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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锋芒

这僻静的山野中,众人已是酣然入睡,而在距离都城五十里的长亭,一场血雨腥风刚刚落下帷幕。

辞凤怀抱婴儿,站在月光之中,居高临下的凝视着死亡。

她的面前,跪着沉默的侍卫,他们的眼中是一样的沉默,手中的长刀却都血迹斑斑,他们的身后则是一地的尸首,有的是跟随她的侍卫侍女,但更多的,却是身着黑衣的刺客。

她安静的伫立着,倘若不是怀中的孩子时不时的动一动,她几乎就是一尊雕像了。

她静静的站了许久,终于等来了她的侍女,侍女们用鞭子捆着一个刺客,拖到辞凤面前,然后齐齐跪下,为首的侍女正是蓁儿,蓁儿脸上带着血,却是斗志高昂,她扬声道:“启禀主上,逃走者在此。”

辞凤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尔等皆是有功之臣,待回曲池之后,有重赏!”

曲池正是公子沸的封地!

众人谢过,辞凤看向那刺客,脸上的笑不变,眼底已是布满了杀意:“何人遣你来?”

那刺客沉默不语。

辞凤命蓁儿抱着孩儿,回车里去了,然后和颜悦色的对那刺客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司徒的死士。”

那人错愕抬头,只这一眼,辞凤已是确定了方才的试探,她笑的温柔如水:“杀!”

刺客大叫:“贵人饶......“

他没能说出那个“命”字,就把命丢掉了。

辞凤转身回了车,车内蓁儿小心的把孩子递给她,然后退了出去,辞凤温柔的亲吻自己的孩子,哄他:“好孩子,快快睡吧,咱们母子可算是挣出命来了。”

车夫隔着厢门,恭敬发问:“主母往何处去?”

辞凤道:“伯翳之丘。”

车夫应下,催促着车马启程,向着伯翳之丘驶去。

莲花山

第二日,天光大亮,殓屋里的人早早的醒了,一醒来,就走了出去。雨姚倒是醒的最晚,一睁眼,就见献芹霜池捧着干净的水在一旁等候,“这是一早烧的,少主且将就着用吧。”

雨姚笑了笑,洗漱了,走了出去。

外头玉帐正在熬粥,说是粥,其实就是仅剩的干粮和肉干加了水,煮出来的糊糊,只有一锅,众人眼巴巴的守着,心里都知道不够。

雨姚走过去看了看,说:“这不够大家分的。”玉帐忙道:“少主先用,我等不饿。”

雨姚笑着摇摇头,说:“先熬着吧。”她带了玉帐等人并几个侍卫,往山路上走去。

众人连忙扔下手里的东西要跟着,雨姚摆摆手,让他们做自己的事儿,众人这才罢了。

公孙陇暗地里翻了个白眼,然后盯着粥,心里盘算着等雨姚吃完,他就要把剩下的都吃了。

雨姚带着人绕过一个小坡,就看见一片茂密的杂草地,她仔细瞧了瞧,露出了笑意,指着其中一种阔叶植物道:“这是猎户们种的芋,根茎可食,你们挖一些吧。”

献芹等人又惊又喜,侍卫们用刀做铲,在地上挖掘一通,果然挖出许多橘子大小的块根,粗壮的芋茎也被砍了下来。

雨姚让侍卫将挖出的芋堆在空地上,带着玉帐等人席地而坐,挑拣烂的坏的扔出去,然后用芋叶儿包着好芋,搓草绳捆成串儿,又吩咐侍卫:“你们再挖一些,如我们这般捆了。”

侍卫们于是又走到另一处地去挖,献芹伸着脖子看芋叶儿,估摸着芋的数量,说:“不如全挖走,到了山上还可吃。”

雨姚道:“山上还有呢。”

献芹就松了一口气。

霜池笑嘻嘻的说:“山上的也是猎户种的吗?”

雨姚微微一笑:“是我这个猎户种的。”

霜池佩服道:“少主真是能干!要是我,守着这芋我也得饿死了!”

玉帐也笑道:“您竟是土地爷了,这方圆百里怕是没什么瞒得过您去!”

雨姚笑道:“我原先在这儿盘桓一阵子,多亏当时有个猎户姐姐照拂我,不然我哪里懂这些。”

玉帐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您的阿姐还在么?”

雨姚一愣,随即乐了,笑着说:“你必定以为我送了姐姐去敛屋,是也不是?”

玉帐点了点头,雨姚脸上泛起一些骄傲,说:“我那姐姐是女中豪杰,哪里是短命鬼?”说罢,她又叹了口气,低声道:“当年我在山林里呆的厌烦,有心找个有人烟的地方安身,她一心闯荡绿林,我们便在此处分了手,已是多年不见了。”

玉帐默然片刻,说:“我时运更差些,自幼便被卖进内宫为奴,父母兄弟姐妹一概记不得了。”

雨姚四处看了看,见侍卫们离的远,又压低了三分嗓音,说:“将来我们寻个太平城池住下,再置办些产业,再不用对着那帮主子低声下气了。”

玉帐脸上有了些光彩,献芹踌躇了片刻,说:“您如今日子一天大似一天,外头又乱,好歹,好歹等瓜熟蒂落再做计较呀!”

