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拍开那黏糊糊的手,忍着疼爬起来,警惕地后退着,“MD,才不是呢!”
那人笑了,好像狗蛋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冷飕飕的北风吹过,狗蛋眯着眼看着章鱼,呼吸慢慢平稳。
为何不将计就计,跟着他去找小红呢?
狗蛋转了一下眼睛,声音软了下来,乖巧地低头抬眉看着那章鱼,“如果是呢?”
章鱼湿答答的手房到了他的头上。
狗蛋忍着不把那手拍下来的冲动,握着拳站在原地等待恢复。
“我可以陪你呀。”
一听到这句话,狗蛋立刻排开了那只手,“那……那明天酒吧里见!”
他拍着头发,赶紧跑开了。
狗蛋用沾着粘液的手关上了手术室那全是锔钉的门,心砰砰跳着,既兴奋又恶心,口吐机关枪似的把自己营救小红的计划告诉了面前的一人一鱼。
“好计划。”小明附和着。
“不行!”小白道。
异口同声的一人一鱼看向了对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521号,你胡闹什么?”
被小明叫到编号的小白如同被家长叫到大名似的熊孩子,一下僵直住了。
平时因为小明一板一眼得过于可怕,有几根反骨的小白也几乎不敢和小明叫板。
可此时,小白却露出了犬齿,竖起了尾鳍,“不行!!不行!!!”俨然一副要攻击小明的样子。
小白少见地嚎了起来,见狗蛋和小明都看过来后,他倏地低下了头。
狗蛋连忙走了过去,隔在了小明和小白中间。“小白 ,你发什么疯?”
小白低着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那个……狗蛋你怎么能保证你去做诱饵可以活着回来……”
但狗蛋还是听到了,蚊子哼哼般的话让他的心里翻江倒海。
他当然不能保证,心里没谱得有些发慌。
可他单手抱住了小白,露着大白牙拍了拍胸脯,“你tmd就这么小瞧我吗,嗯?”
小白没有回答,仅是看着他,好像少看一眼他就会死了似的。“狗蛋,我今晚可以抱着你睡吗?”
这惨兮兮的语气像是在告别,听得正在喝水的小明呛住了,“你不至于吧,狗蛋又不是要上战场。”
小明当然不懂小白那纤细得一碰就碎的心思了。狗蛋连忙朝小明摆了摆手让他闭嘴,“我是不介意晚上睡觉时有个鱼形电热毯给我保暖。”狗蛋说着说着停 下了,想到了那颗又大又白的卵。
“那个,小白……”狗蛋用手比划着椭圆形。
“那个……狗蛋不用在意,这是我的正常生理反应 ,就像人类雌性在同类中受信息素影响会同事排卵一样。”
正常生理反应……
“狗蛋,你的脸怎么红了?”
狗蛋像盖被子似的把小白拉了过去,脸埋在枕头里,“关灯!睡觉!明天要早起呢!”
“嗯?嗯。”小白莫名其妙地用尾巴关上了灯。
小明端着咖啡杯,看着他俩的方向摇了摇头,“你俩谁也别说谁笨了……”,摸着黑爬上了床。
狗蛋闭着眼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感到胳膊下面空空如也。他睁开了眼睛,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睁大的眼睛马上被阳光刺地眯成了一条缝,捕捉到了旁边桌子上放的大白卵。
卵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扭扭曲曲的一行汉字——狗蛋,这个月的业绩哦。
他看得出来,写字的人很努力地在“画”了。
“你对着纸条傻笑什么呢?”
狗蛋背对着小明咳了咳,收敛了上扬的嘴角,回过了头,“小白呢。”
“他让我教他写完字后就去院子里了,怎么说也不 肯回来。咱们出发吧。”
狗蛋透过窗户,发现了了院子里,大树后,自认为躲得很好的小白在暗中观察自己。
“嗯,咱们走。”
狗蛋跳下了床,把包甩到了肩膀上。
窗外,人鱼的手指深深嵌入了树干中。
小明朝院子里的小白喊道:“521号,你不送送你的主人啊。”
“才不送呢!”
小明“切”了一声,回过了头,“我有时真搞不懂人鱼的脑回路,明明昨晚还担心你会死了呢。”
狗蛋憋着笑,应和着,“是啊,谁知道呢。”
他知道,如果小白不走开,那么被紧紧抓住不放的将是他的肩膀。
他明明没吃早饭,胃里却感到暖暖的。
狗蛋推开了门,最后偷偷瞥了一眼坚持把自己关在外面的小白。
哼,真是一条自制力强的笨鱼……
大白天里,长吉的酒吧里就挤满了人。
他们喝着廉价的人造酒精,逃避着挨饿的痛苦。明知这样做无异于是慢性自杀,但还是把透明的酒液往嘴里一杯杯的倒。
窗外,一个披着貂的小男孩指着破璃窗内醉得东倒西歪地人们,看向了母亲,“妈妈,他们为什么要喝酒,不吃早饭呢……”
年轻的母亲揽过了小男孩,一点也不回避道:“你可别像他们这么堕落。这就是他们吃不饱饭的原因……”
狗蛋把作为早餐的酒一口闷下,两三步跑到窗边,关上了窗户,为窗边的顾客挡住了这伤人的话语。
他们难道想堕落下去吗?他们难道不知道这种人造酒伤身体吗?
