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血海深渊
1
血雾弥漫的峡谷中，三道身影缓步前行。殷宁的靴子踩在暗红色的砂石上，发出令人不适的咯吱声。自从离开赤焰山脉，这已经是他们连续赶路的第九天，周围的植被越来越少，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
"还有多远？"殷宁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小小身影问道。三岁的殷血步履稳健得不像个幼儿，血纹在他裸露的手臂上若隐若现。
殷血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指向前方："穿过这片泣血峡谷，就能看到血海了。"
殷四化身的秃鹰从高空俯冲而下，落在殷宁肩头："主人，前方地形开始下沉，峡谷尽头是一片...红色的海。"
殷宁心头一紧。血海深渊——修真界最危险的禁地之一，传说中上古血魔陨落之处，连大乘期修士都不敢轻易涉足。而现在，她正跟着自己三岁的儿子前往这个地方，去见那个神秘的男人。
"母亲不必担心。"殷血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握住殷宁的手。他的小手冰凉得不似活人，但眼神却出奇地温和，"父亲会保护我们的。"
殷宁蹲下身，与儿子平视："殷血，你记得父亲的样子吗？从血饮剑中得到的信息可靠吗？"
殷血的血瞳中闪过一丝复杂："剑灵记忆中的父亲...很强。但具体的模样..."他罕见地露出困惑的表情，"很奇怪，这部分记忆很模糊。"
殷四不安地拍打翅膀："小主人，血饮剑灵会不会有所隐瞒？"
殷血的小脸突然阴沉下来："剑灵不敢。"他额头上的剑印微微发亮，似乎在彰显主权。
峡谷越来越窄，两侧岩壁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像是被鲜血浸泡了千万年。最令人不安的是，岩壁上时不时会出现一些凹陷，形状酷似扭曲的人脸，仿佛有生命被封存在石头里无声尖叫。
"别碰那些石头。"殷血警告道，"是血奴的残骸。"
殷宁收回差点碰到岩壁的手指："血奴？"
"父亲惩罚叛徒的方式。"殷血语气平淡得可怕，"把他们的神魂永远封在血石中，为血海提供养分。"
殷宁胃部一阵绞痛。她儿子谈论这种恐怖惩罚时，语气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就在此时，峡谷突然到了尽头。三人站在断崖边，眼前的景象让殷宁呼吸停滞——
一片浩瀚的血色海洋延伸到视野尽头，海面不是水，而是粘稠如血浆的液体，时不时鼓起一个个气泡，爆开时散发出血腥雾气。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海中央矗立着一座黑色宫殿，通体由某种暗色晶体构建，在血海映照下泛着妖异的光。
"血魔宫..."殷四的声音颤抖着，"传说居然是真的..."
殷血却显得异常兴奋，血瞳明亮如灯："父亲在等我们！"他小手一挥，一道血桥从悬崖边缘延伸出去，直通血海中央的宫殿。
殷宁犹豫了。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她的认知，本能告诉她转身逃跑。但当她看到殷血期待的眼神，又狠不下心来拒绝。
"走吧，母亲。"殷血拉住她的手，"我保护您。"
踏上血桥的瞬间，殷宁感到一阵眩晕。桥下的血海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耳边响起模糊的低语声，像是千万人在同时诉说怨恨。她紧紧抓住殷血的小手，这是唯一的依靠。
"别看下面。"殷血提醒道，"那些是血海中困住的怨灵，会蛊惑人心。"
血桥看似脆弱，走上去却稳如磐石。随着他们接近中央宫殿，殷宁注意到海水颜色越来越深，最后几乎变成了黑色。而宫殿的规模也远比远看时庞大，高耸的尖塔直插血色天空，宛如一柄柄利剑。
"到了。"殷血在巨大的黑曜石门前停下。
门上雕刻着复杂的图案：一个背生双翼的男子手持血剑，脚下踩着无数尸体。殷宁心头一震——那男子的面容，赫然与山洞中见过的殷血父亲一模一样！
"这是...你父亲？"
殷血没有回答，而是将小手按在门上。剑印亮起红光，大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重的轰鸣。
一股陈旧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殷宁捂住口鼻，眯眼看向殿内——出乎意料，里面并非想象中阴森恐怖的模样，反而像是一座普通的宫殿大厅，只是所有陈设都是暗红色的。
大厅尽头的高台上，一个身影背对他们而立，黑发如瀑，白衣胜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来了？"那人转过身，正是殷宁在山洞中见过的男子。他的右眼依然血红，但左眼却是深邃的黑色，与殷血正好相反。
殷血松开母亲的手，快步上前："父亲！"
男子——现在殷宁知道他叫殷无极了——弯腰抱起殷血，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长大了不少。"他看向殷宁，微微颔首，"辛苦你了。"
殷宁站在原地，浑身紧绷："你到底是谁？殷血又是什么？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吗？"
殷无极将殷血放下，缓步走下高台。随着他的接近，殷宁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是殷无极，血海深渊的主人。"他在殷宁面前停下，"至于殷血...他是血魔转世，也是我的儿子。"
"血魔转世？"殷宁声音发颤，"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想利用我..."
