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个丫鬟围在她身边将她衣物扒个干净,利落地将她推进布满雾气的汤池中,足泡够半个时辰,才让她从池子里爬上来。
丫鬟们在她耳边嬉笑,“夫人,您洗干净之后,就要同大人一起赏花游芳园了。”
“游芳园?何来的芳园?我同礼封何时成的婚?”祈星朝着左右探望,礼封何来的芳园,上次去瞧时,也未见他那殿宇有园。
丫鬟听着祈星语气里尽是疑惑,脑内一阵回旋,即刻明了自家夫人只是害羞,故意装的不知芳园是何,便又识趣的打开圆场,“诶呀,夫人说不知,那便是不知,奴婢这就帮您把头上的白玉簪子取下来,换上更好看的琉璃簪子。”
白玉簪子?祈星青丝间散着荧白微光的白玉簪子静静别在她发间,衬着她整人都是明亮透彻,发簪即刻要抽离她发丝时,忙止住,“留着它,这是阿封所赠。”
丫鬟一听,手上动作立时停住,白玉簪子未彻底摘下。瞧着祈星紧张模样,丫鬟欢笑一声,“知晓了夫人,您宽心,奴婢给您梳好后,再给您重新簪上。”
白玉簪子被丫鬟放在案上,“不过现下夫人得先等着奴婢给您梳上个好看发髻,不是。”
“簪子夫人暂且拿着。”
丫鬟道完这气,手上动作复又开始行动,透着铜镜,祈星明显能瞧着对面那张俏皮明媚的脸,多上几分疑惑。
礼封何时与她成婚了?
祈星在屋头坐了些许时辰,衣着打扮跟她卷进书前那身装扮全然大相径庭,她此刻着着一身黑衣,头上琉璃首饰散着白光,白玉簪子全然被淹没在琉璃首饰中。
祈星在铜镜里察看了几下,簪子被隐没在发间,琉璃首饰又太过夺眼,那自然而然温润白玉簪自是在这夺目里,看不真切。
丫鬟见祈星来回察看,心下试探一问,“夫人可是觉得哪里不合适,奴婢要不再给您重新做下。”
祈星转几下头,满头首饰压得她脑门有些昏沉,她扶着脑袋,“头有些沉。”
“有些沉,那奴婢给您拿掉些首饰”,丫鬟言出必行,上手又要开始拆解方挽好的发髻。
见着丫鬟又要折腾自己几个时辰,祈星立时从凳上腾地站起,忙瞪眼摆手,“不必,我这样就可,再弄下去,今日我怕是走不出这个屋子。”
祈星面上坚定,带着誓死不让任何人碰她发髻的决心,“走,礼封定在园子里等急了,再不离开你家大人不骂?”
“是,夫人我带您出去,去芳园寻大人去。”
丫鬟扶着走路叮铃咣当的祈星,一步一步慢挪着脚,就几尺距离,硬生被走出十万里路之状。
她被扶着上了马车,想动手抚开窗帘,外头丫鬟道句,“夫人不可掀帘,外头风大您身子骨容易着凉。”
指尖触到帘子一下,便又收了回来,祈星捏几下指尖,侧头哼笑,她竟怕着凉?
永安村常年大雪,赤脚走在雪地里,饿了吃雪渴了吃雪,不是刺骨的冷风,她一概无知无觉。
一路走了半晌,丫鬟小厮脚步声响愈发变低,直至最后耳侧静得只可听见自己呼吸声。
莫不是到了,马车外怎得无声,祈星抬手掀帘,抬眼去察看马车四周情况,只一眼,便对上那双在熟悉不过的桃花眼。
桃花眼似熟悉但总觉同从前看向她的眼神不一样,总觉换了个人。
“阿星为何不先下车?”桃花眼微微弯下,荡得她心头发颤,星眸不自觉躲闪开眼前灼人的眸子,她手紧抓着衣裙,佯装平静,“头饰太重,我下不去,所以……”
礼封见着少女不敢同他视线相会,硬顶着满头琉璃,低头不瞧他,话头都是支吾,直接挥手一笑,将马车消散,一把揽过祈星,“这不就下来了?”
