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星微笑着想让大娘心头那悲伤消下去,扯开自己要走的话,问上大娘:“怎不见您夫君或是您其余家人。”
这问初是好心,待祈星说出了口忙又觉着不对,想收回话来,却为时已晚。
坐在她面前的老太,老眼里早是噙着泪水,缓叹道:“阿星姑娘想是早看出来,我家原是个富贵人家。”
祈星不言,侧耳倾听。
屋里头静默得很,只剩下晚玉均匀呼吸,和老太长舒的一口气,“早些年来,我刘家是这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富商。我家夫君是专做运矿买卖,村里老少壮丁几乎都跟着我们这处富贵人家干活。”
“二十年前我家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我家夫君便想着走出村子镇子,把刘家名头打出去。”
“这一打,元山下头的乐村刘家出了名,四方人士皆都来拜会,这不晚玉前夫家赵公子来家中拜访我家夫君时,与年过十八的晚玉看对了眼。”
“赵公子据说是官宦人家的儿子,有钱有势,又听着街头巷尾无不都夸着赵家公子才貌双绝,写出的诗文人人赞不绝口。”
“我也瞧着赵公子长相极正,行为举止颇有深度,便将晚玉许给了他。”
“晚玉去了赵家,这不刘赵两家交好,我家找矿采矿,他家帮着我们打开矿路,运矿之路就此打开,我两家赚得盆满钵满。”
大娘神情愈说愈变得兴奋,浊目倏地亮起,全然是回想起刘家鼎盛时的愉悦。
但又提起下文后立时老泪横流。
“又过十年,赵家看着晚玉只生了个女儿,几年了肚子都未曾有动静。看了大夫后,知晓晚玉身子不可再育,于是那畜生便休了晚玉。”
祈星听了半刻,没提到阿豆,“阿豆呢?”
“阿豆在晚玉被休那日,就死了。”
“如何死的?”
老太不知全貌,只道:“应是打娘胎里带得痨病,活到五岁,便没了。”
“晚玉亲眼看着女儿死,心头撞邪,回家就变得疯癫。”
祈星无言,眉头紧蹙。
“晚玉被休了,阿豆也死了,这刘家赵家之间的合作便瓦解,我们不给他们供矿。赵家见着矿在我们家手里,便买通挖矿活计直接将夫君葬身矿石中。”
“赵家借着我刘家没了主心骨没了唯一男丁,唤来一匹山匪马子将我刘家一百零八口子尽数杀光。”
“所幸,他们没寻到我和晚玉的藏身处,全家上下就只剩个孤苦无依的夫人带着疯傻的女儿活着。”
祈星目光全放在老太身上,问道:“那这么些年,赵家没找着你家姑娘和你尸体,他们未再来寻?”
刘大娘拐杖重,冷笑声,“寻了,他们找遍家里上下,没寻到。赵家那畜生带着一群小厮,卷走刘家所有值钱东西,我夫君半辈子的心血都让这群匪盗抢了去。”
“他们花了三日把刘家上下搬个干净。他们见着没找见我和晚玉,便放火烧了我家。”
“大火烧了一日,刘家那些楼阁全没了。”刘大娘哭得无声,道出的话里全是哽咽。
祁星听了许久,抬眸看着周围,许是十年太久,没了以前大火卷烧过得痕迹,飘进来得风扫过后,屋内灰尘打着旋儿般飘起来,这么看来倒是透着些悲凉与荒芜。
刘大娘神情漠然,说完这二十年间起落,心头憋闷,但能跟个过路陌生人吐出这些年心中酸楚,心头倒也又好受了些,“阿星姑娘,莫怪我多话。”
她知大娘不易,咧嘴一笑,“无妨,若是继续憋闷,大娘也受不住不是。”
道完了这句,祁星倒是又问上句,“二十年了,赵家现下如何了?”
