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府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说父亲刚升了官,眼红的人怕是多了去了,让她定要谨言慎行,切不可任性胡来。
严临夏手中紧紧捏着帕子,微微笑了笑,却并未多说什么。
这般反应,倒是让那说话的姑娘不禁一怔。这是不打算接话了?真是无趣。
那姑娘撇了撇嘴,转头便和其他相熟的姐妹们叽叽喳喳闲聊起来。
独留严临夏一人静静地站在原地,周围夸赞贵妃娘娘衣着、姿容、盛宠的艳羡之声不绝于耳。
严临夏终是忍不住抬头望去,只见那高台之上的严时清笑意盈盈,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从未离她如此遥远过。
比出身,严时清是严府嫡长女,身份尊贵,可她出身同样不俗。
母亲以继妻之尊嫁与父亲,她是二人膝下唯一的孩子,与之相比不差什么。
比礼仪,严时清自幼跟随她外祖父四处游历,性情不羁,举止粗犷。
而她是上京都土生土长的贵门淑女,自幼便得以精心教养,知书达理。
比容貌,严时清长相是格外出众,可她又何尝不是容颜姣好,也不曾逊色几分。
明明还是熟悉的那个人,为何一朝之间便仿佛凌驾于云端之上,让她不得不仰视了呢?
大雍的贵妃娘娘,上京都风头最盛的女人,皇上心尖上的宠妃……
这一个个显赫威风的名头,狠狠地砸向严临夏,让她无处躲藏。严临夏紧咬着下唇,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重阳宴上,皇上的目光几乎未曾从贵妃娘娘身上移开片刻,坐在一旁的皇后与众妃嫔无一不成了陪衬之景。
众人对贵妃娘娘受圣上独宠的程度,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满座宾客之中,唯有刚升了官的严永观笑开了花,他瞥见周围同僚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心中不禁暗自得意。
凭借女儿的裙带关系拿下了户部尚书这一官职,自是有人看不惯的,不免有人忍不住站出来嘲讽。
“贵妃娘娘盛宠优渥,可真是惠及了严大人,轻轻松松便擢升高位,真是可喜可贺,令人艳羡啊。”
面对这明里暗里的讽刺,严永观也不气恼,不以为意,反倒笑呵呵地应承。
“李大人说得极是,贵妃娘娘福泽深厚,下官能得此殊荣,实乃三生有幸。”
“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那不疼不痒的模样,气得人愤然挥袖,转身离去。
严永观却自顾自地嘟囔:“得圣上赏识,有何可耻之处?真是令人费解。”
他一边说着,一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番举动让一旁的人不禁摇头,心中暗叹这严大人的心思真是与常人不同。
小小插曲,并不妨碍严永观的好心情。同僚相继上前敬酒恭贺,遑论真心与否,他都乐呵呵应承下来。
此时,昭宁公主缓缓步至裕王身旁。
目光穿过熙熙攘攘、觥筹交错的人群,落在了谈笑风生的严永观身上。
她笑着问:“二哥,你觉得严大人这户部尚书之位,能坐得安稳吗?”
裕王瞥向身旁的妹妹,手中酒盏轻轻摇晃,动作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坐不坐得稳,还不是全看父皇的心意。”
“哦?二哥以为,这其中起作用的,究竟是父皇的心意?还是贵妃娘娘的心意呢?”
“妹妹不是曾视贵妃娘娘为友吗?如今又以何心思揣测这位昔日挚友呢?”
裕王含笑望向昭宁公主,心中暗自感叹,不愧是自己的嫡亲妹妹。这后宫中的孩子,又有哪一个真正算是正常的呢?
昭宁公主朝着裕王微微一笑,端是一副温婉有礼的模样。
“二哥也说了,那是昔日挚友。至于我,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无非是觉得宫中的日子太过沉闷,便想着找些乐子,打发这无趣的时光罢了。”
裕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只是这笑容似乎别有深意,让人心生不安。
“那妹妹便等着吧,相信日子很快就不会无趣了。”
昭宁公主秀眉不自觉地微微蹙起,流露出不解之色:“二哥,你这话是何意呀?”
裕王缓缓说道:“据闻,父皇与母后正有意为我们赐婚,待到那时,妹妹有了驸马相伴,这日子自然就不会再觉得无聊了,不是吗?”
听闻此言,昭宁公主的脸色瞬间变得难堪起来,转身匆匆离去了。
呵,赐婚?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换罢了。难道她肆意妄为的日子快要到头了?