雨姚点了点头,霜池满脸憧憬,叽叽咕咕的说着“到时候我要买一屋子的好吃的!天天吃!月月吃!”

雨姚揉了揉她的脑袋:“跟着我饿不着你,山上好吃的多着呢!”

众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侍卫们也捆了一些芋了,于是一起拎着,回了殓屋去。

此时,粥也熬的差不多了,公孙陇让伐柯舀了两碗稠的,“这两碗是我与少主用的,剩下的尔等也不许动,待到我们吃饱了,尔等才可吃。”

众人敢怒不敢言,之前还有人想效法伐柯,奉承奉承公孙陇,求些富贵,这一路上看着公孙陇的嘴脸,纷纷歇了心思,“还不如跟着少妃呢,少妃性子又好,肚子里还有真本事。”

伐柯却觉得很该表一表忠心,高声说:“依我说,即便少主与孟郎吃饱了,我等也不该吃,谁知道山上有什么?该带上山去备着,万一山上没东西,咱们饿死是小,饿着少主和孟郎,可就是咱们该死了!”

这话说的公孙陇红光满面,众人听的越发的火冒三丈,有人小声嘀咕:“好巴儿狗,你只好吃屎,有饭也轮不着你!”

伐柯和公孙陇都听着了这话,伐柯羞的不敢抬头,公孙陇却是暴跳如雷,高声叫骂:“谁说的!谁说的!畜牲!敢说你倒是出来啊!”

他这样作态,自然无人站出来。

雨姚等人从小坡后头绕回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献芹低声道:“这个伐柯,行事也太难看了些。”

雨姚微笑道:“这样的人还少么?”

此时,众人也都看见雨姚了,纷纷行礼,雨姚指着那些芋根芋茎,道:“剥了皮,切片,煮熟了就可以吃了,只是芋根的汁水粘手上会痒,需用大叶片垫着手。”

众人见这般多的芋,纷纷欢呼,唯有公孙陇不信:“少主,这东西生的粗鄙,竟能入口?”

雨姚说:“你若不放心,可以不吃。”

其余人早忍不住,纷纷上前拿了芋,折了叶片,垫手削皮,公孙陇见众人忙着,无人搭理他,气了个倒仰,赌气走到锅边,拿了一碗先舀出来的稠粥,坐到一旁吃去了。

一个侍卫名叫楼角的,见公孙陇这般,忍不住了,就说:“少主没吃,孟郎不好先吃。”

公孙陇慢条斯理的把粥喝了,然后将碗砸在地上,起身走到楼角的面前,冷笑:“想来方才那些混账话是你说的了!”他指的是“狗吃屎“那句话了,楼角还来不及回答,公孙陇已是一拳砸在了楼角的脸上,楼角被打的跌坐在地上,嘴角都渗出了血。

雨姚见状,脸色寒了,她让献芹把楼角扶起来,冷冷的说:“为何打人?”

公孙陇冷笑:“他议论我,我堂堂公孙,岂能忍气吞声?”

楼角捂着脸,说:“我不曾议论,万万没有啊!”

公孙陇鼓着眼睛叫:“我是公孙!我说你有就是有!这一拳给你个教训,再啰嗦,休怪我刀下无情!”说罢,竟是把刀抽了出来!

他这样凶神恶煞,唬了众人一跳,楼角连连摆手:“孟郎息怒!孟郎息怒!是我不好!得罪!得罪!”

雨姚见他当面亮了兵器,心中就知这两日的口角是非,叫这王孙公子怀恨,如今自己这少主名头也快不好使了,况且众人也畏惧他......

她的眸光越发的冷,却是低垂着,不叫人看见。

公孙陇见楼角求饶,越发的得意,对着楼角作势要砍,雨姚走到楼角面前:“公孙这是做甚?”

公孙陇看了看她的肚子,勉强收了刀,面上的不屑却是遮掩不得:“既然少主这般尽心尽力的护着,我又岂能说什么?还望少主保重身子吧。”

这话说的颇有几分歹毒,霜池等人气的要骂,雨姚拉住她们,微微摇头,然后吩咐众人将芋放进锅里,“再加些水,煮熟了大家吃了,便要走了。”

公孙陇见雨姚仿佛忍气吞声,暗自得意,伸手把第二碗稠粥拿了吃,雨姚恍若没瞧见一般,与献芹闲谈。

众人见状,都暗道:“果然公孙脾气大,又尊贵,少主也让他三分。”一时间,大家都有些灰心。

伐柯倒是来了精神,弄了块干净叶子,跑到水边舀了些水,送给公孙陇:“孟郎喝些吧。”

公孙陇越发的得意,说:“若是寻常,我只喝蜜水美酒,如今,罢罢,看你一片忠心吧!”他把水喝了,然后寻地方解手去了。

伐柯居然还跟过去,问:“孟郎,要叶子擦不要?”

待这二人走了,霜池忍不住道:“这人也忒猖狂了些。”

雨姚笑了笑,没说什么,霜池看她那笑,忍不住对玉帐说:“我怎的觉着有人要倒霉了??”

玉帐低声笑说:“你自己知道就好,说出来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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