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
“咦，奇怪，这人身上怎么有烙印啊？”
狗蛋感到腹部凉凉的，黏黏的，胃部因那凉意抽搐起来。
狗蛋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只见那章鱼拿着一块烙铁，撑着他的衣服在他上半身上比划着。
火星子落到了他豪无遮挡的皮肤上。
WC！？
他一脚踹开了章鱼，脚上的铁链当啷作响，缩到了狭小房间的一角。
狗蛋弄不清他现在地下多少层。
这是个潮湿到墙壁都在滴水的小小牢房，没有一扇窗户。
灯罩破了一半，小小的灯泡勉强照亮了铁栏杆外的走廊。
狗蛋摸着手腕上的沉重铁环，看着身上陌生的灰色衣服，舒了一口气，他真庆幸小明在他小臂上植入了跟踪器。
一口气没呼完，狗蛋顿住了。
当啷啷。
他手腕上的铁链晃荡着，爬向了牢房边，紧紧握住了铁栏。
对面的铁笼里，装满玫瑰花的木盒中，一动不动地躺着一个红发的年轻人。
这俨然像是一具尸体。
“小红……！？”他试探性地叫着。
得不到回应的他整个人都慌了起来，铁链撞到铁栏杆上，当当朗朗声汇成一片，在望不到头的牢房里回荡着。
“咚咚！”
昏暗的灯光里伸出一只腕足，把狗蛋推向后面，把铁栏杆敲得震颤起来。
“安静点。”
狗蛋摸着摔得生疼的屁股，嘴里嘟囔着含妈量极高的词语站了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怼”章鱼，一扇门倏地打开了。
金黄的灯光刺地他睁不开眼睛。
无意间，他瞥到了门后那熟悉的红色地毯和金黄吊灯。
他突然意识到他在哪里了。
门慢慢合上。
几个穿戴整齐的章鱼工作人员推着一条肥大的人鱼 尾巴匆匆从狗蛋面前走过。
那有些白得发银的尾巴让狗蛋呼吸一窒，“你们不是人鱼的奴仆吗。你们都是海洋生物，为什么要……”他看着那血淋淋的尾巴，握紧了拳头，不让自己去想那条经常在自己眼前扭动的银白色尾巴。
推车的章鱼停了下来，相互看了看，耸了耸肩，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大笑着离去了。
站在门前的章鱼笑了。
狗蛋听着这和哭没区别的笑声，抬起了头。他这才注意到，这只章鱼的鬓角都已经花白了。
“年轻的人类啊。我们在海里是人鱼的奴仆。我们化成人形，跑到了岸上，又成了人类的奴仆。我们只是在为人类主人工作罢了。”
“你们为什么非要沉浮于别人？”
章鱼低下了头，露出了脖子上一闪一闪的红色芯片。狗蛋盯着那一闪一闪的红色小点愣了愣，才发觉这是在老人中重金难求的维生芯片。
“你难道不奇怪吗？为什么寿命本只有一年的章鱼可以活着这么久？”
狗蛋抱着头一下子往后退到了墙上，感到那芯片在蠕动着，好像是一条控制宿主的寄生虫。“md，别说了！！”
昏暗的灯光下，有闪闪的泪痕在章鱼脸上划过。
“年轻的人类啊。在海里我们有能延长寿命的银尾人鱼血喝，在岸上我们有能维持生命的维生芯片。为了活下去为奴，这不丢人。”
狗蛋松开了抱着头的手，强迫自己看向老泪纵横的章鱼。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他只是觉得，从今以后他对那些偷人鱼的章鱼再也骂不出口了。
广播刺啦刺啦响了起来，“96号被16号餐桌选中，请160号处理好96号送到16号餐桌。重复，96号被……”
狗蛋的目光向下瞥去，定格在了老章鱼脖子上的纹身——96号。
老章鱼听到广播后，看了一眼狗蛋，“年轻的人类，我先走一步了。”
老章鱼解开了制服的第一颗扣子，摘下了腕表。
待宰的牲口临死前还帮刽子手清理着自己。狗蛋看着温顺的老章鱼这行云流水的动作，握着栏杆的手上爆出了青色的血管。
“md，你就这么配合？”
“主人要吃我。”
“TMD,你脑子有什么问题吗？”
狗蛋没想到他破天荒地为一只章鱼的死活问题急了起来。
老章鱼指了指脖子上的芯片，“反正都一样。”他冲着狗蛋笑了，腕足学着人类的长者拍后辈脑袋的样子拍了拍狗蛋的头，“谢谢你，暴躁的年轻人类。你和其他人类有些不一样呢。”
狗蛋没有烦躁地拍开滑溜溜的腕足，任由粘液渗入他的头发里。
门又开了。
阿草提着刀走了进来，看到狗蛋后微微正大了眼睛。随后像是不认识狗蛋似的走过了他的牢房