方擦干泪水的老太,手无端停顿了下,弱吐出几字,“赵家干了这么些恶心勾当,自然是自食恶果,早在前些年,他们便都横死乡里。”
“那便好,恶人有恶报。”
外头日上中天,祁星自觉时候不早,该回去与礼封他们寻另两个碎片何在。
忽地起身就要告辞,轻动身后,便是直觉头脑发着昏,手脚酸软无论如何使不上力气。
大娘见她身子虚软,忙道:“姑娘还是莫再走了,再歇息一晚,明日上路可好?”
她开口想回绝大娘提议,脑子忽地袭来嗡鸣,耳边尽是孩童钻耳挠心的哭喊,钻心哭叫直搅得她五脏六腑打颤,喉头一热,一口血水直喷出来。
一个约摸是五六岁的女童就站在她身前,双目流着泪,哭得哑嗓。
她想看清楚这女童究竟是谁,脑袋倏地昏沉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眼皮子则是沉沉闭上。
刘大娘见她昏了,忙拄着拐杖跑出屋子,喊着礼封阿度,“快!快来,阿星姑娘昏在了地上,现下不省人事了。”
蹲在屋檐下正休战的礼封阿度,听着祁星倒地,礼封阿度尽相跑了过去。
他二人,一眼便瞧着祁星皱眉呻吟,躺倒在地上无端抽着身子。
礼封抬手施出疗愈术法,伸出手指,一路从祁星身子上探下去,内脏无伤,身体也无外伤,倒是心窝那处明显是被什么脏东西碰了。
礼封蹙着眉,桃花眼尽是不悦,他直接抱起祁星,长腿直跨过门槛,步履生风地离开晚玉屋子。
阿度看着祁星昏迷,回头瞥了下站在屋外的刘大娘。
大娘即刻挥起手,苍白脸上生着难过,哑着嗓子就喊:“阿星姑娘若是有事,老婆子帮着两位公子去寻大夫。”
刘大娘见二位公子不回话,便又自顾自道出句,“终是留下了,晚玉她终是有救了。”
大娘蹒跚着脚,缓步走到昏睡着的女儿身侧,伸出只手抚上晚玉熟睡的脸来,眼角处流出几滴浑泪来,“阿玉放宽心,阿豆会活过来,定会的。”
祁星被礼封抱进了屋子,他二人慌乱地给祁星擦着脸上血水。
“我渴,水,水……”祁星紧闭着眸子,身子里似是火山喷发,皮肤呈着火红色。
礼封瞧着祁星全身热得难耐,下刻就要被活活烧死,他伸着指头点在了祁星脉上,这一探,倒把礼封惊得哑语,剑眉紧撞在一起。
“水,水来了,”阿度直接搂过桌上茶壶,倒了半杯茶水就要往祁星嘴里送去,被礼封即刻挡住,“她不能喝。”
“为何?”阿度急道。
礼封那指一路滑到祁星心处,“她身子被离火裹着,心头是凉的,她就算喝了水,也不顶用。”
“那该如何?”阿度收回茶杯,视线在祁星脸上迟迟不撤,生怕祁星倏地着火化为灰烬,在眼前散个干净。
“总不能,就让阿星如此躺着,看得爷心里难受。谁把阿星搞成这副模样,简直欺人太甚。”
阿度自觉帮不上什么忙,就想着找出凶手,逼问凶手拿来解决法子,这好歹也是个法子,“爷这就去找那大娘问清楚,方才在那屋头究竟发生了何事。”
阿度迈着步子,几下就要走去刘大娘那处,被礼封一声干喝给叫了回来,“不可,这村子处处透着古怪,你去问那大娘,她若是个坏的,你确定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到那时怕不是再扯出个谎来。”
跨出门去的脚悬在半空,阿度恨铁不成钢,狂拍大腿急恼,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反不能就干看着祁星痛哭。
“那爷该如何。”
阿度焦急地站在祁星头那处,只听礼封缓道:“你就在这处看着书,我带阿星去书里,我殿宇内有万年寒冰,或能帮她压下离火。”
