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千翟迅速转身看向白马,白马站定在马绳旁,低头用嘴叼起马绳,甩头将马绳甩向余千翟。
余千翟低头看向落在自己脚下的马绳,又抬头看向往自己这边走的白马,弯腰捡起地上的马绳朝白马走去。
现下,只要余千翟伸出手就能轻而易举摸到这匹白马,但他没有伸手。
白马哼叫几声,用门面撞向余千翟肩膀,杨贤其在众人中第一个反应过来,兴高采烈跑过去。
“哈哈我的好公子,你是不知道,这匹马被很多人看中过,都想试着驯服它,但是我见了这么多人,您是头一个。”
杨贤其看着白马的肌肉伸手去摸,白马哼叫着躲开,讪讪的收回手转头对余千翟继续说。
“您是头一个上过它马背的人,之前那些人吧看它过于生猛,便忌惮三分,再加上它有点不怕死,就没人敢来找它了。”
杨贤其贴近余千翟小声道:“兵部尚书之子唐翰权之前也来试过,被踩断一只胳膊,灰头土脸的回家去了。大抵是觉得丢脸第二天带着屠夫过来说要吃马肉,是夫人拦下的。”
“不过夫人来晚一步,这马遭点小罪,你看......”说着,杨贤其指向白马胸前的一道疤,那道疤足有一寸,粉嫩的肉露在外面,“这条疤就是那次留下的。”
杨贤其一个都尉自然不敢和世家子弟抗衡,快马加鞭的去城东防卫处,把正在商讨城门兵力布局一事的苗景离唤回东大营,才避免这匹马沦为脏刀下面的美肉。
余千翟皱眉看着那道疤,伸出手去触摸淡淡道:“恐怕你跟着我也不会太好过。”
白马依旧是用门面去撞余千翟的肩膀,它好像很喜欢这个行为,余千翟也不恼,随着它闹。
杨贤其道:“赐个名吧,公子。”
余千翟细细打量一番,“共冢。”
远处的苗景离将余千翟驯服共冢的过程尽收眼底,嘴角不自觉上扬,抬脚走向余千翟。
“翟儿,去巡营?”
余千翟先是乖乖行礼后才答话,“但听母亲安排。”
走出马场时看见水福正在拿着胡萝卜喂追云,苗景离把水福也拉上。
从马场到骑兵连、步兵连、弓弩队、器械队、车勤队,头到尾事无巨细的讲解军中制度、政策、执行。
这是余千翟有记忆以来苗景离说话最多的一次,几人巡营到太阳下山,才踏上回家的路。
苗景离道:“为你二人定做马鞍怕是来不及,家中兵器房内应该有你父亲留下的马鞍,你跟水福找一找用那个吧。”
余千翟轻声回应,“知道了。”
夜色愈深,城中家家户户亮起烛灯,不对比还好,一对比将军府难免有些暗淡。
余千翟翻身下马抚摸共冢的脖子,“明日在给你洗,今日太晚。”
三人牵着各自的马至马厩,苗晨姗姗来迟。
苗景离见他额头带着细汗,想来是放下手中的活赶来迎他们。
“苗晨。”
“我在,夫人,您有何吩咐。”
苗景离轻笑出声,“府中就这么点人,不必如此拘束,虽说是世家,不过规矩没有那么繁琐。天不早了,回去睡吧,有什么活明日在做也不迟。”
苗晨望着苗景离的背影有些失落,余千翟跟水福给马添加粮草和水,苗晨见状赶忙上前帮忙,被水福拦下。
“哎,这活我俩弄就行了,那匹白马你不要靠近,它不认人的。”
苗晨听后站在一旁安静等候,水福填完粮草转身要走,追云咬住水福手臂的衣料,水福疑惑,只见追云看向角落的一筐胡萝卜。
“......”