那把刀对准了老章鱼。
狗蛋瞳孔皱缩，想破口大骂，可是他瞥见了阿草高领子露出的一角芯片，舌头打了结。
阿草的眼圈下一片黑色，面无表情地给老章鱼套上了和狗蛋一样的枷锁，这简单的动作阿草做了好久，好像枷锁有千斤重。
“你其实不想这样吧……”
阿草一顿，回头瞥了一眼他，但刀子还是插入了老章鱼的心脏。
阿草用刀分割着肉，缩小的腕足从锁扣中滑落，软绵绵地搭在了地上。
阿草端着白色的肉，答非所问道：“我让你不要来了。你和小红现在就只能等着被拍卖，被吃掉了。”
“拍卖？什么时候。”
“这是你该担心的事吗——”
“滋啦，滋啦——”
聒噪的广播声又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160号被15号餐桌选中，请170号处理好160号送到15号餐桌。重复——”
狗蛋以为阿草会大惊失措，可是阿草却对着广播笑了，俨然一副解脱的样子。
门开了。
阿草解着扣子转过了头，看清来人后，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狗蛋眯起了眼睛，杰克金色的头发让整个空间都亮了起来。
“阿草，我又把你高价买下来了！”
又？
狗蛋捕捉到了关键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杰克和阿草。
阿草推开杰克，径直朝大门走去，“浪费钱。”
杰克捂着被推开的肩膀，看着因用力过猛而来回摇摆的门扇，笑着跟了上去。
牢房里安静下来。
狗蛋托着沉重的锁链，来回走着，搜索着能通风报信和搜索情报的通道。
他好不容易追到这里，他一定要找到情报把情报传给小明，把小红救出去。
房间的最右边，他瞥见了熟悉的井盖。
可无奈，铁链紧紧栓着他，他的手腕脚腕都勒出了红痕也靠近不了井盖半分。
咣当咣当。
狗蛋发觉不仅自己在试着摆脱这些烦人的锁链。
对面牢房里，一双棕色的大眼睛看着狗蛋，细小的胳膊学着狗蛋的动作摆弄着锁链。
狗蛋一眼就瞥见了小女孩头上的发卡。
真是幸运的孩子啊……
他对着小女孩指了指头。
小女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笑了笑，摘下发卡开始往锁眼里塞。
“别费力了。”
门又开了，一个章鱼推着餐车走了进来，他的头往墙角边歪了歪，“老老实实待着吧，别想着逃了。”
摄像头的小红点一闪一闪的，似在眨眼嘲笑狗蛋的笨拙。
狗蛋白了一眼送餐的章鱼，看着盘子里的肉糜，鼻子嗅得都快皱起了皱纹。
“放心吧，这不是人肉。你们人肉可金贵着呐！”
章鱼似看清了他的心思，临关门前特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tmd有嗅觉。”
章鱼没有走，而是走向了对面的一个牢房，细长的腕足伸了进去。
狗蛋莫名感不对劲，立刻认真检查起手上的铁环。锁眼里，暗暗闪着传感器的绿黄光芒。
“md,快停下！”
他托着沉重的铁链，吃力地跑到牢笼边喊道。
可回应他的只有骨头的断裂声和小女孩的惨叫。
咣当——
那个牢房里传来了铁链砸到水泥地上的声音。
章鱼挥着一条手臂，按了按耳机，“B3牢房已解决问题。”
他特意拿着滴着血的手臂朝狗蛋挥了挥，“我劝你不要试着撬开锁，既然你们这么喜欢撬锁，我们会帮你们‘挣脱’的。”
啪叽！
一条手臂滴着血砸到了狗蛋脸上。
门猛地关上，震得天花板上的灰下雨般落下。
狗蛋看着那握着发卡的小手，身体慢慢滑到了地上。
对面小女孩的惨叫声鬼混般环绕在他耳边。
他颤抖地缩成了一团。
他颤抖着，一根显眼的银发不知什么时候掺到了他的黑发里，转着圈掉落，搭在了他的肩上，慢慢垂下。
狗蛋看着那熟悉的银发，吸了吸鼻子，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斜睨了一眼手上的铁环，瞪向了监视着他的摄像头。
他变成了被豢养的人鱼。
这次，该轮到他逃出去见小白了。
狗蛋背对着摄像头，对着自己的舌头咬了下去，他忍着疼痛带来的颤抖，把涌出的血往下咽，没事人似的走向了餐盘。
他对着摄像头跪了下来，用手微掩双唇，装作吃饭的样子把咬下来的肉吐了进去。
