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失去了结界和佛洛拉的保护,混乱的小镇迎来了黑精灵的入侵。
他们拿着弓箭在小镇中游荡,看到居民便向他们射出一箭。
鲜血喷溅的地方,无不长出了鲜艳的荆棘花——小镇中几天内积攒的仇恨,是开花的养料。
“不够,还不够……”卡登看着细小纤弱的荆棘藤,意识到仅仅几天的仇恨不足以毁掉这个小镇。
他需要的是,所有居民和精灵种的仇恨。
“佛洛拉,我需要再麻烦你一下。”卡登说着。
此时,瑞安家中正在遭受黑精灵的袭击。
黑精灵从天而降,落在了他们的院子里,踢开了房门,走了进来。当时,瑞安和自己的养父母正在桌子前吃着早餐。
一块面包刚含到嘴里,门口的巨响险些让瑞安噎住。
黑精灵挽弓,对准了瑞安和他的养父母。瑞安上前两步,挡在了养父母的面前,哪怕他自己的腿还在发抖。但是就在为首的黑精灵准备射出一箭时,突然发现瑞安的眼睛——那是黑精灵的眼睛。他一愣,稍微抬手,箭端瞄准的便不是瑞安的心脏,而是他头上的头巾。
随着箭划破空气的声音,瑞安的头巾被钉在了他身后的墙上,他一双尖尖的长耳朵和漆黑的头发露了出来。瑞安是黑精灵。
黑精灵看见这一场面,就先退出去了,他们要去找卡登说明情况——在一户人家里,发现了护着人类的黑精灵。
他们一离开,瑞安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刚才险些就丢掉了性命。但是他现在依然很害怕,并不是害怕自己会死于黑精灵之手,因为那是自己的同胞,他们不会对自己下手,而是害怕,自己的养父母会从此不再理会他。
因为,侵略小镇的,想要杀掉自己养父母的人,是他的同胞。
他慢慢地回过头,回头的动作就像是卡住的胶卷,是一点一点地切割开的。但是他却看见了父母慈爱合伙感谢的目光,这时才让他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瑞安。”
养父母说道。
“看来,黑精灵也并非全是恶人,至少,我们对你的教育,是成功的。”一家三口相视一笑。
而与此同时,闻声而来的镇上居民站在窗外,看到这么一幕——人们从前传言的恶魔之子卸下了头巾,露出了和黑精灵一样的面孔,漆黑的头发和尖尖的耳朵。
“恶魔之子!”有人在窗外喊了起来。尖锐的声音让瑞安吓了一跳,他回头看去,是平时一直欺负他,喊他恶魔之子的那些人。瑞安有些着急,跑到了屋里,不想让人再看到他的耳朵。
接着,就有石头从门外扔了进来,砸在瑞安家里的地板上。
“恶魔之子真的是恶魔之子”,这样的话传开了。一直有人敲着瑞安家里的门,找他们麻烦。
人们只敢欺负瑞安和他的家人,若是真的遇见了侵略他们的黑精灵,早就躲起来了。
“把瑞安交出来!”
“是他带来了灾难!”
“把瑞安逐出这里!不能再让他呆在这里!”
“恶魔之子,去死!”
每个人说的话,瑞安在卧室里听的一清二楚。他坐在床上,安静地看着对面的白墙,不发一语。他的父母在客厅里忙活,用桌子和其他家具把门窗全都堵住,防止那些人跑进家里对他们的生命造成危害。
“瑞安,你放心,我们不会把你交给他们的。”瑞安的养父母这样说道。
瑞安把自己反锁在仓库里,不让任何人进来。他在想,他的养父母从小待他都很好。
他不记得自己的亲生父母的模样,只知道自己被遗弃在了森林里。经商回家途中路过森林的父亲衣服被树枝划破,划伤了胳膊,在他给自己包扎的时候,听到了婴儿的啼哭。他绕过那棵树,便看到了一个长相奇特的小男孩。
他没有因为小男孩的样貌而逃离,而是抱起了他,用一块布料轻轻地包裹住了他,把他带了回去。
他和妻子教他真善美。
小时候的瑞安,心性顽皮,没少把家里的鸡鸭牲畜折磨至死,也常常摔坏家里的东西。每次养父母看见一地狼藉,也从未生气,而是耐心地教导他——要善良,要感激。
瑞安的眼睛是黑紫色的,所以孩子们都不愿意和他一起玩,还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恶魔之子”。他哭了,回了家,和养父母说了这件事。养父母说——“他们没有恶意,他们只是害怕你的眼睛。你千万不要因此对他们产生怨恨。你的眼睛并不像是噩梦的眼睛,他像天使一样,是我们看见过最纯洁的眼睛。”
没有人和瑞安玩,瑞安就去找小动物玩。
由于瑞安身上黑精灵的气息,小动物们刚开始都不愿意接触他。瑞安也曾很沮丧,但是慢慢地,他发现,小猫小狗开始愿意接触他了。很长一段时间过后,瑞安的周围总是能聚集很多的小动物,他和这些生灵朝夕相处,自得其乐。
黑精灵眼中的迷雾逐渐被驱散,瑞安的眼睛越来越清澈。
如果没有养父母,瑞安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
