡女出身,也不知投了谁的缘,混成了司巫,回了那穷乡僻壤,谁还认得她呢?!”

雨姚默不作声,槐怒骂了一阵秋草,接着就发牢骚:“还是我大意了,祝房里人多眼杂,必是有人嫉妒我得脸,在仙草上做了手脚!若是让我知道那贱人是谁,我必叫那狗东西死无全尸!”说罢,又唉声叹气:“早知如此,那仙草就该直接呈给夫人的。”

雨姚轻声细语的说:“您带仙草回来时,宫里下钥了,错不在您啊。”

槐心里舒服了些,嗟叹一阵,仿佛才看见雨姚跪在地上一般,惊叫:“哎呀!你这孩子,怎的还跪着?快起来!快起来!”她把雨姚扶了起来,又握着她的手,亲亲热热的送她到上首司巫的位置坐下,然后笑嘻嘻的说:“我虽受了一场苦,好歹让你出息了,倒也好。”

雨姚局促的起身:“不敢忘恩,您请坐。”

槐把她按着坐下:“快坐下!如今也是当了司巫的人了,我帮衬着你,你也上进些,咱们娘俩这日子差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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