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坛酒,他上一次喝是三天前,那会这里已经被限制进出。他叫来冬瓜,问:“这几日你待在院中,有没有见过不熟悉的人进来?”
冬瓜摇头。也是,问冬瓜有什么用,若是有心做这种事,瞒过一个小孩不挺正常。两坛女儿红毁了云虹西州梦啊。
整个寨子的进出也是严格把控的,所以确定内贼只是时间问题。消息传来时,裴颐惊讶之中又感到合情合理,是许嘉良。许嘉良让宋南锦换上了梁雪翎的衣裳,然后两人吵着架出了寨子。值班的人也知道梁雪翎脾气大,见两人吵架根本不敢上前拦住检查。何况,谁能想到许嘉良是细作呢?
难怪,许嘉良愿意嫁给梁雪翎可谓是忍辱负重啊。七年前来的,七年也不算长,作为一个细作也是不到人生一半。宋南锦可真敢啊,十岁的小孩也敢扔过来当细作,变数得多大啊。
这下梁雪翎真是无颜见人了,自己的夫郎居然是细作。而她昨日光缠着江虞知,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夫郎。
宋南锦居然真的什么也没有和自己说,就这样走了,真是沉得住气。裴颐切着青椒,扔到锅中,随意地和肉一起翻炒,离平天山被夷为平地不远了,好好珍惜这最后的午餐。
冬瓜只知道出了了不得的事,紧紧地跟在裴颐腿边。裴颐炒菜,他就在一旁洗菜。
讨论结果下来了,目前最要紧的是趁兵马还没到之前,换据点。裴颐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很快就打包好。
冬瓜拎着小包裹,在一旁问:“公子,我们要去哪里?”
裴颐也很惆怅,想到翻山越岭,心中就疲惫不堪,道:“我们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跟着云小姐跋山涉水逃亡,第二个我去前两天在这休息的小姐那卖色,我们可以荣华富贵,你想要哪一个?”
冬瓜呆呆的,咬着嘴唇,很纠结。小倌馆养出来的孩子,趋利避害是天性,他道:“那我们不能不逃亡也不荣华富贵吗?我们就普普通通的。”
裴颐也想,但在云虹落魄时就走未免太墙头草太落井下石太不人道,早知道就昨日和云虹提想走的事。他无奈地默默冬瓜的脑袋。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裴颐跟着大部队走,才走一会,队伍便不动了。他不得已向前,去云虹等人的位置问发生什么事了。
云虹脸色很差,道:“军队已经来了,看旗帜是,是言问期的兵。”
裴颐这次真的沉默了,这就是和天命之女宋南锦做对的下场,他这次真是倒大霉。他问道:“你们有没有面纱之类的,给我用一下,我和这个人有仇。”
连一向乐观的庄滢都神色凝重,她摇摇头:“哪里有空带这种东西。”
远方穿来少年清脆的嗓音。
“就是这群土匪把锦姐姐折腾得那么虚弱?”
地上有马蹄引起的震动,夹杂着军队的声音。云虹神色肃然地向前走去,眼前的少年身着银盔甲红披风,堪称英姿飒爽。
言问期道:“你就是云虹?”
“是,我是云虹。”云虹抬头望着宝马上的言问期,道,“这事乃我一人之过,烦请将军取我一人性命足矣,放过他们,他们只不过是听我的命令行事。”
“好呀,你跪下大喊三声我是废物,再给爷爷磕三个响头如何?”言问期答应得很轻易。
裴颐在后边急眼了,小声对庄滢道:“你快去阻止一下,这个人言而无信的,云虹真照做他也不会放过。”
庄滢神色悲戚,道:“那云虹也得做。”
正在裴颐想上前时,一道身影更快地上前去,跪下喊三声:“你是废物。”又磕了三个头,站起来,拍拍衣裳。
江虞知问道:“将军满意否。”
言问期震怒,把剑而刺:“你敢戏弄我!”
江虞知面不改色地握住剑锋,血流而下,道:“将军,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在这擅作主张,是认为无论如何,陛下都不会怪罪你。但是,将军,不会怪罪和不想怪罪不是一个意思。陛下信任你,给你兵权,你擅自行事辜负陛下信任是会让陛下伤心的。何况,你不听陛下的行动再行事,别人会如何想陛下,陛下的威严又何在?”
