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鼓声声，天**晚，两骑快马至延兴门，落锁前奔出城门往东绝尘而去。
“大爷！陶阔无能！”陶阔抱拳向言初禀道：“城门落锁，二公子已然出城了！”
“不怪你，希望陶卜能管束住他吧！”言初叹口气，对陶阔并无责备，说：“祖母这些日子劳形苦心，暂且不要禀告她，若问起只说二公子去东山剿匪了！”
两骑快马一路往东北而上，时不时驻马查看路边印记。更深露重，二人也仅仅在路边暂歇喝了口水，继续往前。
丑时始，将将追上。
“二公子！”一身劲装的女子抱拳给连夜追上来的少年行礼，道：“他们一行人已往魏家口来了，我去探过，魏杰不在家中。”
“魏杰肯定不敢回家！”少年摘下斗笠，冷声道：“青烟，带我过去看看！”
“是！”青烟领命，将马束在村外的树林，三人在浓雾里悄悄摸进魏家口。
魏家口村子不大，夜深村民都已熟睡，偶有犬吠，远近十几里泼墨一般黑沉沉，秋寒露重，无星无月。
魏家一应物什倒是没异常，落灰颇厚，甚之窗门已结蛛网，言昱锤了桌子一拳，低声怒道：“好个魏杰，这是早有预谋，竟然早早就将家人迁走。”
三人在房间里仔仔细细翻看了一遍，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不若我们等到天明，找人问问去向！” 陶卜提议，不禁佩服二公子，连夜出城，跑了半宿的马，不吃不喝竟都不疲累吗？
“也只能如此了！”言昱有些泄气。
“村头有间破庙，我们可暂歇一晚！”青烟提议，她白日里来，已经将村子摸了个大概。
三人在破庙里找了个角落靠墙而坐，环抱佩刀，养精蓄锐。
睡的正熟，外面悉悉索索一阵声响，言昱陡然睁眼，一个飞身略过，横刀出鞘已架在一个鬼祟的人影脖子上，那人脖子惊现一条细长的血痕，渗出丝丝鲜血。
“大侠饶命！饶命呐……”那人吓得一裤子尿，连连告饶。
“鬼祟作甚？”陶卜也醒来，过来冷呵一声。
“我……我是个乞丐，平时就住在这庙里……”乞丐也不像说谎，毕竟蓬头垢面，衣不蔽体，外形说得过去。
言昱仔细端详一番撤了手，青烟点了一个小火堆。
四处漏风的破庙，暮秋的夜甚为阴冷。
三人聚在火堆前，言昱冲乞丐招招手，乞丐瑟瑟缩缩过来蹲在一边，言昱从包裹里找出一条裤子扔给乞丐，乞丐接过来一摸料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衣料，犹豫着不舍得穿上，身上的裤子湿了，晾一晾便能干，这样料子的裤子拿到县城当铺，能换不少钱，至少能过个好冬。
青烟看出乞丐的意图，便说：“我们公子给你，你便穿上罢，明日给你些钱，过冬不用愁！”
言昱这才明白过来，暗叹还是青烟细心。
“你名字是甚？”青烟问。
“我叫魏满！”乞丐靠的不算近，毕竟刚才差点做了刀下鬼。
“魏？”言昱霍的睁开眼，望向乞丐，眼神凌厉人如同那柄横刀，问：“魏杰可认得？”
“魏杰算是我本家侄儿。”魏满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他窘迫的笑一笑，往后挪了挪屁股，地上蹭出一道湿印。
“那你可知道魏杰一家去了何处？”言昱心想，得来全不费功夫啊！给青烟递了个眼神。
青烟从包裹里摸出一张馕饼递给乞丐。
“不知道，早半年前就走了。”魏满大喜过望接过馕饼狼吞虎咽。
言昱脸色明显暗下来，青烟看了看言昱，开口问：“有无话留给你？”
“没话！那个破烂屋也不说给我住！”魏满啃着馕饼，心里骂道：‘做官了比以前更抠’
“魏家就没给你留些财物？”青烟继续问，不错眼盯着魏满。
“没！就给了两件破衣烂衫，再没了！”
“二公子，天明咱们去潼县一趟，过所户籍总能查出来！” 陶卜看言昱脸色实在不好，算是安慰他。
几人又交谈了几句，便都睡去。
待天明，言昱给了乞丐些钱，三人跨马便赶往潼县。
“过所确是县令开过，户籍未动，魏杰凭空消失，魏家人也不见踪迹……”言昱一筹莫展从县衙出来。
“二公子，要不要回京请刑部下海捕文书？”陶卜在县府外等侯，见言昱从县衙出来，脸色不佳，想了个主意。
此刻已是残阳西下。
“也只能回京了！”言昱转身上马，陶卜紧跟其后。
“二公子，不若我们吃顿热乎的再赶路。”陶卜又累又饿，心道：‘都说二公子是骄奢淫逸的浪荡子，这哪里骄奢了？’
“成！你去给青烟说一声，咱们找个地方先吃一口！”言昱这才意识到，出来两天，就没吃过一顿正经饭。