长吉每早提供的廉价人造酒,既能暖身又能饱腹,是他们这些饥一顿饱一顿的人的唯一选择。
如果不喝,当天就有可能冻死在街头。与其相比,还是“慢性自杀”比较好。
尽管狗蛋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但一个老人混浊的眼睛还是望着刚才那对母子所在的地方,手拿着坑坑洼洼的酒杯放在嘴边,怎么也不肯喝了。
“MD,不要听这些何不食肉糜的话。”
老人眼里含着泪,笑着看向了他,“小伙子,你知道吗,我曾经也励志让自己每天早上吃上早饭,可是……”老人停住了,五官扭曲地喝下了酒。
老人摇了摇头,拍了拍狗蛋银色的制服,“小伙子,你还有希望。听说你们人鱼厨师一但被认证后就在也不用饿肚子啦,你可要好好加油啊。”
认证——手刃饲养的人鱼。
狗蛋抓紧了手中的托盘,没有回答。
叮铃铃,门前的风铃又响了。
狗蛋以为是昨天的那只章鱼来了,他激动地跳了起来,打算开始这场狩猎游戏。
他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就看见了那刺眼的黄毛。
“狗蛋,你去后厨帮忙吧。”
长吉把手放在他肩上,把他往后推着。
长吉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可不知什么时候察觉出了他和狐朋之间的摩擦。
狗蛋感激地看了一眼长吉,低着头跑向了后厨。
“你好呀,你就是长吉说的经常来打工的人鱼厨师吧,快来帮忙吧。正好练练手,争取早日通过认证。”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年轻女孩扔下了案板上的刀,擦着带血的手,笑盈盈地看着他。
狗蛋看着案板上的东西,忘记了说话。
洁白的案板上,堆着和狗蛋手臂般长的鲍鱼。他们的壳刚才被小姑娘撬开了,又肥又白的身体无助地左右蠕动着。
女孩注意到了狗蛋看着鲍鱼的视线,“这是长吉从黑市上低价进的货。这批货珍贵着呢,连那些住在山上别墅里的人也不可能获得这么好的货源!”
狗蛋的胃在翻江倒海,“海里的生物你们也敢碰?”
女孩把一个壳推向了他,“海边的人们说鲍鱼没关系的。那场事故后,它只是样子变得比较吓人,数量少的可怜,不如人鱼和小银鱼数量多,漂亮而已。 最近,你们人鱼饲养室正在给它做检测,打算把它纳入人鱼食谱呢!”
“要我说呀——”女孩从“那团肉”上揪下来一小片肉,放入了嘴中。鲍鱼似是疼疯了,像心脏似的砰砰直跳起来。狗蛋有一瞬间竟想让她停手。“他们真是小题大做,好不容易捕获的鲍鱼不用来吃,非要用来做什么检测!我老家就是海边人,我们都吃了多久了。况且,有吃的就不错了,这些家伙可能藏了,要找到他们可不容易。长吉能一次弄到这么多也真是厉害!”
她注意到了狗蛋的恍惚,双手合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话太多。大厨师,展示一下你的才艺吧!”
狗蛋戴上了一次性手套,慢慢抚上了鲍鱼已经毫无防备的身体。
变异后产生的红色血管弯弯绕绕地包裹在鲍鱼白色的身体上。
鲍鱼在他的手指下战栗着,像是一颗跳动着的心脏。
心脏……
狗蛋脑子里又出现了笑盈盈的小白。他的睫毛翕动着,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回想着李鹤交给他的软体动物知识。
狗蛋的手指摸向了鲍鱼右壳肌后缘周围的软体后部,感知到了那被死亡吓得砰砰乱跳的心脏。
“没事,很快就没事了……”狗蛋轻轻按压着那透明墙后的小小心脏,对鱼弹琴着。
那鲍鱼好像听懂了他的低语,紧绷的身体在他的掌下慢慢放松。
狗蛋睁开眼睛,提着刀快准狠地把刀刺入了那小小的心脏。
刀尖上带着蓝色的血液离开了鲍鱼的身体。
狗蛋呼了一口气,拿着刀在鲍鱼已经毫无知觉的身上起舞着。
靠近心脏紧绷的肉放在一个小盘里,用来煲汤;软软的肥肉放在另一个小盘里,用来生食……
“哇!你们人鱼厨师真讲究,片肉前还要先捅死它。我都不知道鲍鱼的心脏在哪里!”女孩手撑着桌子,朝狗蛋竖起了大拇指。
“否则它会反抗的。”
“它又不是人鱼,只是个毫无反抗能力的软体动物罢了。”
“它会疼的。”狗蛋把最后一片肉丢进了盘子里,意识到他把心里话说出来后,尴尬地用胳膊肘抵着嘴咳了咳。
女孩皱了皱眉,又偷偷拿起一片肉放入嘴中,斜睨着狗蛋,“你这人真怪。”
狗蛋心里骂骂咧咧地想着该怎么解释时,刺耳的警报声响了起来。
他诧异地放下刀,看着头顶闪烁着红灯的天花板。
“上次有人别掠走后,巷子委员会给每个门店都安装了警报。”女孩拿过一个袋子,利索地把没处理好的鲍鱼装了进去,“别傻站着了,赶快找到你的小组去避难吧,难道你想成为这次神秘消失的人?”
