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利文含糊其辞：“如果本能和真心选择了同一个对象，那必然是最好的。”
他需要Alpha拱卫自己，一如风暴虫族兵种拱卫它们的母种。Alpha应当听从他、顺从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隐隐质问他准备如何二选一。
但方去回和秦珏的“等级”太高了，他最多只能做到用自己的信息素扭曲他们的信息素信息，给他们造成一种“我爱慕面前的Omega”的错觉，却没法像在喀戎星的那时候一样，脑控那些狗一样围着自己的Alpha。
在人生的二十多年里，这是萨利文无往而不利的信息素武器第一次吃瘪，但成功的回报率太高，他实在舍不得放弃。
一方代表了天外巨企，一方代表了太空军团……多么可怕的诱惑。
萨利文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不行，我得让他们放弃二选一。
他悄无声息地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不要为难面前的Omega]
[你怜惜他]
Omega的信息素无声地融入了Alpha的信息素当中，就像蛇纠缠住自己的猎物，缓慢地绞紧，向其中注入病毒一般的虚假信息。
人类有着更强壮的身体，特别是在基因手术高速发展之后，其中的佼佼者甚至能够无保护地在太空当中行动。但与此同时，人类又有着致命的缺点，那就是ABO三种类别。
一开始，人们以为ABO是男女之外的第二性别，造成不少疯癫的言论占据星网的主流舆论。好在，很快的，人们意识到，比起第二性别，ABO更类似一种社会分工的划分，是一种和基因无关的天赋能力。
Alpha是强壮的领导者，Omega代表了生育和孱弱，而Beta人数最多。Beta是芸芸众生，既可能成为Alpha最有力的从属者，为自己登上“Alpha”的位置筹谋，又可能成为比Omega还脆弱的社会边缘人，变成基因数据库里被封存的劣质基因样本。
人类社会离不开Beta，他们的基因是粘合剂，能够最大程度地避免人类的基因库出现同质化、孱弱化的问题。万能的基因只给Beta造成了一个缺陷——他们无法感知到信息素。
在ABO当中，只有Alpha和Omega有信息素。
信息素是人类的另一套语言系统，可以同时作用于思维和嗅觉，是思维的延伸，和人类的精神意识有着玄妙又神秘的联系。理论上，被修改的信息素甚至可以反向影响着其释放者的思考。
但迄今为止，“信息素影响人类思考”仍然是理论，尚没有人研究出类似的信息素武器，达成类似的效果。
萨利文清楚地明白，他是那个独一无二的。
信息素武器是理论里的东西，没有Alpha会怀疑，他们对Omega突如其来的感情是被人为操控的。
但比起脑控喀戎星Alpha的从容自若，方去回和秦珏两个Alpha给予了萨利文极大的压力。
喀戎星是一颗小有名气的资源星，主要开采资源是钨气。作为一颗气态星球，喀戎星环境恶劣，会生活在这里的居民大多等级不高。显而易见，喀戎星的Alpha容易被操控，这给了萨利文膨胀的信心，直到现在真正面对顶级Alpha，他才意识到，自己超凡的信息素能力并不完善。
——他最多只能影响到方去回和秦珏的某些思考方向，而且必须是顺着他们的想法去想。一旦偏离了两个Alpha的预设，他们很快就会意识到问题。
我不能接受。
萨利文想。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回到军校生身边，从他们身上汲取自己所需要的优越感。
“没必要为难一个Omega。”秦珏咽下嘴里的恬静沙拉，不轻不重地放下手里的勺子，金属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有什么问题，执行官先生不妨直接问我。”
“元帅，尝尝这个。”方去回回避了这个问题，把鬼辣扁豆烩白陨石肉派推到秦珏面前，仿佛一位热情好客的主人，“很美味。”
秦珏没有尝试的意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执行官先生可没有动过这道菜。”
“这倒没错，因为主厨介绍了，这道菜对治疗Alpha的犁鼻器有奇效。”方去回风度翩翩地笑道，“听说地盟时期的人们崇尚食补，或许老办法还是有一定可行性的。”
秦珏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如果食补确有奇效，如今我们都不该使用营养剂了。”
呵。
方去回淡定地回以微笑，仿佛听不出他在嘲弄自己的犁鼻器有缺陷。
毕竟，秦珏本人也是个AO都分不清的残废，两个Alpha在“谁的犁鼻器毛病更大”这一问题上，实在是残缺得难分伯仲。
萨利文突然咳了两声。
方去回立刻放弃了对面的Alpha，转而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事，是我自己不太小心。”萨利文伸出舌尖，慢慢舔掉嘴边的酒液，“只是，我的犁鼻器……”
他欲言又止。
Alpha果然会自己为他想好理由。方去回向前倾身：“信息素萃取浓度太高，引起犁鼻器排异反应了？让我看看。”
萨利文抬起头，眼角含泪地注视着他。
