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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夜奔

妖细长的舌头锋利如鞭,每一次挥动无不带来凌厉的破空之声。西泽尔不断在它的攻势下灵巧闪避,一张绘着狮鹫图案的卡牌浮现,西泽尔伸手握住,背面的密文亮起,无数道风刃向湖中狂躁的怪物袭去。

一蓬蓬黑色的血花在湖面绽开,女妖吃痛,在湖中狂乱扭动身躯,下半身庞大的蛇尾从水中抬起,而后重重砸向湖面。

汹涌水浪扑向岸边,湖水退去。西泽尔甩开斗篷,身前的防御术式上一大片的腐蚀痕迹,坚不可摧的屏障上是无数个边缘泛着黑气的窟窿。

西泽尔摸了一把脸上伤口,手上是黑色的脓液,接触到这些腐蚀性的液体,手指的皮肤顷刻腐烂,西泽尔立马挥手甩开。虽然被挡去大半,但仍有湖水溅在了他身上,身上的斗篷已经破破烂烂没法再看了。

更为诡异的是,这黑气已经从伤口处钻进了他的体内,魔力无法抵挡,逐渐被侵蚀、同化。

西泽尔从未见过这种古怪邪恶的力量,眼见女妖一击不成又要再次发动进攻,他当机立断,以最快的速度转身逃离。

湖岸边的林中,三个学生可就没有西泽尔的实力了,他们在女妖第一声尖啸时就被声波震荡地七荤八素,这会正趴在地上试图艰难地爬起来。

夏洛特勉强自眩晕中睁开眼睛,只见她正被扛在肩上,西泽尔手中一手拎着一个,带着他们三人风一般在林中掠过,而在他们身后,无数尖利的触手正在紧追不舍。

女妖诞生于这片湖中,是驭使水的魔法生物,成百上千湖水凝成的发丝此刻变成了锋利的武器,林中粗壮的树干在它面前一击即穿,毫无阻力。

西泽尔身上负伤,又带着三个累赘,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尖端上那一点锋芒映在夏洛特眼中,越来越亮。千钧一发之际,身体被一股大力扔了出去,远离了致命的危险,来不及发出的尖叫停在喉咙里,身体先撞上了一棵大树,落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她里面一瘸一拐地跑去扶起了另外两个伙伴。

西泽尔扔掉负重,一个侧身避开擦着胸前而过的触手,紧接着立刻闪避躲过了横扫,旁边的树木被拦腰折断,正好压在追上来的触手上。

西泽尔趁此机会给了夏洛特三人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向深处逃跑。

湖水凝聚而成的触手变化为水,再度聚集成型,无数触手已经将西泽尔包围。天罗地网中,西泽尔所有卡牌悉数浮现,伴随着大地的震颤,土与岩的巨人悍然站起,无数粗壮藤蔓从一张小小卡牌中喷涌而出,迎上扑面而来的触手,无色无形的风刃越过缝隙,袭向后方的湖中女妖,死灵黑影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西泽尔在密不透风的攻势中,似一只迅捷的蜂鸟,不断跳跃在肉眼难以察觉的狭小缝隙中。

藤蔓与触手纠缠在一起,岩土巨人替他挡住了前方汹涌扑来的黑潮。这样庞大的魔力消耗难以估量,漆黑湖水又带有极强的古怪腐蚀性,本体是植物类的藤蔓最先消失,触手变回一滩黑水淌在地上,绘着藤蔓的卡牌光亮也随之熄灭。

一路全速前行,顶着黑潮来到湖中女妖身前时,岩土巨人原本庞大的身躯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泥团,最终坍塌成一阵土灰,又一张卡牌熄灭。

风刃先至,女妖矗立在湖中的躯干绽开道道血痕,它尖啸着狂乱挣动起来,湖面随着翻搅而沸腾。

西泽尔高高跃起,调动体内剩下的全部魔力,最后一张卡牌亮起,一道金红的火焰尖枪在他手中形成,女妖背后,潜伏的死灵奔向女妖的后脑,与西泽尔一前一后,宛如两道利剑。

紫黑的舌从口中深入,直冲西泽尔而来,在他两侧与身后,女妖的手、尾直刺向他,双方攻势都只在片刻之间,生死胜负一触即发。

尖□□穿女妖的舌,去势不减,与漆黑幽影一起,一前一后,“噗呲”一声穿透了女妖的大脑。金红火焰沿着切口在脑室中燃烧,半空中升腾起大量漆黑的蒸汽。

舌尖向上被钉在额头上,女妖临死的悲鸣被噎在口中,即将抓住西泽尔的手和尾木僵般停滞在半空。随着湖中女妖猩红的双眼失去光芒,庞然大物般的身躯也向后倒去,落入诞育它的湖中,砸出巨大的水浪。