马车倏地消失不见,把祈星弄了个踉跄,满头叮当发出一阵脆响,直将头扎在对面人怀里。
痛得她嘶哈一声,“痛死了。”
被撞个满怀的礼封方沐完浴出来,只穿着件薄衫,被闪着光的琉璃那么一扎,心口窝子那块刺得他也难受。
他拔开祈星琉璃头饰,也回上句,“你这琉璃,撞得我胸口也痛。”
“满头琉璃之作,还不是你吩咐的?你明知我喜欢简单,这满头琉璃可是你所好,”祈星不悦,一个一个将琉璃簪子拔下来,全复又全数插在了礼封头上,拔了十几下琉璃,最后只将白玉簪子留在了头上。
头上没了琉璃,自是一头轻松,她拍手完功,笑嘻嘻看着满头琉璃簪子,似是被刺猬的礼封,笑脸道:“这满头荧光闪烁的琉璃您可喜欢啊?”
对面桃花眼眨巴几下,要开口说话,被她伸手直接堵上嘴,杏眼微弯,逗弄着礼封头上琉璃簪,“诶呀,这可是你喜欢的,多戴戴,戴个千年百年更符合大仙儿气质不是。”
“我不过粗鄙凡人与这物不甚相配,”祈星素手弹下要从礼封发间跑路的簪子,背手乐呵呵看着自个儿杰作。
被摆弄多时的礼封无奈一笑,拿下根琉璃,轻摆头澄清,“这琉璃是我当年用了千年为你打造的嫁妆头面。”
“给我的?”她诧异,凡人寿数不过百年,礼封何来算好日子专遇着她,素未谋面还为她打造上一套头面。
礼封攥着琉璃簪子似有些伤感,他并未回上祈星诧异,而是继续苦笑着向着祈星诉说些,毫不存在的事,“我知晓你喜好人间婚俗,我下界研习凡人嫁娶,关在殿内潜心做出一套用万年冰石所做琉璃。”
礼封说到此处,桃花眼却已噙上泪来,一滴接上一滴清泪从他眼角滑落,直砸在地面上,“可,可是琉璃头面在我身边万年,没发挥出它一丝作用,你都没来得及瞧上它一眼,便死了。”
“我死了?”礼封一通言辞,弄得她脑内混沌,她何时要死,不好端端站在他眼前。
礼封今日,好生奇怪。
“阿星,我知你没死,所以我现下来找你,来找你一同离开这天地,找一处哪里都寻不到我们的地方,这样就算是仙界天帝知晓你我都还活着,便不敢拿我们如何!”
礼封大手抓上她的腕子,红眼盯着她。
那眼方流过清泪,盯向她的眼神似是看着另一人。
礼封在透着她,看向另一人,或是另一个祈星。
“阿星,你愿意走吗?同我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寻一处无人之地,只过我们的小日子,不过他处,不过问世间任何事,可好?”
等不到她回答,礼封抓她的腕子手愈发变紧,她要挣脱下,无论如何却也无法抽回腕子,祈星有些气恼,杏眼直瞪道:“我在这世间有朋友,有未完成之事,倘若我丢下,至阿度,至永安村乡亲,至你,都为不义!”
“永安村灭我需报仇,我成仙之路必须达到,何况你如今魂儿都被封在书里,你莫不成想一辈子都只在书里当缩头乌鬼!”
满头琉璃被礼封挥散,祈星此刻神情怒目而视看着他,他身子有些恍惚,目光又定落在祈星发间的白玉簪子,苦笑,“阿星喜好,变了。阿星跟从前全然不同了,琉璃不喜了,喜欢白玉簪子那也是极好的,白玉温润透亮,与现下的你实为相配。”
礼封抬手想触摸她发间簪子,可手到她头上却又收回,头上传来几声碎念,“甚好,甚好,他和我一般都是真心待你。”
“何来他和你,簪子分明是你送与我的?”礼封一通胡言乱语,她属实摸不着头脑,什么夫人,大人,从前,现在。
礼封这是中邪了?
祈星拍拍礼封后背,试探询问,“礼封今日你莫不是中邪,哪里不舒服可以告知我,或许还能帮你恢复些正常。”
被拍后背的礼封有些不知所措,睁眼瞧着面前少女许久,终缓道:“小阿星心中也有坚持了,那本尊便不再拦你,只求你能与另个我日后平安,遇到任何事都能保你们平安顺遂。”
祈星又被这通言语搞得满脑雾水,“何来另一个你?”