"不。"殷无极打断她，"我确实需要一位特殊的母体来承载血魔之魂，但我没想到会...爱上你。"
殷宁冷笑："爱？派人追杀我，让我东躲西藏，这就是你的爱？"
殷无极的右眼红光微闪："月隐宗不是我派去的。正相反，他们是想阻止血魔重生。"他转向殷血，"孩子，去偏殿休息吧，我和你母亲需要单独谈谈。"
殷血看了看父母，乖巧地点点头，跟着突然出现的侍女离开了。殷四犹豫了一下，也识趣地飞走了。
大厅里只剩下两人，沉默如实质般沉重。
2
"解释。"殷宁强压怒火，"从头开始。"
殷无极挥手变出两把椅子，示意她坐下："三千年前，上古血魔被五大仙门联手诛杀，但血魔之魂不灭，被封印在赤焰山脉。"
"这个传说我知道。"殷宁冷声道，"继续。"
"我是血魔最后一代传人，但不是转世。"殷无极的左眼闪过一丝银光，"二十年前，我感应到封印松动，血魔之魂即将寻找新的载体。我本可以放任不管，但那样的话，重生后的血魔将无人能制。"
殷宁皱眉："所以？"
"所以我主动接纳了部分血魔之魂，与之融合。"殷无极指了指自己的右眼，"这只血眼就是代价。我花了十年时间平衡两种力量，最终找到办法——将纯净的血魔之魂转生为我的后代，由我亲自引导。"
殷宁恍然大悟："所以你找上我..."
"你的体质特殊，是罕见的'净灵体'，能净化血魔之魂中的暴戾之气。"殷无极的眼中闪过一丝歉疚，"我本想一直保护你，但月隐宗发现了我的计划，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要阻止血魔重生。"
殷宁想起那些逃亡的日子，心如刀割："你知道我差点死了多少次吗？殷血又经历了什么？"
"我知道。"殷无极的声音低沉下来，"每一天，我都能通过血眼看到你们的处境。但我不能出手，因为任何外力干预都可能导致转生失败。"
他伸手想触碰殷宁的脸，却被她躲开。
"现在呢？"殷宁质问，"你把我们引来，接下来要做什么？把殷血培养成下一代血魔？"
殷无极摇头："我要教他控制血魔之力，而不是被力量控制。血魔之体加上你的净灵血脉，他有机会成为全新的存在——既拥有血魔的力量，又保持人性的完整。"
殷宁沉默了。她想起殷血吸收人血时的模样，又想起他保护自己时的眼神。那确实不像是纯粹的恶魔...
