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梨对沈确的态度十分随意。
沈确入府后三天,府上的人都这么想。
自上次梳发事件后,华梨未曾主动见过沈确,沈确不得允许,也不能够接近华梨。
两人的关系比大婚前还要冰冷。
长公主得知两人关系微妙,也未曾多说什么,她事务繁忙,哪怕回京也很少归府,大半时间都在府外度过。
一日下午,华梨想到明天要去参加华钧的生辰宴,她招来如春让对方提醒沈确。
她似无意般问道:“他最近在干什么?”
“最初两天一直待在府上练字,第三天白天时不见踪迹,根据暗卫回复,是去了长影街。”
华梨有些不大高兴,她前些天分明和对方提过,要做什么之前同她汇报,可沈确还是直来直往。
她将手中的书卷拍在桌案上。
“啪——”的一声,昭示华梨心情不悦。
而且为什么这几天沈确都没有主动来找过她?
华梨已经全然忘记自己那夜说的气话。
她本打算将计就计,若沈确在接近她的时候心怀不轨,有危险举动,她会察觉到。
但谁知沈确从不来主动找她。
这算什么?
华梨觉得自己的好心情又要被沈确毁掉。
她略带烦闷地拂袖,宽大的袖摆扫落桌案上的一叠宣纸。
宣纸上的字迹僵硬却工整,华梨瞥了一眼,弯腰将它们捡起来。
指尖触及纸面时,华梨看清了纸上的内容。
在众多摘抄游记里,混杂一张沈确写的“信”。
准确来说那算不上信。
纸上内容交代着沈确自己的行踪,他早在出府前,就将自己要做的事写在纸上,交到华梨面前。
只是华梨忽略掉了。
华梨眨眨眼,抽出那张特殊的宣纸。
他原来记得她说过的话。
华梨内心郁气一扫而空。
她开始认真思索沈确目前的行为,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沈确所有的行为处事,是根据她的态度来决定的。
也许是最近自己表现的太具攻击性,就算他有什么歪心思,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实施。
所以她如果想证实那段记忆的真实性,就要装作不知道那段记忆,用先前的态度待他。
可千万莫要叫她失望啊。
华梨盯着纸上的字,这般想到。
·
只是华梨没想到沈确没来找她,姜不离倒是先来了。
她有些惊讶,想不出什么事会让姜不离愿意主动来见自己。
平心而论,她并不讨厌姜不离。
姜不离先前所作的事于她而言不痛不痒,毕竟她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一样的轻视,不放在眼里。
只是那段记忆里的事多少让她有些膈应。
但既然打算引狼入室,就没有把人往外赶的道理。
华梨抬眸,看着掀帘而入的姜不离。
对方身上的药味淡了许多,淡青色的裙衫显得她很清瘦。但她整体精神气好了不少,脸上多出几分血色,不似最初见面时的脆弱。
华梨屏退侍从,不打算在这种事上为难姜不离。
果然,侍从一退下,姜不离脸上温和的神色就端不住,明明她在沈确面前都会装模作样几分。
华梨的表情很是嘲弄,似是在欣赏、叹然姜不离脸色变化之快。
“你为什么那么对他?”
“对谁?”
“……沈确。”
姜不离不是很想说沈确的名字,半晌才低声吐出这两个字。
华梨语气平平:“他是我的人,我想怎么对他都和你没什么关系吧,妹妹。”
“是不是因为我?”
“?”华梨这回是真的被姜不离的话惊到,她惊疑不定的目光像是火,烧在姜不离没一片被她注视的肌肤上。
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华梨用难言的语气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姜不离有些恼羞成怒,她忍着想要立刻从华梨书房逃走的冲动,站在原地,双眼盯着绣鞋的鞋尖。
“……因为我那天跑了。”
华梨目光收回,“不是。我说过,我怎么对他和你无关。”
“所以你真的是为了羞辱他,才让他入府?”
“这是他和你说的?”
姜不离点头。
华梨大概能明白沈确的想法,只不过到底是两人串通起来的戏,还是其他的什么,她就猜不出来了。
她搓了搓指尖,“你信?”
“之前不信。”
也就是现在信。
华梨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她故意将话题岔开,“所以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如今这个场面,难道不是你想看到的吗?你不是很讨厌他巴不得他为你的亲哥哥偿命吗?”
姜不离果真被华梨带偏,她瞪着华梨,语气很冲,声音却很小,“你从小金枝玉叶自然不会懂!我当然恨他,怎么会不恨,可有的时候我又不是那么恨他。”
“我当然不懂,我为什么要懂,别人给我的好处我就受着,我既然有这份身份优势,我为什么不用?又凭什么不用?”