自己的马不喂能怎么办,水福拿起菜刀一根接着一根的切成块,然后倒进马槽,这次追云不再拦着水福离开。
余千翟站定在苗晨面前,冷着脸开口道:“你现在立刻给我回房睡觉,明日一早如果我在兵器房看不见你,后果自负。”
苗晨点头如捣蒜,水福看着苗晨本来想摸摸他的头,想起自己没净手,放弃这个想法,顺道出声提醒。
“别睡过了啊。”
“好的,水福公子。”
苗晨看着水福去追走远的余千翟,开心的扬起嘴角。
“你唬他作甚。”水福追上余千翟用前肩膀去撞余千翟的后肩。
余千翟跟水福并肩往卧房漫步,“他跟在我娘身边的时间比我要长,等日后阿娘回都城安稳下来,身边需要个精怪点的人。”
水福问道:“你觉得夫人会回都城吗?”
余千翟摇头,“我不知道,也许会吧,她在世上无处可去了,至少将军府能让她有些念想。”
水福道:“也可以让夫人跟我娘出去游山玩水。”
余千翟道:“我不放心,将军府的仇家可不少。”
水福放慢脚步渐渐停下,余千翟疑惑,止住脚步回头看他,疑惑的哼出鼻音,“嗯?”
水福轻轻开口,“我永远会是将军府杀出去的第一把利刃。”
余千翟眼神暗淡一瞬后满脸嫌弃,“谁用得着你做先锋。”
原本萦绕在水福身边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你敢嫌弃我!”
余千翟腿比眼快,撒腿就跑,水福抬脚去追,前者躲进屋子关紧门插上门闩,转头想去关窗户,水福已经有一条腿在窗户里面搭着了。
二人在房内撕打,像是两个孩童玩闹,最后双双瘫倒在地,余千翟懒得动,有气无力道:“就这么睡吧。”
水福缓慢爬起身,“我去给你拿药膏。”
余千翟视线跟着水福离去的背影,微风拂过门框吹到他脸上,缓慢地眨眨眼,他不怕失去,可他怕身边的人因他而失去什么。
不多时,水福提着小木箱回来,余千翟收回思绪坐起身,水福抬下巴朝门点了点,“去冲一下吧。”
余千翟走出门,再回来时,案桌上已经摆满涂好药膏的细布,将仅有的里衣褪去挂在腰间,上半身裸露出来。
余千翟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已经变成青黑色,看上去着实骇人。
水福让余千翟坐好,随后拿起案桌上的细布块对准一块淤青下死手,揉了数十下后用麻布围绕身体将细布固定好,二人全程无交流,最后一处固定好,水福开始收拾剩余的东西。
水福拿出一个青瓷罐子放在案桌上,“剩下的你自己来吧,明日想吃什么,你表兄给你做。”
余千翟道:“表兄也不是亲的。”
水福提着药箱往外走,临走重重的扔下一句话,“不惜命死的早。”
余千翟耸耸肩,“有道理,但是歪。”
藏青色的天空点缀着密密麻麻的珍珠,不太圆满的月亮挂在珍珠中央,与此同时,一处风景淡雅的凉亭里坐着一对父子正在兴致勃勃的赏月。
“羽儿为何不喜圆月呢?”
“这世间包罗万象从未有圆满二字。”
“礼部的文书下来了,陛下派你去做主领人之一。”
明落羽抿一口清茶,“猜到了。”
明舟山看向自己的儿子,“料事如神,随我。”
阳光洒向大地,一片暖意,兵器房叮呤咣啷的响声惊动了房顶的猫,骂骂咧咧的叫几声跑到另一个房顶去睡觉。
房内灰头土脸的三人面面相觑,盯着满地的狼藉,余千翟双手叉腰有一种想把这堆铜铁回炉重造的想法。
水福蹲在地上拿起其中一把剑,“这把剑是当年岳老将军亲手打造的,听说削铁如泥,如今锈成这样,别说削铁了,砍个白菜都费劲。”
余千翟弯腰随手拿起一把大刀斧左右观察,看看还有没有挽救的可能,“权叔前年去世了,府中这些小事自然就无人注意。”
苗晨惭愧道:“权叔年纪太大了,话说不大利索我没学到太多。”
水福挑着还能挽救的兵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苗晨,权叔当年在军营里是杂兵,什么都会什么活都干,是个爱操心的,这年纪一上去了,说话就东一头西一头的怕自己忘了。”
苗晨惊讶道:“权叔以前是军营的?”
