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消防过滤呼吸器，好在正巧带着几副防毒口罩，”左菁华朝白日晞伸手讨要消防应急口罩，拿到后立即撕开了包装，挤压出了水仓内储存着的水，转手交给林慕南，“赶紧戴起来跟我上楼，防着东侧通道成为烟道，咱们贴着另外一边走。”
“你刚过来时，火情怎样？”林慕南接过口罩戴起来，一边舒展着无纺布料和松紧挂带，一边对左菁华问道。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被扑灭了吧。乐门侠士训练有素，很快就找到了多支灭火器，昆子跟他们一道在救火，同样也担心着你，就想分我和阿晞出来看看你这边怎样。”左菁华解释着，分出神来又叮嘱白日晞，“阿晞你就另线行动吧，你先想办法带这两个伤患出去就医。”
白日晞一口答应：“事不宜迟，你们去吧，我会便宜行事的。”
“楼门应该全被锁住了，窗子是电动提升式，可能也让人给撤了电源，刚刚都没顾得上查看。”林慕南补充对白日晞说，“阿晞，你找找有没有手动控制装置……阿聪在外面，他已经发现了异常，一定会来接应。”
“等等！南南！”左菁华神色突变，“按你的说法，既然有人来配电室搞事情，那上面失火不也可能是人为纵火吗？”
“怎么不是！”林慕南示意两位伤患，“他俩应该知道。”
左菁华蹙眉端详两人。
林慕南继续解释说：“他俩因为怕被揭发不法行为，恶念膨胀起来准备直接消除我这个隐患呢，看这打得头破血流地，你总不能以为是我寻衅滋事吧？”
“我是奇怪怎么会打起来，原想事后再慢慢弄清楚。”
“确实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会儿紧要的是去接应昆子和刘老师他们。”
“等等！”左菁华伸手薅住了林慕南胳膊，脚下纹丝未动，“如果是人为纵火，会不会多点起火？那样扑救不及的可能性就太大了，火势万一蔓延开来……”
“你的意思是……”
“你跟阿晞一起，暂时就留在这儿吧，行吗？火灾失控的话，一楼逃生更容易一些。”
“不行！昆子和刘老师他们在楼上还不知道火势可能失控，通信信号又被屏蔽了，咱们必须抓紧时间把人喊下来。”
“我去。”左菁华说，林慕南刚张嘴还没再发出声音来，又抢着说服道，“别想太多，你和阿晞这就想办法出去，我叫上昆子和刘老师他们，一会儿直接会经三楼连廊从公路对侧的购物中心撤离。”
“菁华，你这话说的，这样的安排，是要置我于何地？”
“主要是，通知大家撤走，一个人去不是足够的吗？”
“既然这样，我去通知好了。”
“我刚跟昆子他们分开，知道他们的确切位置，你去不得耽误时间找人吗？南南，我监督他们，以人身安全为先，不管财物还是档案，还是各种单证，都不让他们再抢救了。你放心。”左菁华自顾自地继续说着，面容不无凝重，而声调出口一如平常，像自然界里的某个阴雨天气，高处风云搅动，而贴近了人间，翻腾水势却化为了薄雾轻烟，触及肩头的是沾衣欲湿的一团温柔，放眼草木摇曳，就迎来清风满怀。
“赶紧走吧，”林慕南反客为主，又去抓了左菁华的胳膊，拉着他动身向外，“别说梦话了！”
话已至此，再多相持也是白白浪费时间。
快步出了门，左菁华提醒：“走这边的楼梯，最先发现的起火点在另一边。”说着打开了指端的手电筒照明。
两人一前一后地小跑向楼梯间，左菁华居后，离防火门老远就开始提醒：“南南你小心，推门前别忘了摸一摸，确认好门板、门把手不发烫再去推门。”
“这个我当然知道。”
整栋楼都已经停了电，那些无明窗的和采光不好的地方黑漆漆的，左菁华一边引领方向，一边在经过每道门后将防火门随手关严。
很多路段，两人都是半跑着经过的，呼吸些微凌乱，对话间也不敢停下脚步。
“刚刚我们还在庆幸发现火情及时，过火规模很小，可以避免损失，那时候根本没意识到有人在背后搞鬼，”左菁华说，“现在，我很担心大家的人身安全。”
林慕南回道：“就算火势可控，时间窗口也随时会关闭，说好了，见了大家，一定叫他们放弃财物、放弃档案，赶紧离开这栋楼。”
“乐门侠士是这群人的主体，现在通讯断了，就说……”
“就说由内部密径接到的消息，乐谂知向他们转达撤退指令。”
“行。南南，咱们先去六楼。”在林慕南的手触摸到去往三楼的防火门时，左菁华从旁提醒。
林慕南却慢慢将门推开了一个缝隙，又迅速合上了。
浓白烟雾充斥空间，完全看不清里边情况。
这是三楼。
左菁华自然也看到了推门后的情况：“果然是多点起火。”
“菁华，刚一进楼时，在首层看到的导视牌标注着，三楼是酒库和品鉴中心。”
典型的易燃易爆品。
不上不下的第三层楼，白日晞在一楼，而张明昆在六楼。
“二三楼可能不保了，抓紧时间，喊上昆子他们往楼顶天台跑，那样恐怕就得等待消防救援了。”
