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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试试就逝世

仙界有一个名叫幻神谷的虚幻空间,不论身在何处,只需意念合一便能使元神出窍出入其中,神仙们通常将它视为一种便捷的通讯工具。

当然,这个包罗万象的空间也常常是神仙们谈论八卦的好去处,不但能单对单私聊,更能多对多群聊。故而这个空间自打问世以来便颇受神仙们的青睐,其内更是终日游人如织。

下凡二十年来沈珩头一次进幻神谷,怀着复杂的心情,元神还未落地站稳,便听一群年轻的神仙在聊仙界的八卦。

在幻神谷内,能坚持二十年仍然经久不息的八卦有两条。

这第一条于仙界来说可谓是件值得普天同庆的大喜事,故而沈珩见他们无一不是一副喜气洋洋的表情。

——魔神沈珩被天雷劈死了!

我死了?!我怎么不知道?初闻此消息,沈珩一脸震惊。

“善恶到头终有报!这败类死得真是大快人心!”

“是啊,至今我都还不敢相信这厮就这般死了!”

“不死难不成还能复活过来?魂灯都灭得一丝气息也无了,人死灯灭,仙界神器岂是开玩笑的?”

所谓魂灯,乃是仙界神器之一,使用者只需抽出一丝魂息附着在上面,便能使魂灯认主,长燃不灭。

若是灯灭了,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魂灯的主人死了。

因它其中一个广为人知可以滋养魂魄的功效,故而在仙界中几乎人手一盏,上上上任神主甚至还找了个几个法力高深的前辈,特意开辟出一个灵力浓郁的空间用来给众神仙供养魂灯。

是以若空间内的哪盏魂灯灭了,凭灯上残留的魂息就能辨认出是哪位神仙作了古。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来,沈珩立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听这群神仙吹牛,闻言不住腹诽道:“那破烂玩意儿确实不太灵光。”他不过给一个凡人打通了灵胎再传了对方修炼之法,谁知就触了天怒,引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天劫。

这还没被天雷劈死呢,他在仙界的魂灯就急着先灭了。

这第一条八卦实在没趣,沈珩继续竖着耳朵听下去,想知道这第二条经久不息的八卦是什么。

只听人群中一阵唏嘘,空气寂静了一霎那,然后众人齐道:“你闭嘴!”

先前质疑沈珩“难不成还能活过来”的那位小仙被众人的反应惊了惊,随后回过味来,顿时吓得背心发凉。

那尊魔神向来尽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连荒天牢笼都能撕裂逃出来,复活这种事情在他身上不是不可能发生。

小仙忙掌了自己一嘴巴,呸呸拜道:“童言无忌,大吉大利!您老人家既然走了就一路走好,千万别再回来了。”

不知是凑巧还是如何,小仙拜的方向恰好正对着沈珩。

“……”沈珩默默朝一边挪了挪。

待小仙拜好沈珩重归八卦大队伍后,发现气氛变得颇为沉闷,众人都神态恹恹的,不由暗怨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正当他在想这个八卦队伍是不是该散了的时候一道慵懒沙哑的嗓音在边上响起:“不是听说仙界有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吗?另一件又是从何说起呢?”半天听不到想听的,沈珩只能自己出口问。

小仙条件反射的冲声音的主人看去,只见对方着一袭月华织就的锦袍,什么也没做仅是身长玉立地站在那里便能自成一道风景,端得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小仙再去看他的脸,却朦朦胧胧的怎么也看不清全貌,只依稀觉得应当是个朗目疏眉的俊俏公子。

某些修为强**力高深的神仙们进出幻神谷,又不想被别人认出真身,都会施法遮去面容。

故而在这里小仙看不清面容的人太多了,他也不觉奇怪,见有人主动活跃气氛,还是个长得好看的公子,顿时便心生好感,热情接话道:“这发生的另一件事情就更令人匪夷所思了!在仙界用空前绝后一词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沈珩适当接茬道:“怎么说?”

“众所周知神仙们之所以能够修仙成神,无不都是天生仙胎,所以凡人想要成仙那是万万不能的。但偏偏就奇也怪哉了,十年前凡界居然飞升了一位上仙!更离奇的这位上仙在飞升上仙的同一天竟然又马不停蹄的飞升上神了!”

沈珩心头一跳,不会吧?算来他替那人打通灵胎到对方飞升也不过才十年时间,这厮就算天生灵胎也没必要这么逆天吧?想当年他修炼了十几年还连云也架不顺溜。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沈珩一边暗自神伤,一边继续听下去:“神仙们都以为是哪家下凡去历练的后起之秀没控制住在凡界飞升了,遂纷纷前去查看,不料却没在这位上神身上发现一丁点的仙胎踪迹!”