"母亲！"殷血的声音突然从偏殿方向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快来！"
殷无极脸色一变，瞬间化作一道血光冲向声源处。殷宁紧随其后，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偏殿中的景象让她血液凝固——
殷血被七条银色锁链缠绕，悬浮在半空中，痛苦地挣扎着。锁链另一端握在七名白衣人手中，他们戴着银色面具，额间有新月标记。
"净月宗！"殷无极厉声道，"放开我儿子！"
为首的白衣人冷笑："殷无极，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计划？血魔必须被彻底消灭！"
殷宁想冲上去，却被无形的屏障挡住。她绝望地看着殷血小小的身体在锁链中扭曲，血瞳中满是痛苦。
"母亲...父亲...救我..."殷血的声音越来越弱。
殷无极右眼红光大盛，周身爆发出恐怖的气息："你们找死！"
3
血海突然沸腾起来，滔天巨浪拍打着宫殿外墙。殿内，殷无极的白衣无风自动，右眼射出一道血光，瞬间击碎了两名白衣人的面具。
"结阵！"为首者大喝。
剩余五人立刻变换位置，锁链上的银光暴涨。殷血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全身血纹开始消退——这些锁链竟在剥离他的血魔之力！
殷无极双手结印，地面渗出无数血手，抓向白衣人。同时，他口中念出一串古老咒语，殿顶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血色法阵。
"血魔弑神阵？！"为首的白衣人惊恐万分，"快撤！"
但为时已晚。法阵降下七道血雷，精准劈在每条锁链上。银链应声而断，五名白衣人喷血倒地，只有为首者和另一人勉强撑住。
殷血从半空坠落，被殷无极稳稳接住。孩子的脸色惨白，血瞳暗淡无光，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殷血！"殷宁终于冲破屏障，扑到儿子身边。她颤抖的手抚上殷血的脸颊，触感冰凉。
殷无极将孩子交给她，转身面对两名幸存者，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你们伤了我儿子。"
为首的白衣人扯下面具，露出一张沧桑的老脸："殷无极，你被血魔迷惑了！那根本不是你的孩子，只是血魔借腹重生的容器！"
"闭嘴！"殷无极一挥手，老者的右臂齐肩断裂，却没有一滴血流出——伤口处被血焰封住了。
老者闷哼一声，却依然坚持道："看看那孩子的眼睛！纯正的血魔之瞳！等他完全觉醒，第一个杀的就是你们这对父母！"
殷宁抱紧殷血，感到一阵寒意。她想起殷血吸收人血时的模样，想起他谈论血奴时的冷漠...但随即，殷血微弱的心跳透过胸膛传来，她又坚定了信念。
"他是我儿子。"殷宁一字一顿地说，"无论他是什么。"
殷无极不再废话，右眼红光大盛。两名白衣人的身体开始从内部爆裂，惨叫声中，他们的血肉化作血雾，被殷无极吸收。
战斗结束得突然而残酷。殿内恢复寂静，只剩下殷血微弱的呼吸声。
"他会没事的。"殷无极转身安抚殷宁，"只是力量暂时被压制，需要补充血气。"
殷宁看着怀中昏迷的儿子，突然抬头直视殷无极："那些人的话...有道理吗？殷血真的会..."
殷无极沉默片刻，轻声道："血魔之魂确实会影响他，但你的净灵血脉也在改变血魔的本质。"他伸手轻触殷血的额头，"我们的儿子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既不是纯粹的血魔，也不是普通的人类。"
殷宁低头亲吻殷血的额头，感到一丝微弱的回应。孩子的小手轻轻抓住了她的衣襟，虽然无力，却充满依恋。
"现在怎么办？"她问。
殷无极望向殿外翻腾的血海："净月宗已经发现了这里，不再安全。我们必须转移，去..."
他的话突然中断，脸色剧变。殷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血海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海水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向中心塌陷！
"不好！"殷无极抱起殷血，拉住殷宁的手，"有人在强行开启血魔冢！"
"血魔冢？那是什么？"
"上古血魔真正的葬身之处！"殷无极的声音中带着罕见的惊慌，"如果被打开，里面的东西会——"
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打断了他的话。血海被整个掀开，露出海底一座血色金字塔。塔顶的封印石已经碎裂，一道血色光柱冲天而起，将云层染成暗红。
殷宁感到怀中的殷血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双眼猛地睁开——这次，连左眼也变成了血红色！
"他...来了..."殷血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完全不像个孩子，"我的...本体..."