林慕南听到这儿只管前头奔跑，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六楼，手握着防火门的金属把手，停顿了数秒，一时没有压下。
左菁华也伸手去探门板，不热。
缓缓地推开门，望往悠长走廊，还好，没有明显火势。
“看来还来得及！”林慕南说，“快，赶紧去喊人！”
方才在短短几十级楼梯的路程里，两个人都想象出了太多触目惊心的画面，一推门的平静给人片刻心安，紧接着大脑里就又敲响了倒计时的鼓点。
两人像冲刺一般跑过了悠长走廊。
“昆子——”
“刘老师——”
一扇房门打开，隐约出现了张明昆的身影。
“昆子，火是人为放的，叫上大家快上天台！”还隔着挺远一段距离，林慕南等不及地高喊。
话音未落，地动山摇伴着火光冲天，以及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林慕南只觉得站立不稳扑向了围墙。
双方之间是与林慕南两人来时相对应的另一侧步梯通道，门已经被冲开了，建材碎片落了满地，其中用来做安全通道标记外罩的塑料板正落在林慕南脚边。
很快地，整个廊道就被浓烟充满，烟色由白至黑，像打翻了墨水池，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林慕南伸手去摸旁边。
左菁华同样摸索着抓他的手：“过不去了，退回来吧。”
张明昆的身影消失在了浓浓烟雾的另一边。
什么都看不见了，除了火苗攀在墙上，销毁着一幅幅油画。
“不要喊叫。”左菁华再次提醒，“保存体力，避免吸入过多毒烟。”
习惯性地点头，蓦地意识到左菁华根本没法看见，不等再开口，就又听左菁华说道：“不用出声回应我，我来说话，你听见了就可以。”
林慕南没有听从建议：“往回退，找找看有没有没进火的房间。”
“嗯，看不清路，沿着墙壁走。”
火焰把空气烧得滚烫，浪涌一样扑到身上，皮肤战栗不安。
林慕南和左菁华一路后退一路摸索着沿途的房门。
左菁华居前，摸到门把就大力地摇晃。
反锁，放弃，下一个。
林慕南从后面重复确认。
直到第六扇门，按下把手，推开了。
爆炸那瞬牵了林慕南的手就没有松开，打开门后，左菁华就着牵扯先把对方甩进室内，自己紧跟进来，反身关上了门，靠着门板，深吸了一口气。
滚滚浓烟被关在了外面，视线还是有些模糊。
林慕南一进屋就踉跄着跌了一摔，一个翻滚起身，四下寻摸一圈，从一只摆在办公桌面上的笔篓里找到了一把剪刀，赶紧扑过去拿在手里，开始从窗帘上剪布条。
左菁华也跟到了窗边，林慕南剪下一条布料，他就接过去，用不锈钢直尺把它捅进门缝里，又用桌上的白瓷茶杯接了饮水机里的水，不停将布条打湿。
“起火的地方不能再穿越了，就在这，原地待援吧。”忙完这一通后，扔下直尺，左菁华朝林慕南走过来，捏着他的手臂瞧他面孔，“满身烟尘我看不好，你快感觉一下，可千万别受什么外伤！”
如左菁华所说，他自己也是满身烟尘，一开口嗓音哑得厉害，眼白也被烟熏得发红，而眼神那么地稳，怎么看都像镇定无畏的，只是手上用力至暴起青筋。
“我没有受伤。你呢？”
“我也没有。”左菁华松手，退后两步，靠着一张大办公桌的桌腿席地坐下，叹道，“再说，我凝血又没有问题。”
“也不知道昆子和刘老师他们有没有受伤。”
“乐门侠士知道怎么应对这种问题，昆子身手更是利落，他们肯定能够自保。”
林慕南点点头：“这楼里冒着烟，外面总会有人发现，可能现在已经报了警。”
说到这，林慕南凑近窗口朝楼下看，底下已经聚集了一些围观群众，正对着他们置身的这座大楼指指点点。
消防车正从远方行驶过来，隐约地能听到警笛轰鸣。
左菁华说：“我好像听到了消防警报声。”
“是。来了好几辆车。”
“歇会儿吧。保不齐一会儿配合营救也需要体力。”
林慕南点头，到饮水机前寻到一次性纸杯，接来两杯水，到左菁华靠坐的办公桌前，半蹲半跪下来：“漱漱口，再润一下喉咙。”
左菁华把纸杯接过来放在地板上，就着两人一蹲一坐的便利，查看了林慕南先前所说的被烛台钢针划开的伤口，根本就还在缓慢地滋着血。
捏了下眉心，左菁华又用刚接到手的清水流动冲洗林慕南伤口周边的皮肤。
“愈合太慢，现在还新鲜着。吃过消炎药了吗？我机械表里还藏着一粒广谱抗生素。”
“在罗异士那吃过，还在有效期。”林慕南没让左菁华给药，站起身，端着自己的杯子去给塞门缝的布条补水，“所幸这是一间防火门，一时还烧不进来。”
左菁华仰看过去，对着林慕南的背影突地笑了，自嘲，也嘲笑着对方：“匆匆忙忙跑上来，却没能抢在火势猛烈起来之前带大家离开，只能让消防战士们多救两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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