沈珩:“有没有可能这位是其它‘胎’,比如百万年难得一遇,遇之则必将福泽仙界的天生灵胎?”

小仙正色道:“不可能,我从来都只听说过仙胎,哪来什么灵胎,你别胡诌!”

……沈珩这才想起仙界知晓灵胎存世的那批人都被他杀光光了。

造孽啊,知识的断层还是他造成的。

“那这位大名鼎鼎的上神现下在哪座神殿,任什么职务呢?”沈珩问道。

还没等小仙答话旁边另一个年纪更小一点的神仙便立刻嘲道:“你是哪个荒山野岭跑来的土包子,怎么十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到如今都还不知道?”

土包子,这个词沈珩不知道多少年没听过了,这还是他当年刚被接回仙界时同龄小孩们骂他的高频词汇之一。其余的诸如小杂种,小野种,贱骨头等等就不一一列举了

人老了就开始怀念从前了,乍一听“土包子”三个字,沈珩还觉得有一丝微妙的亲切感,他拱了拱手,回道:“见谅,见谅。鄙人此前一直在凡界游历,今日也是下凡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进幻神谷,所以诸多事情还是不太明了。”

那年纪不大的神仙对沈珩本也没什么恶意,只是见沈珩尽问些在仙界人尽皆知的事情,不由地听得有些烦躁才出言刺了两句。

他闻言“哦”了一声,顿觉自己行为过分了些,于是诚恳抱拳道:“对不住了兄台,是我失礼了。”

沈珩微笑,接受了他的道歉,又问道:“凡界飞升来的那位上神如今住在哪座神殿呢?”

“狗屁咧!那家伙飞升上神没两天就堕入魔道了!”

沈珩:“啊?”

还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沈珩又在幻神谷探听到了一些和沈瑀有关的不痛不痒的八卦,例如他刚下凡沈瑀就劈了他的宝座;又例如沈瑀似乎和一只鬼搞到了一起还生了个大胖儿子;再就是些对沈瑀上位以来所做政绩各种褒贬不一的评价,总之就是褒多于贬,等等。

———————

凡界自东而去不知多少里有座小城,城中有座道观,道观里有个……不太正经的神像。

此刻这尊神像正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画圈圈。

“不应该啊?按照凡间戏折子上的套路来说那家伙应当是世界之光嘛,怎么去魔界发展事业了?”沈珩大脑都想冒烟,愣是没得出个结论来。

在沈珩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天边黑云翻涌,阵阵闷雷破空而来,顷刻便扰乱了沈珩的沉思。

他不耐烦的挥挥手:“别吵,烦着呢!”

闷雷顿了顿,一道天道意志落下,刻在沈珩的识海中:“竖子!”

沈珩闻言也是火冒,指天骂道:“老登,我忍你很久了!”

天边的雷云滚滚,势有要劈死沈珩的架势。天道快要气死了,十来年,它一心想着“关照”那挨千刀的魔君,竟忘了这个罪魁祸首!要不是当初这挨千刀的家伙逆天而行将另一个挨千刀的把灵胎给打通了,它会遭这么老些罪?

说出去谁信?身怀灵胎可泽被万世的天选之子成了为祸世间的魔君?

它的世界彻底颠了……天道欲哭无泪。

等它气急败坏的找到蜗居在这座神像里面的沈珩时,没想到对方却说它在造谣,不信邪的跑回仙界一打听,得到结果后仍旧不信邪的蹲在地上怀疑人生。

此刻还敢对它如此嚣张不客气,天道顿时火冒三丈:“你执意要打通他灵胎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此子心性不善,恐会造成大患,你偏偏眼瞎心盲要来坏我的事!家住大海呢你管那么宽。”

沈珩闻言火气比他还大:“放你娘的屁!我看心性不善的人是你,心黑看什么都以为人家也跟你一样黑!”

天道被气笑了,看着道观里油盐不进的家伙,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大不了一起毁灭吧!”

沈珩却沉默了,以天道都奈何不了那人的情况来看,是真有毁灭的可能性。

一个不想毁灭世界的魔君不是好魔君,同理,做了魔君的魔,都有一颗毁灭世界的心。

而作为一个连天道都拿他无法的魔君,想毁灭世界那是分分钟的事。

沈珩扪心自问,毁灭跟他有关吗?从前的沈珩会说“关我鸟事”,但现在的他沉默了一瞬,他还不想死,因为他还有未完成的大业!