狗蛋看着自己的肉像凝胶一样聚合起了其他的肉，缓慢地再生着，嘴唇滴着血，虚弱地笑了。
这是他缺点多的数不过来，这是他唯一的长处，真是令人蛋疼的特长啊。
狗蛋用力把餐盘向上甩去，红色的肉沾到了摄像头上，开始缓慢包裹着摄像头。
这里有很多人都会情绪不稳定地打翻食物，食物粘连在摄像头上，应该不会马上引起他们的重视。
外面，被削成两半的章鱼腕足一半躺在地上，一半耷拉在空荡荡的铁环里。
狗蛋看着残缺不全的章鱼腕足，咬向了自己的手腕。
疼！
疼！！
疼！！！
“md……”他张开嘴把肉吐了出来，微弱地骂了一声，又皱着眉头咬了上去。
生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狗蛋大口喘着气靠在了墙上。
第一个铁环还没挣脱，他就已经受不了，他知道会很疼，但疼痛的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小白的脖子都快被电焦了，他不还是挣脱项圈逃了出来了吗？
狗蛋闭着眼睛再次咬了上去。
疼！
“小白……”他嘴里含着自己的肉，口齿不清地念叨着缓解疼痛的咒语。
MD,好疼！！！
“小白……唔……小白……”
咣当！
第一个铁环摇晃着掉落在了地上。
被汗水弄得模糊的视线里，狗蛋看到自己的血沿着地上的沟壑流到了井盖边，顺着缝隙慢慢往下渗透着。
这可不妙……
他和小明、小白约好了。为了节省时间，一旦他要去收集情报，就往水里滴血，让对他气味敏感的小白感知到，立刻出发前往滴血的地方交接情报。
他还没出发呢，小白来早了没发现他，被那群章鱼抓住怎么办？
狗蛋感知不到疼痛似的疯狂咬着另一个手腕。
红色的血融进了水里，快速流到了几十公里之外。
“521号，你怎么了？闻到狗蛋的血味了吗？”
“嗯……”小白泡在管子里，漫不经心地摆了摆尾巴。
狗蛋向他和小明说，开始行动时，会释放自己的血。
他是闻到了狗蛋的血味，只不过这血腥味太过强烈，像是狗蛋……
小白闭上了眼睛，不敢去想水那边的场景。
“小白……唔，小白……”
小白抬起了头，四处张望着，在错综复杂的管道中试图找到那熟悉的身影。
杂乱的管道，湍急的水道，哪里有人的身影？
“521号，稍等一下，你到路上有几条管道因为要施工缩小了，我正试调回原来的宽度。”
小明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没有得到回应，不满地抬起了头。
“521号！？”
小明瞪大眼睛看向了紧绷着身体，准备冲向管道的小白，整齐的发型一下子就乱了。
“你等一等！你现在进到还没扩张的管道里就像刨丝器里的黄瓜，你想体验一下‘刮痧’吗？”
血味，越来越浓。
“小白……”
微红的水珠飘了起来，在他耳边环绕。
小白眼睛里的泪水暗流涌动，他摆动尾巴，银箭般弹射了出去。
“人鱼都没有脑子嘛！”小明骂骂咧咧地坐了回去，疯狂改动着管道程序的代码，发型彻底乱了。
电脑上的写着521号的红点卡在一个地方，急促地闪烁着。
“笨蛋521号，被卡住了吧！”小明骂骂咧咧地看向了电脑显示的31号管道。
“砰！”
像是突然有巨大的水流注入了管道，厚实的管道一下子炸开了。
小白愣了愣，继续闻着血味向前游去，像是一条被血腥味诱惑住的大白鲨，全然没注意到跟着他涌动的水流。
未完全恢复宽度的粗糙管道刮着他的鱼鳞。
小白咬着嘴唇，继续游着。好像变成了一根会动但没有脑子的黄瓜，把自己的身体往刨丝器上送。
鱼鳞脱落鱼尾，血肉脱离四肢。
狗蛋没有停止撕咬，小白亦没有停止游动。
我会恢复的，我不能拖小白／狗蛋的后腿！
咣当！
咣当！
咣当！
狗蛋用嘴撕下了衣服上的布条，简单缠绕在了手腕脚腕上。
狗蛋摇摇晃晃地走向了井盖，冷汗浸湿了一大片衣服，他脸上却笑得无比灿烂，对着被包裹住的摄像头竖起了中指。
狗蛋打开了井盖，看了看了一眼昏睡的小红和小女孩，跳进了写着档案室排污口的管道。
md，他逃出了牢笼。
狗蛋憋住了气，水漫过了他的口鼻。
等收集完情报，他回去一定要和那条笨鱼显摆显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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