言问期有些讶异此人居然知道锦姐姐还没有下命令,又见江虞知有些眼熟,难免多看了几眼。但江虞知在宫中深居简出又和此时打扮大不相同,他并未认出来。
他收回剑,冷笑:“也行,那我便放火烧了这山,这天灾难免锦姐姐也找不到我头上。”
江虞知蹙眉,语气冷淡:“将军这般不积德,会把一些机缘毁掉的。”
这人又开始学神棍说话,裴颐眼见言问期还真的犹豫了,暗暗吃惊,言问期什么时候信佛了?难道是因为大姐信佛吗?总之,宋南锦肯定不信佛。其实大姐也不信佛,只是装模做样罢了。
最终,言问期还是狂气战胜了疑虑,下令就要放火。
裴颐只能站出来,道:“言问期,别在这耍威风了,你都不知陛下的意愿在这擅作主张,还以为能瞒过陛下吗?”
“裴颐?”言问期似乎没想到他在这,“是你在暗算锦姐姐?”
“是我,难道只许她暗算我,不许我暗算她吗?”裴颐为了吸引火力,说话很不客气。言问期这个小疯子很有可能说烧山就烧的,他只能撑一会等等看会不会有救兵。
言问期沉默了,他想起裴颂。如果他杀掉裴颐,那他和裴颂之间就会彻底了断,他想要了断吗?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在裴颐面前露怯。
他冷笑一声:“这话还轮不到你一个下堂夫来教训我。”
正僵持时,李闻秋快马赶到,厉声道:“陛下口谕,军队按兵不动,等陛下的旨意。”
言问期哼一声,道:“算你好运。”
梁雪翎冲出人群,到李闻秋面前愤愤问:“许嘉良呢?他在哪里?我要见他。”也许是被嘱咐过,她没有说什么太难听的话。
“许公子已经离开了。”李闻秋答,“他托我转给梁小姐合离书,你就是梁小姐吧。”她说着,拿出合离书给梁雪翎。
梁雪翎看都没看,几下撕碎,道:“什么和离,我要休夫!”
李闻秋平静地转达:“许公子说请梁小姐自便。”
梁雪翎捏紧拳头,眼眶都洪了。
虽说境况僵持不下,但也不能露宿荒野,云虹决定回到寨子。裴颐和江虞知被李闻秋带走了,连带着冬瓜——裴颐要求的。等出了平天山,李闻秋便道:“江公子,你也自便吧,陛下只说把你带出来,没说把你带回去。”
江虞知作揖,道:“多谢陛下,告辞了。裴兄,李大人,保重。”说罢,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在裴颐以为他不会回头时,他突然转身说了一句话。
“虽然不太可能,但我还想说,若陛下要云虹的性命,你们就让她给我一个面子留云虹一条命。”
裴颐忍不住道:“你面子有这么值钱吗?”
江虞知哈哈大笑,长扬而去。
裴颐等人上了马车,山下的路仍有颠簸。裴颐许久没坐马车,头有点晕,扶额道:“冬瓜,假如我现在让你去一个地方当细作,你在哪儿生活了七年,和那里的人感情都很深,那你还会帮助我吗?”
冬瓜不解,只道:“我定不会忘记公子对我的恩情。”
这样假设,冬瓜也不能想象。裴颐便对李闻秋道:“陛下一条线埋这么多年还这么忠心耿耿,陛下的人格魅力真大。”
“许公子并非斩钉截铁,他也很痛苦,无法面对平天山的人,所以自请离去了。”李闻秋解释道,“他说先有生恩再有养恩,若非陛下当年救过他,他哪里来的命去平天山。这种人,陛下也不会再用,便给赏赐让他离去。”
裴颐问道:“这次陛下为何是带你来?”
李闻秋长叹:“我也想知道。自你走后,陛下对我怪得很,难道是你美言了?”
那一日他说了什么来着,裴颐细细回想,想起来时不愿再想,他当时口不择言说让陛下去和李闻秋试试,结果宋南锦还真在试?宋南锦总是这样,在不该听话的点异常听话。
他花了十年成为宋南锦心中无害的裴颐,却一朝被刺,说是处心积虑也不算一时兴起也不算。人总是这样,一念之差。
也许许嘉良也是这样一念之差,平日梁雪翎就不把他放在眼中,昨日更是缠着江虞知一脸迷恋,他一时心寒也合情合理。看上去倒是像卧薪尝胆七年,初心不改。
有些事,就是说不清楚。若许嘉良真不想嫁梁雪翎也有得是法子,可从结果来看倒像是为了宋南锦攀附梁义好帮助宋南锦。若许嘉良未嫁梁雪翎,也不会知道女儿红的事,更别说有进院子的机会。但一开始,裴颐让宋南锦落入云虹手中也是意外。
这一切都像是由私心堆砌出的意外,偏偏又走到正轨了。
果然,宋南锦真是天不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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