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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圣晖

夏洛特三人看着转身拦住触手的西泽尔,甚至来不及再多看一眼他的术法,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逃向森林深处。

没有了西泽尔领路,他们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林中辨不清东南西北,只顾一股脑的往前跑。偌大的森林,他们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环顾四周,是一片陌生的景象。凄厉的尖啸早就消失在身后,三人茫然的站在原地,又十分担心与可怕的湖中女妖交战的西泽尔,三人停下来商量对策,还是决定返回湖边,不管如何,总要看看西泽尔怎么样了。

三人又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只好凭借记忆走一步看一步。他们小心翼翼地尽可能屏蔽气息,只放出极少的魔力进行探查,生怕惊动林中的怪物。

迷雾森林中高大的树冠遮蔽了头顶的日光,林木阴翳处常年不见天日,每到特定时间还会泛起浓厚雾气,隐藏在暗处的怪物伺机而动,人在这种环境下几乎寸步难行。

眼见雾气逐渐弥漫,视线几乎只能看得清身旁的方寸之地。三人不敢在其中走动,背靠一颗大树紧挨在一起,法杖紧紧握在手中。

他们的运气似乎不怎么样,氤氲雾气中,隐约传来一阵一阵的铜铃声,一片白茫茫中,似乎有张惨白扭曲的面孔一闪而过,快的让人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三人紧张地抓紧了法杖,朝着前方摆出防御的架势。然而那铜铃声一声接着一声,层层叠叠,仿佛涟漪般在脑海中回荡,思绪不觉追着铃声而去。

浓雾中走出两个身着黑袍的身影,不紧不慢地接近了树下的三人。其中一人手中擎着一只黄铜铃铛,铃声正是从他手中传出。一只干枯的手从黑袍下伸出捏住了夏洛特的下颌,血肉干瘪,只剩一层皮似的覆在骨头上。

“真是三个上等的灵魂,”他的声音十分嘶哑:“没想到这一趟还有额外收获。”

他身旁的另一位黑袍同伴已经迫不及待走上前,伸出舌头在辛西娅脸颊上舔了一口:“老规矩,灵魂归你,尸体归我。”他收回舌头,享受地品尝舌尖上血肉的气息,兜帽下露出的嘴角缓缓咧出一个笑容,说不出的阴冷粘腻:“我已经好久没吃过这么新鲜的人肉了。”

夏洛特三人无动于衷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木然立在原地,法杖掉在地上,躯体僵硬一动不动,眼神呆滞,毫无神采。

阴森鬼火点点,浓重血气弥漫,两个黑袍人背靠树干席地而坐,其中一人干枯如瘦骨,低头闭目养神。

而另一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遍布扭曲的黑色花纹,他大口咀嚼着生肉,尖利的齿状牙缝间挂满碎肉,鲜血迸溅,不停传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雷默斯睁开了眼,他的脸也仿若骷髅,眼眶凹陷而干瘪,两只黑洞洞的眼睛,中央一点惨白。吉迪恩进食的声音粗鲁而血腥,他实在忍不住抱怨:“就不能小声一点吗,你这家伙。”

吉迪恩咧开嘴,下半张脸上沾满血迹:“你不懂这有多么美味。”

雷默斯在低下头,在阴影中发出一声冷哼。吉迪恩不置可否,他吃完了手中的生肉,再次拿出小刀走近了被绑在树上的三人。

刀尖扎进了加文的小腿,一划,一挑,干脆利落的骨肉分离。加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昏迷中被迫醒来,睁开眼便看见血淋淋的肉块被送进了红口白牙中,他来不及发出更多声音,抽搐着再次痛昏了过去。他的另一条小腿,腿肚早就不翼而飞,露出带着血丝的腿骨,身下的土地泛着黑红,鲜血已经干涸。

夏洛特和辛西娅被绑在他的旁边,身上数个血洞,过量的失血让她们浑身无力,虚弱至极。辛西娅低垂着头颅一动不动,已经陷入昏迷,夏洛特听见同伴的惨叫声,勉强抬起头。

吉迪恩对上那苍白但倔强的眼神,微笑着,将沾满鲜血的匕首贴在这个女孩脸上拍了拍,嘲弄地吹了声口哨:“别心急小姑娘,下一个就轮到你。”

一阵冷风自林中更深处吹来,雷默斯警惕地顺着风吹来的方向望去,一片黑洞洞中,走出来一个身披羽毛的女人,背生双翼,满头乱发遮盖住脸庞。它站在点点鬼火的幽光之外,朝着他们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嚎叫声。

这是一只报丧女妖,它的出现,往往带来死亡的预告。

吉迪恩朝它掷出匕首,报丧女妖受到惊吓,振翅逃开了。

雷默斯往向女妖逃走的方向,在黑暗的世界活过那么多年,早就与死亡无数次擦肩,一丝不详的预感爬上心头,他的经验告诉他,相信直觉。

干枯的手拿起黄铜铃,佝偻的身体从地上站起,雷默斯警惕地盯着那片阴影处。他们二人结伴多年,默契自然无需多言,雷默斯一动作,吉迪恩立刻扔下了正大快朵颐的生肉,抹抹嘴,拿出了人骨法杖。