因着天道这个没礼貌的老登的到来,整座小城都是一副风雨欲摧的模样,贴心的小道士怕待会儿风雨来临时风大把雨水吹落进殿中去,便将大殿的门给合拢了。

故而沈珩才敢用着神像的塑身随心所欲的蹲大殿中央画圈圈。

至于为什么要附身在一座神像上面呢?沈珩给出的解释是:分币不花,享受白瓢人生。

毕竟这种不用买房,不用买车,甚至不用工作的摆烂生活,实在是太适合他这样五谷不勤的社畜了。

然而实际情况是这样的,沈珩当初替某个家伙打通灵胎的时候,被那心眼子小得堪比针眼的天道老登发现了,于是那老登就扯着劫雷将他往死里劈,试图阻止他的逆天行为。

沈珩是谁,天老大,地老大,他是天地的老大,区区劫雷能奈他何?沈珩在满天飞舞的雷光中,单手搂着已然通了灵胎有了修炼资本的某人,看似桀骜不驯实则中二晚期地抹去唇角的血迹,朝天道老登竖起了中指。

过程十分爽,然而结局就不太美好了,沈珩也并非在这场恍若灭世的劫雷中全身而退,落了个修为几乎为零的下场,连个在凡间得了天地造化修炼成精的小树妖都不如,沈珩直喊呜呼哀哉。

在法力鼎盛时期,沈珩指鹿为马、点石为金都不在话下,然而此时龙翔浅水,他算是踢到棉花了。

在凡界,币不是万能的,但没有币是万万不能的。沈珩在某个萧瑟的寒风中得出了这个结论。

在三天饿了九顿后沈珩终于忍不住朝某个道观里的供桌伸出了他罪恶的化缘之手。

酒足饭饱之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响起来,吓得沈珩慌不择路的一头撞进道观供奉的一尊神像之中去。

他沈珩顶天立地,可以做丧心病狂的魔神,但决不能做贼!

心安理得的附身在神像上,沈珩心虚地看着小道士一脸疑惑贡品怎么被洗劫一空了,又眼睁睁看着小道士重新奉上了新的贡品。

他突然灵光一闪,貌似……当一下别人祖师爷,也不是不可以!

从此沈珩过上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偶尔还托个梦给道观里管事的道士老头,指挥他改善改善伙食。

在作为一个有神论的老道士梦里,对方在听了沈珩的要求后屁滚尿流的一路狂奔,嘴里还不忘嚎着:“鬼啊!鬼啊!祖师爷别追了,弟子知错了,弟子再也不装神弄鬼四处骗钱了……呜呜!”

沈珩:“……”

言归正传,就在沈珩神游天外时,忽的听见大门“吱呀”一声,吓得他一个激灵赶紧跳上供台装模作样地端坐着。

由于这座神像乃泥塑的,不太经用,方才沈珩一个用力过猛不小心就折断了一只手,此刻那只泥手咕咚咕咚顺着供桌滚下去了。

这崴货!沈珩不禁吐槽这座泥塑的豆腐渣工程。

幸而进来的只是一只吃得圆滚滚的狸花猫。狸花猫穿着白袜子,戴着白手套,大热的天还带着个白围脖,才进大殿就迫不及待的叫唤起来:“喵嗷~喵嗷~”

沈珩看着它径直冲向供桌前摆放着的蒲团,抬抓试了试脚感还算绵软,才心满意足的踩上去,优雅的坐着,嗓门一张,便开始委委屈屈的叫唤起来:“喵呜~喵呜!”

沈珩见状便忍不住脱离了泥塑神像以本体现身,逮着猫猫毛茸茸的头便开始使劲揉,嘴里胡诌道:“啥?道观外面那个流浪猫抢你老婆了?没事儿,三条腿的猫不好找,四条腿的遍大街都是,过几天我给你找个漂亮的三花当老婆!”

狸花猫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心满意足的接受了两脚兽的安抚。

沈珩也满足的将狸花猫的毛搓得炸蓬蓬的,然后又抚顺,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果然,世上唯有猫猫与撸猫大业不可辜负!

如此看来,拯救误入歧途的魔君是迫在眉睫啊。

沈珩想,这世界终究是颠成了我想象不到的样子了,他一个恶贯满盈的魔神,竟然要去规劝另一个想要毁天灭地的魔君迷途知返。

啊,还是毁灭吧!

看一眼呆萌可爱的小猫,算了还有救,试试就逝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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