余千翟抬起大箱子,声线没有丝毫变化,“这府里都是军营下来的,老家没人无处可去,就都带回府里养着。”
苗晨震惊的一时不知如何表达,余千翟试着抬更大的箱子,有些吃力,招招手让水福来帮忙,水福把流星锤扔到角落的箱子里过去帮余千翟。
余千翟道:“苗晨,如果你想学怎么做管家,可以跟赵炉学,他以前在军队是做账的,做事情细心的很,顺便跟他学学怎么看账。”
“我?我也能做管家?”苗晨激动地走到余千翟身边,“就在咱们府里?”
余千翟弯着腰上半身在箱子里摸索声音有点闷,“不然你想去谁家府上,你这么小也就将军府敢把你放在管家的位置上。”
余千翟直起腰看着苗晨,“等我从戍边回来希望你有所成就,在这府里多上些心,让我娘少操点心。”
苗晨用力点头,“我一定会有所成就替夫人分担的!”
余千翟又弯腰下去把刚才没抱出来的箱子抱出来,箱子形状呈现正方形,他有些疑惑,兵器里面能让正方形箱子装着的一时半会还真就没想到,打开箱子看见东西后愣了一下。
“水福,你看这个。”
水福拿着一把通体翠绿的短刃走到余千翟旁边,后者满脸嫌弃,“你能把那翠绿的刃扔了吗?”
水福的视线在短刃跟人之间游走一圈,“庸俗,不懂得包容特例。”
“......”
二人齐齐看向箱子里面,水福惊喜的想跳脚,只见箱子里躺着一把小巧且精致的折叠弓,通体漆黑藏着赤色的裂纹纹路。
弓梢镶嵌着两颗赤玉,余千翟拿起弓颠颠,比寻常弓轻了不是一星半点,又摸摸弓弦,摸不出是何材质。
“咱府里还有这宝贝。”水福不敢置信,余千翟把弓递给水福,水福接过也颠了颠。
余千翟道:“苗晨,把这些锈了的扔到角落去,剩下的这些就交给你了。”
水福把弓放回箱子,跟门口一小堆东西放一起,“还有,苗晨,你回头用完饭把这堆东西送到公子房里,这两个马鞍送到马厩去。”
苗晨回道:“是,我记住了。”
夏末正午的阳光还是很毒辣,余千翟与水福并不不在意,将马带到空地给马洗澡。
共冢一见到余千翟就用门面去撞他的肩膀,水福不由得出声。
“它不会是对你有怨吧。”
余千翟蹙眉道:“也许真是有怨。”
两匹马一个白的发亮,一个黑的发亮,从阳光最毒的时候站到了乌阳西下,将马鞍装好试试又摘下,把马牵回马厩。
马绳从垂落弯曲的弧形慢慢变成直线,水福回头去看,拽了几下没拽动,往回走了然,又是胡萝卜......
水福认命的拿起胡萝卜喂给追云,余千翟见一人一马落在后面也带着共冢回来,拿起一根胡萝卜递到共冢嘴边,共冢哼叫一声往后退。
“......”
“......”
把马送回马厩,宫中的秘旨便送到了,文书上写的是六日后出发,此行出发从南门出城,到城外五里处聚集。
一路向东南走官路前往雁江,在向西走过紫江、春城、晋城、安阳、章射、青州、临洲、华野、遵泉、古港、金佳、凌山、昌苏、最后到花月绕施国戍边刚好一圈,再从花月回都城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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