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斯急于联系未婚妻,二话不说便下山去了。
太阳已落,天光未暗,鸟雀俱静。
格兰坐在花丛旁的地上,把银链放在花上。
“醒着么?”
粉白骨朵在暗下来天色和银子的辉映中呈现出骨头白。
许久,银链传出一道机器音色的没有起伏的声音。
“距离你离开诞生你的世界多久了?”
“没记。安卡,你什么时候醒的?”
“几千年前,还是你唤醒的我。”
是有这回事。
“然后为了救他把我送人了。”
“……”
“结果你似乎不知道他死后成为英灵的事。”
“我知道他的死讯已经过去许久了。”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有一瞬,我真的试图使他免于那充满遗憾的命运。”然而他没有。“所以距离神堕还差临门一脚。”
安卡头一次听说他要神堕的打算。
“能给我样东西么。”
于是——
格兰面前出现了一个十来岁模样的兔子脸的女孩,身上是山下某小学的湖蓝色制服,脖子上戴着银链,叉着腰,一脸深沉地盯着他。
“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通常来说,人们无条件喜爱小孩子和狗。”
安卡用稚嫩的声音和沉着老练的语气说。
“跟我聊聊神堕吧。”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
“利用因果……我怎么不是因果?”安卡摇着头笑说。“因为我不过是诞生于一条老狗的人造灵魂?”
显然它不需要回答。
“不是你以为他是因果,他才是的么?”
格兰发觉安卡有些变了。
“他融合了我的神念。”
“哦,还有这一层。不过他跟你的终焉又不是捆绑关系,至于情念也不定是跟他吧,他不过有永恒的灵魂罢了。”安卡勾起脖子上的银链,“凭借这件神器,我差不多也是啊。或者你分一缕神念……”它思索着自我否决了。“不行,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无限接近于完全,出离于世间因果后分离神念……就可他一个祸害得了。”
撅着嘴想事时更像只狡猾的兔子。
“其实加深因果未必需要正面的感情累积。你把他全身骨头踏碎,侮辱折磨他,让他恨你,会摔的更快更惨吧。”
“……”
“哈哈别当真,我提议你直接抹杀他,连封印的记忆残魂也碾为齑粉。”
格兰沉思片刻,点了下头,似乎赞同它策略的有效性,倒让安卡有些意想不到。
只是试探一下,原来他对因果的情念真就不及对终焉的念。
看来等他抹杀了因果,在对终焉的念化为执之前,引导他走上正路才是难题。
一直以来,它都渴望他超越一切,悟道完全之真神,凌驾众生万界、统御寰宇。
为了见证世界宇宙迎来主神降临的那日,它可以付出一切,牺牲一切,就像它生前做的那样。
……
肯尼斯再次面对无尽一般的石阶,心中无比沉重。
“不要用魔法回复体力增加脚力,会刺痛魔法回路。”
“知道了。”索拉乌用手指梳理着鬓角。“或许可以把这里当作一个据点。”
“再说吧。”肯尼斯率先迈出穿着运动鞋的脚,再次嘱咐未婚妻。“对方是和死神打过交道的法师,违反他的禁制会留下负面影响。”
虽然短期内还在忍受范围,这次来就得让格兰解除了。
院角水缸中的水被晒得发热,植株边缘被火燎过似的打着卷,叶萎花靡。
格兰让安卡去打泉水浇灌花木,听到大门处有人声。绕过天井,就见肯尼斯扶着门柱咳得撕心裂肺;索拉乌坐在门槛上平复呼吸,用手帕擦被汗洗过的脸。
“你们怎么了?”考虑他们会带来迪卢木多。“禁制早已解了。”
“……”
索拉乌擦汗的手帕掉在地上。
肯尼斯不敢看索拉乌:“可负面影响还在,我的腿——”
“有没有可能,”索拉乌语气僵硬地委婉提出,“你那是运动过度的肌肉酸痛。”
“……”
格兰不顾索拉乌打量的目光,问肯尼斯:“你的从者呢?”