秦珏语气严肃：“萃取并使用高浓度信息素违背星联自然人法——”
方去回打断他：“人造的。”
难怪一进来就闻到刺鼻而且无意义的信息素。秦珏终于意识到，源头就是桌上的餐前酒。
服务生给他补上了一杯餐前酒，“粉色浪漫”。秦珏原本没在意这个，此时才端起来喝了一口，寡淡的信息素被他的犁鼻器捕捉分析，带来些微的、犹如置身太空的失重感。
他的犁鼻器没有受到影响，但Omega那么脆弱，恐怕接受不了类似的刺激。
“张嘴。”秦珏掐着Omega的下巴。
“元帅，注意你的言行举止。”方去回起身，来到萨利文身边，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俯下身，好让自己和坐着的秦珏对上视线，“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足够我起诉你在公众场合骚扰Omega了。”
萨利文已经含羞带怯地张开了嘴，但秦珏看也没看，直接往他嘴里丢了一枚药片，然后才看向方去回：“怎么，执行官先生以为我要做什么？”
方去回质问：“你丢的什么？”
“我有什么向你汇报的必要，尤加利叶的执行官？”大约很少被人当面质疑，秦珏面色微冷，“你越界了。”
“没问题最好。”方去回直起身，手掌从萨利文的肩上挪开，“走了。”
虽然方去回本人并不清楚，但其实，他的信息素透露着不耐、烦躁和一丝微不可察的敌意，不光是对着秦珏，Omega也一视同仁地被囊括在信息素所攻击的范畴里。
信息素会揭示一个人的本性：这类Alpha狂妄自大，是很棘手的目标，也很容易造成局面脱轨，萨利文一般会有意避开这样的Alpha。奈何天外巨企的名头太耀眼，萨利文拒绝不了诱惑。
“好的。”萨利文含着药片，顺从地跟上。
秦珏没有试图阻拦。
他只是悠然地宣布道：“等下再见，执行官先生。”
为了避免歧义，方去回谨慎地组织了一下用词：“元帅，谁要和你再见面？”
“你呀。”
见鬼的Alpha，竟然还卖萌。方去回冷冷道：“那真是太不巧了。”
秦珏鼓了鼓腮帮，直勾勾地盯着他，没再吭声。
方去回自觉得胜，于是一把把Omega拉到自己怀里，手掌漫不经心地从Omega的肩膀滑至腰腹，同时彬彬有礼地提醒：“元帅，请注意和别人的Omega保持分寸。”
Omega顺从地依偎在他怀里。气质矜贵、身量高挑的Alpha搂着娇柔貌美的Omega，两个人一刚一柔、气氛融洽，貌似相当般配。如果他们的确是一对AO伴侣，想必任何人都会夸上一句神仙眷侣。
以秦珏的身高和地位，他已经甚少有仰视别人的时候了。但此时，他沉稳地坐在原处，仰着头，注视着面前的一A一O。
末了，他轻轻笑了一下，不经意似的露出自己的标记牙。
“我记着呢。”秦珏说。
·
·
D-043星际浮岛附近的星域。
一架B级远航飞船内部。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罗昌然反对，“他们是军校生——深蓝军校的军校生，队长，你懂我的意思吗？”
2个首都星时间前，一架运输飞船从他们面前的航线驶离。在助推器脱离的一瞬间，一台流浪仓从飞船的卸货口飞出，掩藏在燃烧的助推器下面，悄悄离开了飞船。
之后，在宁岩的指挥下，这台流浪仓被接入尤加利叶集团名下的远航飞船内部。但或许是程序设定问题，流浪仓里的人一直没有动静，罗昌然只通过分析信号发现，躺在流浪仓里的应当是深蓝军校的军校生。
宁岩敲敲流浪仓紧闭的外壳，没理会罗昌然。
西莫多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大约异星捕手也有类似雏鸟情节的东西，西莫多第一个找上的就是宁岩，于是，在和宁岩一行人同行后，他总是黏在宁岩身边，像一条三米多高的尾巴。
“深蓝军校独立于几大宜居星球之外，学校建立在一座废弃的军事基地里，据说背后还有太空军团的支持。除了我们开普勒Y，首都星、死神星、喀戎星，甚至理想主义卫道星的军事系统里不少成员都出身于深蓝军校。”罗昌然做出判断，“队长，你是在为我们尤加利叶招惹麻烦。”
宁岩终于搭理他了：“救人，有麻烦？”
Beta都这样迟钝吗？身为Alpha，与人为敌几乎是一种本能。罗昌然不免痛苦地喊道：“重点不是救人，是他们背后的势力在博弈！”
宁岩一副不理解他在说什么的样子：“汇报过，领导同意了。”
首席怎么会同意？明明放任不管才是最好的选择啊！附近就驻扎着第三军团，难道太空军团识别不到深蓝军校学员的内部信号么？
一向英明神武、下手狠辣、行事冷酷的首席为什么要和Beta一起大发不必要的善心？难道这几个军校生背后的势力并不一般？那定然是首席高瞻远瞩，站在他这样普通的Alpha无法触及的层面，综合权衡下做出的选择。
罗昌然不解又困惑，但既然得到了首席的应允，他便不再质疑什么了。
也正是在这时，流浪仓突然打开，几个急救胶囊滑落出来。
罗昌然凑上去检查了一下：一共四个军校生，一个Alpha，三个Beta……怎么其中有个Beta只剩下一颗头被泡在维生罐里？
他顿时大惊失色：“医疗呢？快来救人！”
深蓝军校的学员可不能死在他们的飞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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