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方去回是一个非常典型的Alpha，这就意味着他绝不会和“乖巧”这种柔软的形容挂钩——他坚硬、冷酷，行事狠绝，身姿修长、肌肉紧实，一拳下去能砸碎普通人的小臂骨头。
秦珏低头看了看方去回砸在自己小臂上的拳头，不免倒吸一口气。
他现在正附身——以第一视角翻看天弓的信息风暴里的某个事件碎片——在这个搂抱着方去回的Alpha太空战士身上，一只手环过对方劲瘦有力的腰，手掌则托在对方的大腿下方，掌心下是非常明显的、肌肉绷紧时的触感。
但太空战士这么做绝不是为了**，而是要保护怀里的Alpha。
在这个事件碎片里，他们身处的地方是虫神遗民的移动要塞，“祭坛K03”。但它还有个更有名气的称号——“绞肉祭坛”。
虫神遗民借助绞肉祭坛模拟虫巢孵化室的环境，强行催化风暴虫族的孕育和破茧，再把这样一份强大的生物武器投入对抗星联的战场。
秦珏和虫神遗民接触不多。
他的主要战场在天湖星系，面对的永远是亚空间和风暴虫族，那种依附风暴虫族力量来宣扬自己高于人类的反人类组织并不在第一军团的负责范围里。不过，在秦珏的记忆里，他的确和虫神遗民打过几次交道。
这是其中一次。
也是秦珏第一次了解到虫神遗民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以及凑巧地救下了方去回。
是的，秦珏已经意识到，在这个事件碎片里，那个占了年轻的尤加利叶首席执行官便宜的太空战士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只是，他当时全部心神都在追踪虫巢身上，和某个陌生Alpha短暂的接触并没能分走他的注意。
准确来说，当时的秦珏甚至不知道他救下的是个Alpha。
现在，重温着当时情境的秦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年轻的方去回是蜷缩在他怀里的，他于是低头在方去回的后颈上嗅了嗅，皱眉：“你用了多少抑制剂？过量注射抑制剂会对Alpha特性基因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这是常识，可别说你不知道。”
怀里的Alpha没有分泌信息素，当时的秦珏的犁鼻器捕捉不到半点儿信息素，于是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个Beta。
意外的是，年轻时候的首席执行官性子竟然更平和一些，哪怕被另一个手不老实的Alpha抱在怀里，最大的反抗也不过是应激似的锤了一拳，之后便安静下来，但薄唇抿着，脸上几乎带着犹如实质的阴冷。
此时，听到一个不认识的Alpha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教训自己，年轻的方去回冷冷地瞥了秦珏一眼，然后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亲爱的执行官是那么难以猜测的一个Alpha，亚空间竟然如此神通广大，连他的反应都能模拟出来么？还是说，这只是自己的某个幻想？
秦珏开始笑，胸膛震动着，牵动了身体上的伤势，被虫毒腐蚀的右臂在半空中摇晃着，似乎随时都会从身体上掉下去。
年轻的方去回震惊地看着他的右臂。
秦珏把对方的震惊视为对自己能力的怀疑——按照事件碎片发生的时间，他只有133岁，还是一个年轻并且名气不大的太空战士——于是态度自若地拽下那条碍事的右臂：“噢，小伤。不用在意，我会带你安全出去的。”
要在左手搂抱着人的姿势下拽下自己已经没有知觉的右臂，秦珏只能在动作间把人搂得更紧，让怀里的Alpha紧紧贴在自己身上，一侧的脸颊都挤在军团制服上，表情也变了形，是注重形象的尤加利叶集团首席执行官绝不能忍受的不体面。
好在，年轻的方去回没对此表示什么不满，只是在秦珏丢下那条右臂之后，冷着脸揉了下自己的脸颊。
真可爱。秦珏想。
可爱的年轻版本的执行官先生又指了指他的右臂断口。
“没了右手不影响什么，”秦珏安抚道，“只不过，我现在没办法抱着你战斗了，好在这里的敌人都被我清扫干净了。”
以他的自愈能力，只需要补充足够多的营养质，再生一条右臂算不上困难。只是，在事件碎片发生的时间点来看，他暂时没有余裕来维持自己的身体机能达到最完美的状态。
——在星联历6679年，年轻的秦珏为了追击遗落的虫巢，一路追踪信号源来到了绞肉祭坛。那时的他意识到了所谓的“目标虫巢”只是一个清除掉他，一个碍事的基因合成战士，的陷阱。有人要借助虫神遗民的手让他永远消失。
但幕后黑手没有料到，秦珏的战斗能力几乎是基因改造的巅峰，足以媲美异星捕手。他一路势如破竹地踏碎陷阱，攻陷绞肉祭坛、放出所有被虫神遗民抓捕过来作为孵化虫卵的“祭品”，付出的代价也不过是受了轻伤。
……噢，不是所有祭品都逃走了，还剩了一个倒霉蛋被困在孵化室旁的牢笼里。
事实上，拯救人质并不在秦珏的职责范围内，救人只是他的顺手而为之。他完全可以无视这个倒霉蛋，继续追踪不知真假的虫巢下落，反正到时候会有第五军团的成员过来接手，等他们清扫现场时，迟早会发现牢笼里还有个被忘记的人质。
虫神遗民模拟出来的孵化室的环境只适宜风暴虫族，并不适合人类长时间身处其中。但星联科技那么发达，足以让一个人起死回生，哪怕在真正的虫巢里落下了什么后遗症，也不用担心自己以后只能泡在维生罐里生存，更何况只是一个虫巢仿制品呢？
不用他亲自前去救人的理由那么充足，然而，当时的秦珏难得犹豫了一下。
之后，他返回了绞肉祭坛内部，拽开牢笼，从里面拉出某个被注射了过量镇静剂和Omega抚慰剂的倒霉蛋。
在秦珏“附身”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吸入了过量的虫毒，三分之一的身体都不太听使唤。幸好心脏的跳动仍然强劲有力，不至于让他连个Alpha都抱不动。
对于秦珏来说，受伤是一种非常常见的体验，但身处弱势的经历就比较少了，相关的记忆很快就在他日复一日的重复性战斗中被消磨下去。以至于他在见到方去回的时候，都没有想起，自己竟然还和对方有过这样一个交集。
但这个交集太小，像一条沉入水下的棉线，直到98年后才被其中一方发现这根要沉不沉的线头，把它拎出水面。
站在牢笼门口，秦珏故意把怀里的Alpha颠了颠，让对方下意识地搂住自己的肩膀，然后笑眯眯地问道：“你还记得么，亲爱的执行官？”
年轻的方去回似乎被他的举动气到了，扭过头没有说话。
秦珏于是哼笑一声，故意说：“真小气。”
年轻的方去回又把头转了回来，绷着脸拍了拍他抱着自己的左臂，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我拒绝。”秦珏一本正经地说，“你不知道诱使一个Alpha前进的动力只有两个——美色和权势么？我现在没权没势，必须得有佳人在怀，才能让我有继续行动的能力。”
如果是在现实里，就算秦珏没脸没皮惯了，也不会当着天外巨企首席执行官的面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但他现在在天弓的事件碎片里，是一段基于实体宇宙的历史而衍生出的亚空间幻觉，就像一场过分真实的梦。
在梦里，秦珏一向是顺从自己心意的。
年轻的方去回笑了，显然是被气的。
他对着秦珏做了几个口型，秦珏仔细识别了一下，发现他说的是：你给我等着。
“好啊，我等着。”秦珏懒散一笑，“你可别让我等到231岁还不出现了，亲爱的执行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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