林中有悉悉索索的动静传来,有什么东西要来了。半晌,一个少年出现在他们眼前,身后跟着一个掩藏在斗篷里的男人。

这少年只穿着一席白袍,面容无暇,看起来像一尊塑像,一幅壁画,总之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人物。

吉迪恩看着少年裸露在外的雪白皮肤,眼冒绿光,忍不住滴下了涎水:“这个绝对要比那三个更加美味。”神情如同贪婪的食尸鬼。

他身上的黑色花纹在昏暗中不易察觉的扭曲蠕动着,法杖顶端的手掌骨伸展着,咔咔作响,一道黑烟从手掌中冒出,扑向少年。雷默斯晃动铜铃,借着烟雾的遮掩,面容惨白扭曲的亡灵从铃铛中放出,悄然接近。

西泽尔一扬斗篷,金红火焰从卡牌中放出,黑烟撞上火焰,立刻开始燃烧。

一只骨手冲出地面,西泽尔看也不看,一脚将其踩碎,同时数道风刃挥出,斩向对面二人。从始至终,白袍少年都被他牢牢挡在身后。

阵阵铃声在耳边响起,不觉令人头晕目眩,精神涣散,西泽尔冷笑一声,一张新的卡牌浮现,上面绘着人首蛇身,皮肤苍白的湖中女妖,潮湿的水汽在空气中弥漫,凄厉的尖啸自卡牌中传出,铃声在尖啸声中几不可闻。

这突如其来的声波震地两个黑法师脑中嗡鸣,神志不清僵在原地片刻。但这短暂的的破绽的已经足够了,西泽尔冲上前,一只手即刻就要掐在雷默斯的脖子上。

吉迪恩自晕眩中清醒过来,趁着西泽尔上前的空隙,立刻直奔后方那白袍少年,法杖上的手骨握成爪形,直直抓向胸膛。西泽尔立刻放弃近在咫尺的雷默斯,粗壮藤蔓喷涌似的飞快朝他而来。

那少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周身散发出道道朦胧白光,吉迪恩下意识地停顿躲闪,然而那光芒柔柔的拂过,没有任何杀伤力,吉迪恩不再迟疑,眼看着就要抓穿少年的胸膛,法杖却突兀地停在了半空,粗壮藤蔓缠上来,将他牢牢锁住。

吉迪恩目光下移,他握住法杖的手上,黑色花纹已然消失,原本带有纹印的地方,皮肉全都消失了,呈现道道血红的沟壑,清水参杂着血丝从他手上滴落。不止是手上,他的脸、胳膊、身体,双腿上,黑袍被染红的水打湿,他被黑暗力量侵蚀的部分,已经悉数化作清水。人骨法杖掉在地上,他瘫软在缠绕的藤蔓间,身体干瘪,内脏已经空了。

没了一个,西泽尔三两下收拾了剩下的雷默斯,只是在杀他之前,西泽尔罕见地停顿了,悄悄看了一眼白袍的天使。四处漂泊摸爬打滚许久,他从不会在杀人一事上犹豫,只是……只是西泽尔有些不想在圣洁的天使面前展现自己冷酷麻木、阴暗不堪的一面。

最终他还是松了手,只是用藤蔓把这个黑法师给捆的结结实实。白袍天使走过来,朦胧白光拂过雷默斯,这个干瘪的老头见识过同伴的下场,惊恐地挣扎躲避。然而光芒散去,他睁开眼,正好看到一缕黑气在眼前消散。他没死,也没化成清水。

天使已经走向了另一边,捆的结结实实的粗麻绳被血液浸透,干涸后又硬又紧绷,西泽尔见状走了过去,一道风刃利索地将绳子割断。

没了束缚,树上绑着的三个人顺着树干瘫软下来,天使怀中接着伤得最重的加文,西泽尔有样学样,一手一个接住两个小姑娘。

一团白光自掌心中冒出,覆在了加文的小腿上,切口处不断蠕动,肌肉、血管、皮肤,森森白骨上逐渐长出了新的血肉。只是新生的过程并不舒适,加文闭着眼睛,在昏迷中痛地浑身抽搐,天使见状,轻轻将他搂在怀里,握住了他的手。在温暖的怀抱中,他的痛苦被安抚了,一双崭新的小腿出现,加文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被安放在地上,侧头看见身着白袍的背影,白光自他手中发出,洁白朦胧的背影落在一片黑暗中,如同发光的太阳,又如轻柔的月光。

能治愈伤口的白光时断时续,越来越微弱,西泽尔注意到他的的面庞越来越苍白,白皙的肌肤在光芒下几近透明,仿佛真是一片单薄的月光,即将要消散在他眼前似的。

他抓住了那双纤细的手,伊弥亚看向他。西泽尔对着他微微一笑:“要不让我来试试吧。”

一张金色卡牌出现在他手中,其上有花枝缠绕,雪白双翼的天使侧身相对,头颅低垂,圣洁而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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