礼封边说着,修长手指早已放在了祁星腰间,为让祁星舒服些,他专将祁星的脸贴在脖间,以求能让祁星少受些体内离火炙烤。
被火烧糊涂的祁星只觉自己靠在处冰石上,脸颊在礼封脖间蹭得愈发厉害,双臂勾得冰石愈发变紧,直道:“好舒服,凉飕飕的。”
书中屏障被打开,白光只一息便淹没了祁星二人,他们被白光裹挟着进了书里,只剩阿度在外头看着书。
入了书里,礼封抱着她大步跨过重重殿宇,直奔那万年寒冰而去。中途祁星热得厉害,直接上手去扒礼封衣衫,以求能再获点儿寒凉。
因着礼封只有两手,没法子腾手阻止祁星恶行,只红脸皱着眉骂咧,“粗鲁,初次来我殿宇也是这般粗鲁。”
快被烧着的祁星脑内昏沉,脸直接埋在礼封没了衣衫的胸膛上,两手早探向那细腰。
滚烫的两手在礼封胸膛和细腰间爬行,腰间那边儿热了祁星便换地儿去摸胸膛,礼封身子来回受热均匀,想必不到一刻,礼封便是有五分熟。
礼封忍着身上灼热,解开寒冰封印,想把似蛇般缠身上的祁星解开,掰扯腰间那手半刻无果后,礼封只好一同陪着祁星躺在了寒冰石上。
同祁星一同躺在冰石的礼封,瞪着桃花眼,点着少女熟睡的脸,气道:“本大仙儿已被你这凡人吃干抹净,要是醒了,必须赔偿!”
少女似是听着他的气话,忽地在间呼出几声来,像是在回应又只是梦中呓语。
万年寒冰散出的寒气正慢慢渗着她经脉经过数道路径,直逼她识海。
原是因灼痛紧蹙着的眉慢慢舒缓下来,急促地呼吸变得均匀,祁星抬手抬腿把那冰石抱得更紧。
识海里翻涌的岩浆终得平静,方才她被岩浆吞噬得只剩两只手苦撑着,不知是哪里来的大冰石掉进岩浆替她挡去了一半灼热。
冰石不到一刻便变得巨大,岩浆霎时被冻住,她这才找着机会从岩浆里爬出去。
祁星蹬着最后块崖顶石,终站上自己识海顶端。
等她抬眸要去看识海全貌时,眼前竟出现个女子,与她相貌近乎一模一样。
女子一身黑衣白发,穿着猎奇头上戴着个黑猫面具,她别在脸颊旁侧,左手抱着只贪睡玄猫,正笑着看向她。
祁星看她笑,心头无端伤感,眼睛竟掉出两行清泪。怎得她看这女子笑,却哭出来。
女子注视着她良久,那笑依旧持着,“你来了。”
“能见着我,想必走了很久吧,”女子笑摸玄猫,静站在祁星面前,话里似是与祁星甚是熟络。
“你为何长得与我这般相似,我和你是孪生姐妹?”祁星问那女子。
女子笑答:“似是非是。”
“你叫何名?”祁星复问。
女子回她,“无名。”
方问两句,女子都是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她方要再去问上女子,怎会在她识海时,却如何也找不见那女子,在识海崖顶望去只能瞧见一望无际的岩浆,望不到天际的黑夜。
折腾累了的祁星,身子直接仰躺在崖顶巨石上,脑内回想着女子容貌,直到她眼皮打架,昏睡了过去。
识海里祁星所做与外头所做动作别无二致,她攀崖顶,现实蹬得是礼封那处;她站着看识海全貌,现实里是她将礼封踩在她脚底;她仰躺在地睡觉,现实里她可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礼封身上。
礼封睡在祁星身侧,叫苦不迭,他不仅被占了便宜还被殴打,真是惨呼!痛呼!
他摸着受伤最为厉害的那处,痛得抹眼泪,“祁星!你睡觉属猪的,乱拱人,等你醒过来,必须让你付出代价!”
冰石上的祁星不知情地翻个身,舒服地咂了几下嘴,又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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