“小组?”
虽然他住在巷子里,但好像自动被委员会排除了。
“对啊,要分小组去避难的,为了防止凶手混进去,避难所不会收单个的人的。你赶紧去外面组队吧,我先逃了。”
狗蛋推开了门,差点和一个惊慌失措的人撞了个满怀。
大家急匆匆地跑来跑去,在店里站成了几小堆。
狗蛋朝离他最近的一小堆人走去,那里的人还算少,还有人陆陆续续地跑向那里。
狗蛋一靠近,一个半大的男孩就把幼小的弟弟藏到了身后。
狗蛋装作没看见,“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刚才那个老人看着狗蛋的脸,支支吾吾地回避着狗蛋:“我们还没组建好避难的队伍呢。”
很多的人涌向了这里,他们询问了一个大妈后,站进了队伍里。
看样子,这个大妈像是管事情的。
狗蛋朝他们挑了挑眉,也走到了大妈旁边,“我可以加入吗?”
刚才干练的大妈看着狗蛋的脸,愣住了,半天都没有答复。老人疯狂朝大妈眨着眼睛,大妈反应了过来,朝狗蛋笑着道:“哈哈,对不起啊,我们人满了。”
狗蛋数了数别的组的人数,“不是还差一个人吗?”
大妈挡在了他面前,依旧笑着道:“抱歉,人满了。”
狗蛋神经再大条也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哦。”他甩了甩高高扎起来的马尾,向门口走去。
别的队伍的人看他走进,都提前后退着,冲他喊道:“抱歉,人满了。”
狐朋在一组人中看着他,嘴唇翕动着,好像要对他说什么,但一个小孩突然被警报声吓得嚎啕大哭起来,他转身安慰起了那个孩子。
虽然狗蛋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加入小组,自己就是这次要被抓的倒霉蛋,但那些人的微笑还是刺痛了他。
这么多年了,他已经长大成人了,却好像还是那个没人要的孩子。
没办法,狗蛋吹了声口哨打开了大门,谁让他这么“名声远扬”呢。
一开门,那只章鱼就出现在了狗蛋的面前,好像站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没人和你组队吗?”
这关心的话遮盖不住喜气洋洋上扬的语调。
“这tmd显而易见。”狗蛋叉着手大摇大摆地和章鱼擦肩而过。
“没事,和我一组吧。”
狗蛋背对着章鱼,听着他从口袋里掏麻醉剂的声音,“好哇。”
突然,白色的雪花里出现了一根银色的发丝。
明明都是银白色的,那细细的发丝却那么显眼。
狗蛋跟着被风裹挟的发丝跑到了旁边的巷子里,发丝跟着雪飘落,蝴蝶似的轻轻落到了他沾着鲍鱼血的手套上。
发丝垂落,像是抱住了他的手。
狗蛋抬头,转着圈看着包裹着巷子的高楼,刚才的一丝悲伤一扫而空。
他的鼻翼翕动着,眼睛看向了一面斑驳的墙,听着章鱼慢慢靠近的脚步声,嘴唇无声地一张一合。
脖子处传来一阵刺痛,狗蛋的余光看着透明的药液慢慢被推入体内,摸了摸小明植入到自己小臂皮下的跟踪器,才慢慢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可是,小白,你捡到我了。]
墙内。
小白看着狗蛋的口型,双手死死扒着墙,墙粉扑簌簌地往下掉。
“嘿!”小明放下望远镜,敲了敲小白的脑袋,“你主人是晕过去了,又不是死了,别紧张兮兮的。”
小白抱着头,从小孔里看着狗蛋被拖走,手抓紧了头发。
“滴——滴——”
小明的电脑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点,随着狗蛋的移动而移动着。
“啊哈!”小明盯着电脑屏幕,打了个响指,“521号,狩猎开始了。5……21号?”
小明看着小白,抱着电脑,下意识地往后推了推,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
墙外,章鱼撕着狗蛋的衣服,把狗蛋重新塞入一套灰扑扑的衣服中,好像一个剥动物的皮,把动物尸块塞入食品袋的刽子手。
小白的瞳孔缩成了一条缝,耳边的鳍高高竖着,盯着墙上的小孔,舌头和蛇的信子一样吐出,舔着犬齿。
那个眼睛总是泪汪汪的小银鱼不见了,小白整条鱼紧绷着,好像一个盯上猎物的大白鲨。
只要时机一到,猎物将在他的利齿见化为肉沫。
小明咽了咽口水,觉得以前在人鱼饲养室里咬伤饲养员的人鱼和现在的小白比起来可爱多了。
他工作了这么久,第一次这么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了人鱼的恐怖,他简直不敢想象狗蛋是怎么把这么可怕的怪物放在身边养这么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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