两人干脆在县城找了个客栈落脚。吃完饭，指定没法赶路了，干脆歇一宿再做打算。
言昱和陶卜刚歇下，青烟就在窗外发暗号，言昱咳了一声以作回应，青烟轻巧一翻从二楼的窗户进来，对言昱耳语一番又翻出去了。
言昱闭上眼躺回去，细细回想。
摩连城疏困时，裴耀下令言昱带三百精兵接替卢怀安镇守武陵关。
“主帅！末将冒昧，三百兵如何守得住武陵关？”言昱暗骂，‘莫不是这老匹夫病糊涂了，卢怀安近千兵马都危险，这是叫我送死吗？’
“言昱，我知你疑虑，此为诈败佯输，诱敌深入之策！”裴耀面色青白，伸手握住言昱的胳膊，道：“我伤重不治，大军驰援摩连城的消息一定送到乌金军处了，眼下是诱敌入关，一网打尽最好的良机。你见到卢怀安告知他，要他务必配合你往东撤，看准时机再杀回来。”
“末将……得令！”言昱抱拳，又道：“那主帅，你……”
“言昱，我有一件东西，你务必面呈陛下，万不可假手他人。”裴耀目光灼灼，言辞深重。
“好！”言昱也不问，一口应下。
裴耀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支雕刻了桃花的木头簪子，他伸手将言昱的簪子取下，将木簪插入言昱的发髻，目不转睛地看着言昱道：“圣人一旦下诏大军还朝，你就立刻将簪子面呈圣人，此事不可与任何人知晓！”
“是！”言昱应下，点了三百兵快马赶往武陵关。
言昱假模假式的守了几天，果真乌金的主力全聚过来了，他弃关而逃，乌金大军不疑有他，只道大盛已无人矣，冲关而来，穷追不舍。
依照事先约定，言昱将手下将士全数交托给从东杀来的卢怀安，自己和督运官一道出发回京。
到此没有任何异常。
“二公子！该起了！”陶卜推了言昱一把，将他从睡梦中推醒。
两人吃过饭，又装了些干粮饮水，跨马出了城，不愧是国公府的良驹，追风掣电大半日已至当日扎营地。
“当日与督运官魏杰一行就是扎营在此，好好查看一番！”言昱翻身下马，将马拴在树上，自己四处查看。
当日言昱和督运官一行九人，从黄河顺流而下至潼关，马匹由潼县军驿代为采买，自然不及国公府的马脚程快。行至此处，残阳如血，眼见天黑无法赶路，众人商议之下扎营于此，煮了些简单的吃食，魏杰端了一碗汤饼给言昱，言昱闻了姜味没吃，顺手递给了旁边的小胖子，自己则啃了包裹里的馕饼充饥。
约摸子时，人睡觉最沉的时候，突然冲出来一伙黑衣蒙面人。言昱边关打仗多年，一丝风吹草动都很警觉，他手提一杆玄铁长枪，寒风呼啸，也难敌对方人多势众，缠斗中失足跌入渭河。
等他爬上来时，督运一行人早不知去向，营地既没见着活人也没见着尸首，连他的长枪也不知所踪。他只得自行回京，哪知在城外就已得到言昱背军潜逃的消息，他偷了别人的过所混进盛京城。
彼时言氏已遭圈禁，无法靠近国公府，为避人耳目，才入住南风馆。那天夜半在屋顶喝闷酒，遇见被追杀的沈澈，为救沈澈差点搭上一条腿，转头就被卖入了大理寺的大狱。
思及此，言昱后槽牙咬的咯吱响。
“二公子！”陶卜过来道：“来看此处！”
陶卜手指处，土有被翻过的痕迹，言昱将周围细细查看，目光停在树干的侧边，上边沾染着棕褐色的泥巴，陶卜拔出匕首刮下来泼了口水，道：“是血！”
言昱踱步转了一圈，拔刀往土里一刺，手感不对，拔出来的刀刃带了些许泥垢，他眉头微蹙：“这下面大概埋着数具尸体，你速去潼县报官。”
“可二公子！”陶卜第一反应就是，二公子万不能离开自己视线，这是安宁郡主交待过的。
“你家公子的身手你怕甚，快去！”言昱笑着拍了一下陶卜的肩，道：“你现在好歹还有信**的令牌，我除了个国公府二公子的头衔可什么都不是，到时候潼县守城门官可不会给我面子。”
“二公子一定保重自己，我去去就回！”陶卜一咬牙一跺脚，翻身上马往潼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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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背军叛将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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