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不太好看，方好皱了皱眉，将凌冰一把拉到自己身边，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在车里坐下。
“怎么了？”凌冰问了一句，对上莫子棋愤怒的眼睛，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你别在意，他就是这种跳脱的性子。”方好解释道，“他只是饿了。”
“无妨。”莫子棋这样说着，脸却越拉越长。
过了没有几分钟，马车就到了棋楼，下了车，凌冰一溜烟的跑走。等方好和莫子棋找到他的时候，他左手三串右手三串，吃的正开心。
“给，方好！你肯定也饿了！”明明是客人，凌冰却主人公一样的招呼着方好和莫子棋，挤眉弄眼的说，“来来来，好吃的很，你们都来一串！”
莫子棋别过脸，脸上神色越发难看。方好闻着那肉香，忍不住咬了一口。
肉汁鲜香，口感劲道，论味道，的确是上乘。可是……方好看了莫子棋一眼，这可不是吃丸子的时候。
莫子棋也不说话，只是带着凌冰和方好二人径直上楼。一直上了五楼，凌冰手上的丸子尽数吃完，才终于到了目的地。
五楼的观景平台如今被木板封起，不大不小的空间空无一物，总有点格外的凄凉感。莫子棋凝视着那里，许久许久，才终于开口说道：“我弟弟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这里？”方好看着那高度大约到腰间的白玉栏杆，皱眉道，“这确实不太安全。”
“我知道，可是我弟弟怕高，我也反复叮嘱过了，他以前从来不会到这种地方来，所以我就没有在意。”莫子棋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悔恨，“如果我能多照顾他几分，也许他就不会死。”
“你弟弟是个傻子？”凌冰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渍，这样问道。
方好转头冷冷看了凌冰一眼。
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凌冰捂住嘴，眼睛滴溜溜的看着莫子棋。
莫子棋转过身来，皱眉看着凌冰，微微点了点头。
“怎么个傻法？”凌冰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先是做出流口水抽抽的神情，又换成嘻嘻傻笑的模样，问莫子棋，“是这种？还是这种？”
方好微微睁大眼睛。
他知道凌冰蠢，可不知道凌冰竟然蠢到这个程度！在家属面前做出这样的举动，不被打真的不错了！
莫子棋也觉得有些冒犯，可他是个能够忍人所不能忍的君子，深呼吸了一次，他决定不予理会。
“说说嘛，”凌冰有些惶恐，却还是接着说，“你不跟我们说说你弟弟，我们怎么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也许是觉得凌冰说的有道理，莫子棋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了。
“我弟弟小的时候就不爱说话，他样子呆呆的，跟他说话也没有反应，大家都说，我弟弟是傻的。”莫子棋回望着那白玉栏杆说道，“他经常莫名其妙和其他孩子打架，但就算我训斥他，他也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莫子棋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悲伤，他的身影有些单薄，怔怔地回想着。
“他其实是个很漂亮的孩子，眉清目秀，比我还要标致几分。他们都说，如果不是脑子不好，应该会有很多姑娘喜欢他。”莫子棋颤着身子，想起弟弟，眼圈通红，颤声说道，“我们自幼父母双亡相依为命，我因为棋力出众被师父选中，才得以带着他来到这里住下。得到系统后，我一直想要找到能够治好他的方法，谁知在这之前……”
莫子棋再也说不下去，泪水从脸上流了下来。
“谁知在这之前，他就已经死了。”方好看着莫子棋说道，“你一定很遗憾。”
莫子棋低下头去，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自己的眼泪，却忍不住抽泣。
“我理解你的心情，可你弟弟应该是意外身亡。”方好想不到谁会去害一个脑子不正常的十五岁孩子，他微微眯起眼睛思索了一会儿，莫子弈的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对。”凌冰说。
听了这句话，方好和莫子棋都抬起头来，看向凌冰。
“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之前，不要轻易的下结论。”凌冰笑了笑，看着莫子棋说道，“如果有空，跟我下盘棋吧！也好转换转换心情。”
“你会下棋？”方好和莫子棋异口同声。