殷无极面色铁青："原来净月宗只是诱饵...有人想释放上古血魔的完整魂魄！"
血色光柱中，一个模糊的巨大人形正在凝聚。与此同时，殷血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变化，血纹疯狂蔓延，小小的身躯痛苦地扭曲着。
殷宁紧紧抱住儿子，却感到一股可怕的力量正在将他拉向光柱方向！
"不！"她尖叫着抓紧殷血，"你不能带走他！"
殷无极双手结印，在殷宁周围布下结界："待在里面别动！"说完，他化作一道血光冲向金字塔。
殷宁被困在结界中，眼睁睁地看着殷血在她怀中痛苦挣扎。孩子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色，正死死盯着光柱中的身影，口中喃喃着听不懂的古老语言。
"殷血，看着我！"殷宁强行扳过儿子的脸，"我是母亲！还记得吗？"
殷血的眼神恍惚了一瞬，闪过一丝清明："母...亲..."但这微弱的人性很快被血光淹没，他又开始挣扎。
结界外，血海沸腾得更加剧烈。殷无极已经抵达金字塔顶端，正与一个黑影交战。每一次碰撞都引发天地震动，整个血海深渊都在摇晃。
殷宁突然明白了——有人在利用殷血与上古血魔的联系，强行打开封印。而一旦两个血魔之魂融合...
她不敢想象后果。
"殷血，听我说！"她将额头贴在儿子滚烫的额头上，"无论你体内有什么，记住母亲爱你！你是我的孩子，不是别人的容器！"
殷血的挣扎稍稍减弱，血瞳中闪过一丝黑光："母亲...帮我..."
"怎么帮？告诉母亲！"
"血...需要纯净的血..."殷血艰难地说着，小手抓住殷宁的衣襟，"净灵体的血...能切断联系..."
殷宁毫不犹豫地咬破手腕，将涌出的鲜血滴在殷血额头剑印上。
"以血为引，以心为契。"她想起古籍上看过的古老咒语，"吾儿殷血，与母同命！"
鲜血接触到剑印的瞬间，爆发出耀眼的金光。殷血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全身血纹疯狂闪烁，与金光激烈对抗。
远处的光柱突然扭曲起来，里面的巨大人形发出愤怒的咆哮。殷无极抓住机会，一剑斩向金字塔顶，整个建筑开始崩塌！
"不——！"一声不甘的怒吼响彻天地，光柱中的身影开始消散。
与此同时，殷血的身体也渐渐平静下来，血纹褪去大半，右眼恢复了黑色，只有左眼还保持着血红色。
"成...功了..."殷血虚弱地说完，昏倒在母亲怀中。
殷宁紧紧抱住儿子，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抬头看向远处——金字塔已经坍塌大半，殷无极的身影从烟尘中飞出，正急速向他们靠近。
但她的喜悦还没持续多久，就听到殷四惊慌的喊声："主人小心后面！"
殷宁回头，只见一道黑影从崩塌的金字塔中窜出，以惊人的速度扑向殷无极后背！
"殷无极！"她尖叫警告。
殷无极转身迎敌，却见那黑影在半空中突然转向，直扑结界而来！
"他的目标是殷血！"殷无极怒吼着追赶，但已经来不及了。
黑影撞击在结界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殷宁抱紧殷血，眼睁睁地看着结界出现裂痕，一张扭曲的面孔紧贴在裂缝处，血红的眼睛贪婪地盯着殷血。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半身..."黑影发出沙哑的低语，"我们本该是一体的..."
殷宁将殷血护在身下，准备用身体挡住攻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血光从侧面袭来，将黑影击退数丈！
殷无极终于赶到，挡在妻儿面前："滚回你的坟墓去！"
黑影发出刺耳的笑声："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血魔重生？太天真了..."他的身影开始变淡，"记住，当血月当空时，我会回来取回属于我的东西..."
随着最后一丝黑气消散，血海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崩塌的金字塔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殷无极转身查看妻儿情况，脸色凝重："他接触过殷血了？"
殷宁点头，将昏迷的殷血抱得更紧："他说...当血月当空时会回来。"
殷无极沉默片刻，轻抚儿子的额头："我们时间不多了。必须在那之前，让殷血完全掌控血魔之力。"
"什么意思？"殷宁声音发颤。
"意思是..."殷无极看向远方，"我们要去拜访一些...老朋友。只有他们能帮殷血对抗上古血魔的召唤。"
殷宁看着怀中熟睡的儿子，突然注意到一个奇怪的变化——殷血的左眼虽然还是血红色，但瞳孔却变成了金色，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似乎，在与上古血魔的对抗中，殷血体内又产生了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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