瑞安清楚,自己有着黑精灵血统,但是他从心底把自己当做一个人类看待。
自己的养父母,付出了太多,把自己养大,而如今,家里的这些麻烦,是自己带给养父母的。
是不是,依照他们说的,我离开这个小镇,养父母就能安定下来了?瑞安想。
他打开了仓库的门,走到了养父母面前。
他跪了下去,这个动作把养父母吓了一跳。
他解释自己的想法,说自己愿意离开。养父母眼中闪着泪花,他们摇着头,不让瑞安走。
“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现在人们对于黑精灵的仇恨,已经不容家中放一杯平静的水了。”
“对不起,瑞安只有这样了。您先睡一觉,等醒来了,就安静了。”说着,瑞安双手合十,不知是念了什么,指尖便散发出了紫色的烟雾,弥漫到了养父母鼻尖。嗅到这气味,他们便晕了过去。
这是黑精灵的魔法。但瑞安的魔法,没有沾染一丝邪气,他紫色的烟雾,也十分纯净。
他推开了门,站在居民面前。
“不用你们赶,我自己走。”
他向前一步,离他近的人们往后退去,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一步一步地,在人们眼中,走向了小镇的大门,离开了这里。
小镇不远处有一个悬崖,悬崖中有一个隐蔽的山洞,瑞安就住在了那里。
但初次离家的瑞安有些不舍得这个小镇,于是他整日在小镇外围闲逛。
几天后,小镇中黑精灵少多了,但是瘟疫盛行。
那小镇中日日夜夜都能传来人们的呻吟声,大街上尸横遍野,尸体上爬着白色的蛆虫,在慢腾腾地蠕动。尸体散发出的臭气污染了整个小镇的上空,小镇终日被乌云笼罩。小镇的河流已经被染红了,清澈的溪水此时也散发着臭味。
人们发现了在镇外徘徊的瑞安,认为镇中的瘟疫是瑞安的诅咒。
他们砸开了瑞安家中的大门,瑞安的父母惊叫起来。他们用绳子绑住了瑞安的父母,把他们带出了小镇。在那里徘徊的瑞安,一眼就看到那一群居民,举着火把,押着被破布蒙住双眼的父母,走向了自己。瑞安跑了过去,想要推开押着养父母的人,却反手被压住了。
瑞安本是能挣脱的,可是他软弱,他也不想伤害这些居民。
“你们要干什么!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对我的养父母下手算什么!”瑞安吼道。
“你每天在这里徘徊,是对我们小镇进行诅咒吧?犯下这种错,我们怎么可能会饶恕你们!不仅仅你,你的父母也要接受相应的惩罚——因为是他们,是他们,把你这个恶魔之子带到了这座小镇!”
“我没有,我只是,不想离开这里。”瑞安解释道。
“这里不欢迎你,不欢迎你们。”居民们吼道。说着,居民们用布料捂住了瑞安的眼睛,押着他们三个人往小镇边缘走去。
那里有一个已经挖好的很大的坑。
人们想要活埋他们。
瑞安和他的养父母跪在坑的边缘,但是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瑞安,没事的,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不怪你。我们知道不是你。”话音刚落,铁锹打在头盖骨上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身体落地的声音——父亲已经被打晕,掉到了坑底。
下一个,是他的母亲。
铁锹并没有把瑞安打晕,他躺在坑底的时候,还是清醒着的。掉落的时候,他头上的布料松开了,一只眼睛露了出来。漆黑的眼睛看着周围的泥土和石头,看着身旁躺着的,昏过去的养父母,他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了。
坠落的冲击力让瑞安浑身都生疼,但是下一刻,他就看见,人们拿起了铁锹,向坑里填土。
“不要,不要……”他说着。
人们并没有停下他们的动作,一直往坑里填土,瑞安父母亲的脸已经被土壤盖住了。瑞安挣扎着,向养父母身旁蠕动着,艰难地靠近着他的养父母。他伸出手,在最后一铲覆盖住养父母的土落下之前,抓住了他们的手。土不停地落下,瑞安的眼前越来越黑,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
黑精灵是没有办法这样死去的,但是人类不然。
瑞安感到养父母的手已经越来越冷了,他眼中的绝望侵蚀了干净的黑瞳。
随着瑞安魔法的失控,压在他身上的土全部炸裂。
上一刻,人们在躲避飞上来的石头,下一刻,瑞安已经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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