“退一万步来讲,他真的是为你入府,又因你受苦,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这是他心甘情愿的。”
“不是!”
姜不离立马反驳。
她的神情在这一刻变得极为奇怪,似乎从未说过这种话。
“他不是因为我。”
“他一直养育我,是因为他觉得对我哥哥有愧疚,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他要入赘的时候,我是不同意的,如果他真的是为我,他会在事前同我讲。”
“他有自己的私欲。”
姜不离直勾勾盯着华梨,像是看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奇珍。
华梨沉默。
她总算发现了,她总会遇到一些精神上有问题的人。
华钧有问题,沈确也有问题,姜不离也不例外。
一旦她触碰到对方某个点,他们身上的诡异性就会一览无余地展现出来。
譬如现在的姜不离。
她敏锐地察觉到危险。
华梨面上不动如山,脚却挪动半步,作出一个容易起身的动作。
“你说一个原本要下地狱的人,凭什么能有自我的**。”
姜不离走上前,她看出华梨想逃跑的举动,侧身将华梨的路堵住,脸上扬起带着凉意的笑容。
“郡主,小姐,阿梨?他是怎么叫你的?”
华梨心中暗骂一句。
她冷冷看着姜不离,没说话。
“阿离,我哥哥是这么叫我的。你低估了我对沈确的恨意,我比你想象中要恨他!”
话落的瞬间,姜不离抽出身上藏着的匕首,向华梨刺来。
但下一刻,她便被暗中潜藏的暗卫钳制。
匕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姜不离的脸贴住地面,瞳孔倒印匕首闪烁寒光的刃面。
华梨站起身用脚踩住匕首,将它踢到一边,而后蹲下身俯视姜不离。
“你为什么会觉得,能伤到我呢。”
轻佻的语调带着潜藏的怒气。
“……”姜不离自被压在地上后,就不再言语。
华梨看着姜不离倔强的样子,轻笑一声,开始慢悠悠回答她先前的问题:
“他叫我阿梨,只是最近貌似不太敢这么称呼我。”
“我确实低估了你对沈确的恨意,也低估了你的聪明。”
华梨手指戳了戳对方的额头,像是姊妹之间亲密的举动,“可你是个人才。”
“上一个欲对我行凶的人,是个小孩,我让侍从把他送到官府判刑定罪了。再上一个,被我阉掉杀了。”
华梨轻轻皱眉,似是烦恼怎么处理眼前的人。
她俯身,“你想我怎么对你呢。”
姜不离依旧不说话,打定主意沉默到底。
“你似乎笃定我不会对你动手,虽然我确实不会对你动手。所以你今日行刺的结果,无论是那种,都是你所期望的。”
“你觉得杀了我,沈确会痛苦内疚,不对,你知道自己杀不了我。既然杀不了我,要么是我对沈确更加厌恶,要么是我将恨意全部归结到你身上,沈确从中脱身,你不再受他恩惠,当还他的照拂之恩。”
华梨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她的手指触到地面,轻敲两下,“从各方面来看,你比他聪明好多。”
“可你最想要的是那种结果呢?”
她是真心在询问这个问题,华梨觉得姜不离也很有意思,她看不透姜不离。最初,她以为姜不离虽然不太正常,但本质应该和华千流是一类人。
但是并不是。
华梨将匕首捡起来交给身边暗卫,而后示意另一个暗卫放开姜不离。
“你会爱上沈确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姜不离抬头看向华梨。华梨看着她充满嫌恶的神色,了然。
“那就是不会了。”
华梨不指望姜不离回答,她自问自答,然后拍拍姜不离的脸。
姜不离比华梨矮半分,华梨冷冽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若有实质。
“你似乎一直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华梨叹息,“但是你很聪明,我舍不得杀死你,这该怎么办?”
她看着姜不离的神色转变,“本朝赘婿不可为官。”
话已至此,华梨不打算过多解释。
“我会送你去书院,书院中多达官显贵,你不会和沈确一样蠢笨到谁都敢杀吧。”
姜不离终于开口:“激将法对我不管用。”
华梨道:“不是激将法,是提醒你。你惹了事,我愿意帮你处理。但你想给长公主府添麻烦,我会把你交出去。”
华梨目送姜不离走远,她觉得有点疲倦。
更朝换代往往是在一瞬间,长公主回京后的一番话是在提醒她。
皇帝不对长公主动手不止是因为亲情,也因朝堂上有长公主的人。
她觉得自己应该培养些势力。
而姜不离是比沈确更锋利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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