她想问个清楚,今日礼封发癫是否与这幻境有关,又或是碎片影响,不然礼封为何总说出些奇怪话来。
“阿封,究竟怎么了?”
礼封似是不愿再与她言语,转身便隐在了芳园里,满园夏花挡得她眼都寻不到礼封痕迹。
她想抓住礼封,问个究竟,一路踏进芳园中,“礼封,你在何处?”
眼前迷雾笼罩住整片花木,来路去路皆都寻不到,“礼封!”
礼封方才好生奇怪,祈星烦闷,低头不解。
她和礼封都被卷进书中幻境,礼封原本即使被禁在书里的,方才又听见礼封口中所说,另一个他自己,另一个自己不就是一直陪着她的大仙儿。
方才同她讲了许久话的不是真实礼封。
祈星心思回旋,现下疑惑,她想不出答案,不过现下看样子,这关联着她与礼封的话本子,满是神秘。
“礼封,你究竟在何?”祈星想寻找真正礼封,在迷雾像只无头苍蝇般乱撞,她一路磕碰摸索着周围假山,凉亭,终在一处迷雾稀薄的河边寻到昏迷不醒的礼封。
男人四肢直接仰躺在河滩上,衣衫尽乱,胸口白衫染着几片血迹,浑身带着露水泥点,整个就是脏兮兮的模样,好生狼狈。
“阿封,”祈星拿手试探下男人脉搏是否还动,又将手放在男人鼻间反复确认死没死。
不过脉搏平稳,鼻息尚存,她大仙儿现下还活着,不过正昏睡着。
她盯着男人脸好半晌,心下生疑,“不能再让你跑了,定要从你嘴里问个清楚,什么另一个我。什么头面大人,把真礼封究竟弄到了何处。”
祈星直接掏出捆绳子将睡在地上的男人捆成个茧蛹,废着力气直把礼封拖在树下,她专等着男人醒来,好生告知她礼封究竟在何处。要是大仙儿有个三长两短,她定不饶了这假礼封。
杏眼直盯这熟睡的人来,她挽起袖子,亮出两只手,像鸡爪般张得很开,蓄满寸力,对着身下嫩白小脸,就是三掌。
底下昏死的人儿登时疼醒大叫,“谁敢打我,老子打死他!”
祈星故作无辜,蹲坐在一旁,试探问,“大人,那什么看你跑得太过着急,又不明不白的昏死在此处,所以就心急没掌握好力道。”
被打傻的礼封一脸懵逼,他方醒来就听着祈星叫他“大人”,这是不叫大仙儿改称呼了?
“阿星你在说什么,什么大人?我不是你大仙儿吗?”
“那什么另一个你,什么意思,还有在以前我同你又有何关系?大人不记得了?”
祈星不死心追问,她抓着礼封发肿的脸,反复确认,“大人不记得了?”
“什么大人,我是你礼封大仙儿,阿星怎生如此?”礼封被搞得满头雾水,心下生疑,“你莫不是中了狐妖迷术,怎生一直在说胡话。”
不对,捧着礼封的手倏地抽回,对面那桃花眼跟方才全然不同,一个浸没在苦水里挣扎,沧桑深情,一个是挣扎着爬出水面,明亮温柔,她怎生方才未辨别出来这两双眸子的不同。
分明遇到的前后压根儿就不是一人。
现下同她讲话的是真正的礼封,同她前行的礼封大仙儿。
抽回的双手,祈星又缓放回对面红脸上,不可置信地道:“方才我见着另一个你,我竟丝毫没觉不对,以为他就是你。”
“另一个我?”礼封惊回神,他一路都在寻着祈星,却被书中幻境绊住脚跟,碰着了些精怪,奈何他法力稀薄,打也打不过着这才闹得一身伤,“我一路寻你,除了些精怪,并未见着另一个我。”
“精怪?伤重不重,”祈星丝毫不避讳男女之别,上手扒开了礼封胸口衣衫,“看清何物抓得你吗?”
“并未……”祈星突如其来的上手把礼封逗弄得手指扣地,整人不断后仰着脖子,脸色泛红,喉头不自觉吞下几口水来,“不……不妨事,等寻到出口处,再治也不迟。”
“什么不妨事,伤口都要触及心脉了,还不妨事,”祈星稍恼,疗伤的手不停,她现下早会了基本疗伤术法,全是识海里一小段陌生记忆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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