重阳宴上,月贵妃出尽了风头。
倒不是贵妃行事张扬,实则圣上之宠独一无二,独享尊荣,何其荣光。
圣上对贵妃无微不至,处处随行,时时上心,让虞内侍贴身侍奉着,唯恐贵妃有半分不适。
贵妃膝下尚且无子,便已如此盛宠,让人不禁揣测,若他日贵妃怀上子嗣,其地位与恩宠定只怕是要更上一层了。
这重阳盛宴,就像是一场无声的宣告。皇上借机昭告世人,月贵妃究竟有多深得圣心。
夜幕至,宴会散,贵人们也都陆续回宫。
坤宁宫内殿,皇后闭目倚着檀木雕花凭几,春华上前为其解下凤冠,珠翠碰撞,发出叮当声响。
“娘娘,启祥宫遣人拦了圣驾,说是丽夫人身子不适,将皇上唤了过去,今夜皇上怕是不会来了。”
皇后唇角微扬:“无妨,便是没去启祥宫,怕是也不会来坤宁宫吧。启祥宫那边是什么情况?”
春华又将皇后手上的鎏金护甲一一取下:“太医说是心悸胸闷,有些动了胎气,倒也无甚大碍。约莫着是没去成重阳宴,那位闹脾气了吧。”
皇后嗤笑一声:“呵,真是个眼皮子浅的,一场宴会罢了。再说,若是真去了,瞧尽贵妃一人风光,怕是更要动胎气才是。”
承乾宫内殿,鎏银烛台忽地发出一声噼啪轻响,一朵灯花在静谧中悠然绽开。
严时清褪去华服,赤身浸在温热的汤池之中,微微闭上双眼,任由氤氲水汽将她包裹,如一层轻柔的薄纱。
忙碌喧嚣了一整日,此刻终于得以在这汤池中独处。
圣上的宠爱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来得太快,顺得让人不安。
这份盛宠,比她预想的还要丰厚。赏赐、关怀、偏爱,究竟是真心实意的宠爱,还是暗藏玄机的捧杀?
皇宫之中,人心叵测,犹如一团迷雾,让人勘不破,参不透。
任由思绪在这汤池中缓缓沉淀,她暗暗告诫自己:莫迷失其中,当清明始终。
启祥宫内殿,丽夫人斜倚在床榻之上,面色微微泛白。
单论容貌,她确实当得起「丽」这一封号。
一袭水红寝衣,乌发如瀑披散在肩头,衬得她平日的艳丽容颜多了几分清丽脱俗。
“皇上,您……真的不留下陪臣妾么?”
她目光盈盈地望着眼前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满是眷恋与不舍。
皇上微微皱眉:“丽儿莫要任性。太医说你这是心悸胸闷,动了胎气,需得好好休息,莫要思虑太多。你要知道,这个孩子便是你的前程,万不可有丝毫闪失。”
这略带几分提点的话,如同一把利刃刺向丽夫人,她面色瞬间惨白如纸,心中满是惶恐。
“皇上,臣妾不是……”
“好了,朕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罢,皇上便拂袖而去。
眼见皇上转身离去,丽夫人满心委屈又无从辩解,她紧咬下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肯轻易落下。
圣上这是以为她争风吃醋,故而要冷落她了么?
苍天明鉴,她当真不是吃醋耍性!
这两日她睡得极不安稳,夜间总是惊梦,今日实在身体不适,方才遣人请了太医,着人报知皇上。
「起驾,摆驾承乾宫」
随着殿外内侍的唱和声响起,丽夫人心底深处,一丝不公的怨念如藤蔓般悄然滋生,缠绕着她的心。
呵,凭什么!
凭什么那严时清入宫便被封为贵妃,无需费心筹谋,便能轻而易举地获得圣上的恩宠?
而她自入宫,便费尽心机,小心翼翼,万般讨好,如今怀着身孕,还这般被误解被冷落。
命运何其不公!当真可笑至极!
皇上离开启祥宫后,前往承乾宫的消息,迅速在后宫各处传开。
钟粹宫偏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婉昭仪温婉的面容。
她静静地看着榻上一双熟睡的儿女,那粉雕玉琢的小脸,眼中满是疼爱与柔情。
从偏殿缓缓走出,侍女锦叶赶忙上前,压低声音禀报道:“娘娘,听闻皇上刚从启祥宫出来,紧接着便去了承乾宫。”
婉昭仪闻言,脚步微微一顿,沉默片刻,却并未言语,只是那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捻动了一下衣角。
锦叶偷偷瞥了眼自家娘娘的脸色,见她神色平静,便斟酌着开口:“娘娘,皇上为何对贵妃这般宠爱?奴婢实在是看不透。”
婉昭仪嘴角微微上扬,笑容看似温和却带着几分冷意。
“宠是真宠,至于爱可就不一定了。且等着瞧吧,往后这宫里,怕是有戏可看了。”
当今这位圣上啊,可不是个沉溺情爱的主儿,美人固然娇艳动人,但哪里有权势诱人呢。
圣驾未提前传报,便突然降临承乾宫,众人忙碌起来。
皇上缓缓步入内殿,只见贵妃一袭青绿寝衣,清新灵动,乌发如瀑,黑亮似墨,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更添几分慵懒风情。
此刻,她自汤池纱幔后盈盈走出,身姿轻盈绰约,宛如仙子下凡。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