“我什么都会。”凌冰这样说着，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棋楼里别的可能有缺，就是不可能缺下棋的地方，莫子棋将凌冰领到四楼的一间棋室，拿出棋盘棋子。
“怎么猜先？”莫子棋对凌冰的棋力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他们俩谁棋力更胜一筹，对于谁先行子并不确定。
凌冰微笑着抓起一把白子藏在手心，莫子棋微微皱眉。
这家伙，就那么肯定自己的棋力在他之上？莫子棋取出一颗黑子，心里隐隐有了争胜之心。
“好，我先走。”凌冰将手中白子拿给莫子棋看了一眼，笑着拿起那枚黑子。
先下后下已经决定，接下来，便是一场厮杀。
莫子棋本来以为凌冰如此自信，肯定棋艺精湛，谁知刚一打眼，便看到凌冰三根手指拿着一枚棋子，笨拙的往棋盘上放。他有些无语的看着凌冰，这个人连如何落子都没学会，到底怎么下棋？
“怎么了，下啊！”凌冰却仍旧微笑着。
心中堵着一股气，莫子棋干脆落子。
方好在一旁看着，却并不看得懂。
他本来对围棋就一无所知，看着他们下棋，也只能尽力去观察他们的表情而已。方好注意到，自始至终，莫子棋都皱着眉头，眼神紧盯棋盘，神色严肃，看起来像一个战场厮杀的将军。而凌冰却显得云淡风轻，落子非常迅速，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漫不经心。
就这样一局终了，方好也不知道谁输谁赢。看着双方都停止落子，气氛逐渐凝固，方好这才用他冷冽的语气问道：“谁赢？”
凌冰笑嘻嘻的正想回答，却见莫子棋抬起头来，满目惊讶的看着凌冰：“你赢了？”
……
自从赢过莫子棋一局，莫子棋对凌冰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先他脸臭臭的，对凌冰的态度也不冷不淡，一看就知道看不上凌冰这种举动轻浮的人，现在可好，走路时紧盯着凌冰，吃饭时紧盯着凌冰，上楼梯时还是紧盯着凌冰。
这不，因为完全不看路，莫子棋脚下一打跌，眼看就要从楼梯上滑下去。幸亏方好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领子，否则他非得摔伤不可。
“莫老弟，你别这样，以后咱们对弈的机会还多的是。”凌冰笑着说道，“你带我们去看看你和你弟弟住的地方，怎样？”
莫子棋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棋楼共七层，住着各地最有天赋的棋童、棋师百二十名，最下面两层住着棋童，越往上，棋师的棋力越高。第七层，则是师父的住所。”莫子棋一边往上走着，一边解释道，“我目前排行第四十二名，住在五层。”
到了五层，沿着回廊走去，打开屋门，四四方方一个房间，方桌矮凳，卧榻睡床，青纱软枕，纸笔棋局，所有的一切全都一览无遗，论简陋程度，和凌冰家一层那个单身直男的设计有的一拼。
“你过得够清苦。”方好说。
“进了棋楼，衣食住行都在楼里，无需自己花销。”莫子棋笑笑，“学棋本就是不易之事，这有什么苦的？”
安于清苦，努力不懈，莫子棋的的确确是一个有志向的人。看了这样的住所，听了这样的话，方好对他的好感度一下子上升了许多。
“这是你的棋？”凌冰走过去，看了看桌上的棋盘棋子，自顾自摸出几颗棋子在指尖玩着。
“是我的棋，不过这个是我平时留给我弟弟玩的。”莫子棋惨淡的笑了笑说，“他是个傻的，我又管不住他，如果任由他到处跑，恐怕会惹人欺负。我就给他留一副棋，让他自己玩。他倒还挺入心，每次摆弄这些棋子，一摆弄就是几个时辰。”
凌冰听了，嘴角一勾，放下棋子，往床头方向看了看，摸了摸床板枕头，从床下掏了一会，搬出了一箱子书。
“凌冰。”方好踢了踢他，“别乱翻。”
“随便看看嘛，别那么小气。”凌冰满不在意，随手打开一本书，“棋谱？”
“这里面多数都是棋谱，都是我以前看过的。”莫子棋说，“我弟弟子弈也会翻看，不过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懂。”
“呵呵……”凌冰竟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方好蹲下身，随手翻了翻那些棋谱，低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非常有趣。”凌冰眨了眨眼睛，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将那箱子书踢回床下，转头问道，“你说怕你弟弟受人欺负，是不是有人欺负过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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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棋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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