“在山下。”还以为带不上来。
要谈的事也不需要他在场。
“你被召唤到现世,圣杯会告诉你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肯尼斯正了正运动服的衣襟。
“让你把主从契约颠倒过来,不是对你有利的合理请求。所以你愿意协助我们再好不过,如若不愿,我们就此解除契约,但你也要立下誓约远离圣杯战争,保持中立。”
“见了你的从者再做决定。”
请求还算合理,肯尼斯同意了。
安卡挑回了两桶清冽的山泉,然后懒在后院过风处不动了。
格兰打算先给客人解暑用,便将水提往大门处。
刚绕过菩提树,一阵不自然的风袭来,一具没有温度的躯体抱住了他。
他知道这是谁,毫不反抗,不由受力退倒,连桶带水全抛给了树。
迪卢木多拦腰将后倒的格兰举起,格兰向下伸手,只搂到一捧短而微卷的乌黑的发,不由撑着他覆着坚硬肌肉的肩挣了挣。
迪卢木多抬起了脸,仰望着那被他举在空中的人。
强烈的日光照进了迪卢木多暮色般的双眼。眸中泪光辉映着他眼角的泪痣。格兰只好垂下脸,挨着他的头;他不胜欣喜地蹭吻着所能吻到的格兰的皮肤。
他重现人间的身体,一如千年之前分别之时,只是脸颊、嘴唇和心口更加炙热。格兰明白,这份热度并不借自热风和遥不可及的太阳,而是源于怀中之人的心脏和热泪。
索拉乌忽然把手搭在肯尼斯肩膀上:“他叫什么?”
“迪卢——”
“另一个。”
肯尼斯摸了下额头掩饰尴尬。
“格兰。”
“格兰……尼?”索拉乌越攥越紧,“格兰尼.康马克?”
肯尼斯对她的靠近,心里感到些许的幸福,手臂感到许多的疼。
“所以他会站在我们这边,为我们夺取圣杯了?”
索拉乌撇了撇嘴,不作声。
听到辛苦打的水好像洒了,安卡手脚并用爬出来,看到了同索拉乌眼中差不多的景色。
那人扑格兰的样子,怎么比自己还像狗啊……
它悄悄绕到那人背后,从树干冒出头,手横起,跟格兰做抹脖子状。
然而神明大人仅抬眼一瞥,毫无表示。
举个高高就让他打破了约定?
……说起来根本没明确约定好。
它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肯尼斯和索拉乌。
不难看出肯尼斯喜欢索拉乌,索拉乌喜欢迪卢木多。要是格兰喜欢上肯尼斯就闭环了。
“垃圾四角恋,狗都不看。”
说着它转身,与肯尼斯擦身而过。
肯尼斯这才注意到这小姑娘,她居然四足并用跑下台阶,他以为孩子是被吓得两条腿走不动又急于逃离这里,便问挣脱了迪卢木多的格兰:
“你是靠吃小孩补魔的邪神英灵吗?”
“它叫安卡。”
“古埃及神话里鹰头人身的天空神荷鲁斯,一手持‘能量手杖’沃斯,一手持‘生命符号’安卡——跟这有关吗?”
“没关。”
“……”
迪卢木多捧过他的脸:“你是怎么离世的?”
“我从那时候活到现在。”
“我早该知道,你没有人类的种种生理习性,和适应那些习性的思维惯性。你头发断了之后就再没有长过……不过那都无所谓了,你过得好吗?或许千年过去,你早已忘了我们相处的短短十六年,我只是你漫长浩大的生命交响乐的一个音符,但你是我白日的太阳,我夜晚的月与星。”
他不顾拣选言辞,热烈地诉说着。
“在时间停滞漫无尽头的英灵王座,我唯有用同你回忆度过。幻想再见该怎么表达我的思念和悔恨,如今真的能与你重逢,是莫大的奇迹,我无比感激,不知向谁道谢……”
肯尼斯在旁插了一句:“我把你们召唤出来的。”
“那时即使主君召唤,我也不该执意回去,但死于诅咒我毫无怨言。我自认已对主君仁至义尽,死时问心无愧——最大的遗憾唯有你。”
迪卢木多深切地注视着他,从始至终没有挪开目光。
“我该跟你永在寻找提尔纳诺的路上,而不是尽那可笑的忠,无休止地被命令!”
做为御主的肯尼斯:“……”
在场的除了自己,有谁想参加圣杯战争吗?
……
下了随便上的电车,过了气头,安卡独自站在人来人往的车站,有点想回去了。
它瘪着嘴想事,面前出现了一张纸巾。
“小姑娘别哭,你走丢了吗?”
面前这只手,手背上刻有同格兰类似的咒纹。
安卡抬头看向橘色短发笑容爽朗的少年,泪眼汪汪地嗯了声。
“来,龙之介哥哥带你去玩吧。”
经过漫长的十六年逃亡后,迪卢木多在养父安格斯的调解下与芬恩和解。
芬恩并未真正原谅迪卢木多。他知道迪卢木多被下过“死于(其同母异父的弟弟变成的)野猪”的禁制,于是刻意制造了迪卢木多与野猪的相遇。
迪卢木多被野猪重伤之后,只要芬恩用治愈之水就能救活他。芬恩故意连续两次漏掉了手指中的水。
受骑士团众人所迫,第三次取来水真正要给迪卢木多喝时,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芬恩威信受损,费奥纳骑士团不久终于分崩离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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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Fate zero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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