西泽尔收起所有的卡牌,他满身都是汗水和漆黑的伤口,魔力几乎消耗殆尽,勉强控制着身体落回岸边。还没等他站稳,身后激战后的湖中传来一阵破水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失去控制的蛇尾狂乱甩动着,一把将力竭的西泽尔拦腰抽进了湖中。

漆黑的湖水顷刻吞没了他,女妖死后大量血液溶入了湖中,几乎像墨汁一般浓稠湖水腐蚀着他的肌肤血肉,从他身上的伤口渗进去,侵蚀了他体内所剩无几的魔力。

剧痛遍布全身,西泽尔在水中竭尽所能地挣扎,可是肌肉被溶解,魔力荡然无存,渐渐的,他连自己的躯体也无法控制了,只能绝望地向更深处沉没。

在漆黑的水下,一道白光从皮肤几乎被腐蚀殆尽的西泽尔身上分离,光亮穿透了水波,如同夜幕上一颗闪烁的星子。

那是一张灰白的卡牌,雾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一株青翠的藤蔓却从卡面上缓慢生长出来,在水中抽枝发芽,生长出鲜嫩的叶片,一个小小的花苞簇拥在叶片之间,颤巍巍的,绽开一朵洁白的花儿。

黑水白花,转眼之间白光大盛,漆黑的湖水仿佛被过滤一般,浓墨般的黑色逐渐消散、褪去。那一团白光中,伸出一双洁白的手,轻轻拖住了昏迷的西泽尔。

西泽尔坐起身来,低头一看,他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完好无损,衣服却破破烂烂,几乎是衣不蔽体。

他还记得昏迷前在水下窒息的绝望,蚀骨灼心的剧痛,以及他记忆中深埋在心底的,轻盈而温暖的力量。他看向不远处的湖边,有个人影背对着他坐在地上。

西泽尔有些恍惚,他匆匆从储物卡牌中取出一件长袍披上,站起身朝那个背影走去。

阴云散去,天边余晖洒在恢复了清澈碧绿的湖面上,泛起波光粼粼的涟漪。在夕阳中,那个人侧过头,一个眼神,他便定在了原地。

他和记忆中不一样了,少年体型与当时纤长优雅的青年身形相去甚远,没有了雪白的羽翼,一头长发也不再泛着流动的银光,可那双浅金色的眼睛还是心心念念的模样,绚烂夕阳分外慷慨的照耀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色光晕,依稀还是当年在绝境中拯救了少年西泽尔的大天使。

然而在那之后,西泽尔再也没有见过他。在失落之地深处遇见的神迹只留给了他一张看不清的卡牌,本以为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奇迹,然而在绝境逢生之后,在这个微风吹拂的金色傍晚,他的午夜梦回成真。

西泽尔想开口说些什么,这时才发现他早已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口干舌燥,心跳如擂。

最终还是对面的天使先开口了:“好久不见了,西泽尔。”

“你知道我的名字?”他先是惊讶,而后又觉得,他哪怕无所不知也十分正常,随后又忍不住自嘲:“是啊,七个尼尔年过去了,你又救了我一次。”

七年前他陷入绝境,是天使拯救了他,在他日复一日努力修行的七年后,仍是如当年一般的境况,绝望而无力。

“我……”西泽尔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知道我叫什么,我却不知道你的名字,你能告诉我吗?”

“可以啊,”他用手撑着膝盖,托腮看着天边的夕阳:“我的名字,在人类能理解的语言中,叫伊弥亚。”

彩云易散,夕阳褪去,明亮的光线消失在天际,天色昏暗了下来。

伊弥亚站起身来,拍了拍袍子上的泥土:“再见,西泽尔,我要走了。”西泽尔诧异,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走?你要去哪里?”

“黑暗的气息,”伊弥亚停下脚步,并不因他的冒犯而不愉:“这种力量似曾相识,我正是因此而苏醒。”

当初在失落之地的深处,正是这个年轻人向他祈祷,信仰的力量唤醒了沉眠已久的的他,而他因为灵体十分虚弱,不得已在西泽尔昏迷时与他强行订立了契约,这些年来,一直沉睡在卡牌中,借助这个凡人的力量休养生息。直到今天,感知到熟悉的邪恶黑暗气息,他再次从卡牌中醒来,恰好救下了西泽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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